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堂主果是明理之人。」韓嫣暗舒一口氣，如今這女兒身，天下本只有四人知道，如今又生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北風堂主，切不可再節外生枝，否則身份一旦暴露，莫說韓氏一族難逃欺君滅門之罪，恐是要生出更大的禍端，「不知雁堂主所說之合作，是否指是契約追債之事？」韓嫣平靜一下內心，忽而笑道。
「正是。」雁門眼神中多了一絲玩味，卻不減鋒芒，似是想將韓嫣看穿。
「那雁堂主今可有何打算以追回債？」韓嫣迎上他的目光，兩道銳氣相對而出，于空中無形交鋒。
「契約既已成，法度則立。如違者，自當懲處之。」雁門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情，似篤定又追憶，像是在訴說一個根深蒂固亙古不變的信仰。
「秋府大費周章辦此酒試，想必不是為了對不受約法之人懲處而來吧。」韓嫣一笑，「雁堂主自可守心之法度，懲違約之人，然卻不能得其初願。懲處過後，二十千錢終不可得。其懲處，意義何在？」
雁門微微一怔。
韓嫣繼續道，「古往今來，懲處之為何？殺人償命，可使死者復生？恐其償之命，遠未及醫者所施之手。初願之所在，為救生，而非繼死矣。」
「依韓公子之言，豈不是殺人無須償命，作奸犯科皆可逍遙？無法無制何以天下？無賞無罰何以為民？古之治，賞賢罰暴，譽善之至者也。賞莫如厚，使民利之；譽莫如美，使民榮之；誅莫如重，使民畏之；毀莫如惡，使民恥之。其法必行。」雁門字字鏗鏘，如此篤定有力的信仰根深蒂固在他心里，像是種延續，不可動搖。
「雁堂主所言甚是。」韓嫣不由心底微微一震，他的話從口出，卻是句句燃心。「韓嫣之意非無賞無罰，而是以其道罰之。」
「韓公子有何計策？」雁門將方才之態一笑盡收，又換上了以往深不見底的眼色。
「既雁堂主道，賞莫如厚，使民利之，誅莫如重，使民畏之，現牢中之人隨為罰者，卻皆為民。若只施罰而無賞，民皆畏何以從哉？何不以賞而誘之？」韓嫣淡然道，「牢中之人有二十，各負債一千錢，皆未將錢拿出，實未見其利與畏也。若令前九人先交錢者有賞，可減罰金百錢為底而順次減之，首出錢財者最輕只需交出罰金一百兩，而後九人有罰，同理加罰至最後一名還債者需交一千九百錢為懲，以此為計，秋府總獲二十千錢一分未少，雁堂主可與每人單獨相談以告賞罰之策，眾人見其利弊定皆欲為首而非末，其後九人雖有罰，然亦皆不想所罰更甚，定競相與錢主動送至，如此無須多費口舌刑罰，數千錢皆入囊中，豈非美事？」
雁門沉思凝望韓嫣良久，眼神深邃不見底，盯得韓嫣好不自在。
「韓公子果然好心計」良久，他忽而一笑，「此事如此甚好」
說罷，兩人皆不再多言，目光與空中交匯，兩股強大的氣場，似敵亦友，鋒芒相對卻不露刀鞘，摩擦之中而生一道無形的銳氣光芒。
「既此事已與韓嫣無關，雁堂主可放韓嫣自由了？」良久，韓嫣收回目光，一笑而道。
「那是自然，韓公子後會有期。」雁門有禮笑道。
「有緣再會。」韓嫣頷首一禮，踏步出門。
路過後花園，韓嫣心底莫聲而道，東方兄，接下來的靠你了。眼底一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