長離歌 第九章 金松之約

作者 ︰ 橋羽

三月,和風正暖,*光日煦。七年金松之約,已至花時。

林間莊園。

韓嫣走進庭門,只見師父和道長正品道茶經,環顧四周,依舊未曾找到東方朔的影子。

「道長,七年未見東方兄,不知他可還記得今日來約?」韓嫣一身白緞男兒裝,黑發高束,金簫在袖,好不俊氣

「孩子莫急,即來則來之。」姜苻微微一笑,對韓嫣道。

「看來我這徒兒已是等不及想要會會那東方小子了。」荼祁和姜苻相視一笑,不再多語。

韓嫣亦不再多問,自七年前一別,就再未見過東方朔。道長說他時常外出游蕩,而自己又長在宮中,自是相見甚難。不知他這七年變成了什麼樣,定已是位翩翩公子,博學多才,萬物皆通。韓嫣心中期待更深,不由庭門而立,輕奏金簫。簫聲輕明舒暢,帶著暖陽的春意盼望,草長柔腰隨風起,鶯飛騰羽奔天翔。

忽而,林間鳥歡騰,一陣琴聲飄揚而至,和上簫聲。

琴聲沉起彼揚,若高山流水,恰清風平河。定是東方兄來了,韓嫣簫音忽轉,由揚轉抑,似是在低低道來這七年陳谷過往,心飛草原身在漢,從童年到少年的成長,壓抑,彷徨,情義與忠孝,難割難舍,不想走到必須抉擇的那一天,奈何光陰似箭,流年似水,越來越近終會到來。

簫聲末,琴音起,不減輕揚,更勝歡暢。人生在世,隨心而走,可是田園,可隱山川,可渡清河,可至雲端,何必一把枷鎖束心上,留在宮門苦難言。身陷皇廷,爭斗難免,他日戰場,刀光難測,一人之力何以乾坤扭轉,萬事因果皆必然,命中各數已從天。何不放逐自由,游走天涯,觀天地之神色,度今生以韶華。

曲末,韓嫣立于門庭,輕輕嘆,這琴音里道盡的勸說與處世心態,足可見東方兄這些年游走四方,開闊胸懷,隱于民事,觀其發展的自由快樂,奈何自己,一把枷鎖束心上,無力掙月兌。

「離兄,七年終一見,已成玉少年啊」一個清爽干淨的少年聲,打破了韓嫣的思緒,抬頭迎上緩緩而至園外的馬車,從中而下一個少年,一身平常人家的布衣裝,卻難掩眉宇之間英睿的氣質,俊氣的臉,微微一笑,恍然令人心神俱凝,集曠古之靈氣,覆天地之才情,身為紅塵物,心超凡夫子,一眼盡收古今天下,一笑皆安浩海青山。

「東方兄久違相見甚歡啊」韓嫣快步上前,迎少年進屋,笑道。

「道長,荼叔叔,東方朔來遲了。」少年向屋內兩位中年男子鞠一躬道。

「哈哈哈,不遲不遲,正是時。」荼祁朗朗而笑,「半仙兄,既然兩人已至,我看比試可以開始了。」

「正隨我意。」姜苻點頭含笑道。

「好。今日金松之約為三試,一試棋藝,二試論道,三試濟世,兩輪為勝。以點到切磋為意,勝敗之事莫在心。」荼祁將兩人引至內閣,閣中為一方石玉棋盤,「夫萬物之數,從一而起。局之路,三百六十一。一者,生數之主,據其極而運四方也;三百六十,以象周天之數。分而為四隅,以象四時。隅各九十路,以象其日。外周七十二路,以象其候。枯棋三百六十,白黑相半,以法陰陽。局之線道謂之枰,線道之間謂之拐。局方而靜,棋圓而動。通棋經者道處世,經處世者見人心。待樹影入庭門為起時,可靜觀之,後其行。」

荼祁引兩人入座,和姜苻退其後而觀。

兩人靜坐而定心神,樹影匆匆而至庭門,韓嫣著黑而入。

日月交輝,清風轉晚,夜影斜投。

閣中靜默無聲,只听得寥寥寂寂棋子落盤之音。棋之形勢,有沖,有斡,有綽,有約,有飛,有關,有札,有粘,有頂,有尖,有覷,有門,有打,有斷,有行,有立,有捺,有點,不聚,有蹺,有夾,有拶,有峨,有刺,有勒,有撲,有征,有劫,有持,有殺,有松,有盤。高手拆招,臨局變化,遠近縱橫,取大異小,生先取後,佯攻兼守,避得保失,淡生莫死,似厚且薄,出奇顯正,欲動亦靜,探虛留實。一場棋盡道處世,一目盤見在人生。

翌日,樹影再入庭,一試棋藝經歷了一天一夜,終得末了。只見石玉棋盤之上,黑白分明,天元為空,呈八卦狀,再無進退。

「東方兄飄然暢意,虛而亦實,似守而攻,長離佩服」韓嫣起身拂袖笑對東方道。

「離兄精通縱橫,兼顧全局,朔甘拜下風」東方朔含笑回應。

「兩子各屬所奇,由棋入世,皆大成也。」姜苻悠然而道。

「第一試棋藝,二人旗鼓相當,不分勝負,視做平局。哈哈哈,天降慧子,今聚于此,實乃大幸待各做休息,明日此時,再做二試。」荼祁笑意更深,「半仙兄,看來想借徒兒和你比一勝負,實難之事啊」

「荼祁兄,你我心歸何屬,各中自明,何須再道?」

「哈哈哈,得半仙兄一知己,此生足矣」荼祁朗朗道,眉目之中透著悠然無憾的神色。

夜起良辰。

韓嫣輾轉難眠,東方朔由內而外的暢然于世,瀟灑天涯的人生態度,讓她久久悵然。合袍而起,提筆伏案而作《奈何》——

良辰美色,月掛枝梢,庭園萬物嘲。

低語輕吟,金簫在袖,何故暗頹唐。

天涯各處紅塵蕩,

奈何身處在今朝。

晚風草長,星辰漫夜,光陰如箭晃。

如煙過往,伴君身側,怎奈心彷徨。

今生難擇命已定,

奈何還須歸來巢。

駐足望,懷再想,路盡已無旁,

眉中鎖,心廖悵,舉頭對空窗,

春月滿園待明夜,奈何陰雲遮臉龐。

花開花落年年有,

奈何唯生做枯草。

萬種千般皆無奈,

何必徒然感憐傷。

韓嫣收筆默吟,心中更添惆悵,深深嘆,難嘆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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