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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俊驍勇善戰,雙手能拉得動二百斤的硬弓,即使他這一下子只用了三分力,對清娘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女兒家來說也承受不住,直被推得踉踉蹌蹌閃出去七八步,一坐倒在地上。
清娘又羞又臊,滿面紅漲,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慕容俊眼見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被自己推搡得摔倒在地上,頃刻間臉上珠淚紛紛,心中終究覺得不忍,可實在沒膽量再過去扶她起來了,一咬牙,轉過身便要飛奔而去。
誰知清娘見他要跑,卻不知從哪里生出來的一股力氣,一骨碌便爬了起來,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從背後將慕容俊的腰死死抱住,乍著膽子將臉貼在他的背上,顫聲哭道︰
「小女竟那麼不堪麼?就讓公子如此厭惡?今天小女豁出去閨譽不要,不顧羞恥將心里話通通說了出來,還不是因為對公子心心念念,傾心愛慕麼?誰知公子竟這般狠心,半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今天公子若絕情而去,小女也再無顏面活在世上,不如就一頭撞死在這里罷了……」
一邊哭訴,一邊下死勁兒抱住慕容俊的腰,越性將整個身子緊緊貼在他的背上,不肯移開分毫。
慕容俊想不到這樣一位年輕小姐會如此死纏爛打,簡直是亙古奇聞,不禁渾身血脈賁張,汗流浹背,眼前一陣陣發黑,又氣又急又羞又怕,幾乎亂了方寸。
他想著曾家大少爺馬上就會帶著人返回來了,若看見這情景會怎麼樣?簡直不堪設想可這嚇死人的曾四姑娘十指緊緊相扣環著自己的腰,一幅「豁出去」的神情,若真使蠻力將她扒拉開,她會不會真的一頭撞死在樹上呢?難說啊……
猶如一株參天大樹卻被軟藤死死纏住,掙不開,月兌不掉,慕容俊只覺得英雄末路,無計可施,扎煞著兩手站在那里,只得緩了緩聲氣,結結巴巴地低聲道︰
「你……你先放手好吧?冷靜一下咱們再說……你先放手……」
清娘既豁了出去,已經沒有了回頭路,索性破釜沉舟,一條道兒走到黑。因咬著牙昂然道︰「除非公子答應娶我」
慕容俊頭昏腦脹,幾乎要昏厥過去,急中生智突然指著前面低喝了一聲︰「有人來了」,趁著清娘一呆之下,忙掰開她的手指,撒開腿落荒而逃,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清娘呆怔了片刻,方才明白過味兒來,急得連連叫了兩聲「公子」卻哪里還有人?唯有浩浩的風掠過樹梢,發出一片沙沙輕響。
清娘停止了哭泣,滿心空虛,一坐在了地上,忽然想起適才恍惚听見一個女子的聲音喊了聲「有蛇」,當時驚嚇過度也沒來得及細想;現在卻慌了起來——難道剛才這一幕已經被人瞧了去不成?那豈不是羊肉沒吃著倒惹了一身騷了?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跟春兒兩個前前後後找了一遍,哪里有半個人影?不禁又急又怕,呆站在那里說不出話來。
且說慕容俊扔下清娘,滿頭大汗,狼狽不堪地獨自往回急走,品南遙遙地跟在後頭,悶聲笑個不停。但見他沒頭蒼蠅般在園子里亂轉,顯然已經找不到回眾芳閣的路了,這才忍著笑追上來,佯做吃驚地問︰「慕容兄怎麼在這里?舍妹呢?」
慕容俊尚還有些面紅耳赤,突然見品南閃身出來,倒不疑有他,只是臉上窘迫更甚,心中又氣惱,又低著頭往前走了幾步,方悶聲道︰「我看令妹不象有病的樣子,我記掛著我母親的腰,打算先回去看看。」
品南臉上是一幅「了解」的神態,上前在慕容俊肩上拍了拍,笑嘻嘻道︰
「我這個四妹妹素來有點神神叨叨的,時常犯病,剛才沒嚇著慕容兄吧?剛才在演武場,我還沒來得及說就被打斷了……世兄的一身好功夫讓我實在是欽佩得很,我想將我那匹胭脂紅贈給世兄——跟著我是埋沒了它,跟著世兄才算是找到了明主,還請世兄不要嫌棄」
慕容俊猶自不敢相信,連聲道︰「曾兄的愛駒,我怎好奪人所愛?這個萬萬不可。」
品南一擺手,笑道︰「不過一匹馬,不值什麼。能交到世兄這樣的朋友,我還覺得這份薄禮太寒酸了。」
習武之人,原本豪爽,慕容俊對那匹胭脂紅本就是真心喜愛,當下也就沒多推辭,向品南作了一揖,便含笑欣然接受了下來。
品南又陪著慕容俊在園子里各自逛了逛,一路談天說地,眼見得他已將清娘的事淡忘得差不多了,這才笑著將其送回了眾芳閣。
……
且說這日無事,阿離正帶著幾個丫頭在房中做針線,忽見桔香走來說︰「太太請幾位姑娘到眾芳閣見客去。」
阿離早知父親的老友,前閩浙水師提督慕容淵夫婦來了,不敢怠慢,連忙起身應了一聲,便將活計收拾了收拾,出門往眾芳閣而來。
到了眾芳閣花廳,見上首坐著一位老者和一位中年婦人,一見自己進來立刻聚精會神地盯著看,心里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因緩步走上前,盈盈行了一個福禮,微笑道︰「阿離見過世伯和伯母。」
柳氏連忙拉過阿離到近前,細細端詳了一番,向葛氏笑道︰「這孩子生得多清秀又是開口就叫伯父伯母,听著真親切好個可人疼的孩子,快來坐下。」
阿離謝了座,規規矩矩地在下首坐了,這才看見只有貞娘來了,別位姑娘一個都沒到。
按說要見客的話,冰娘頭一個就會先到,現在卻連影子都沒有;再一看越發連嫻娘雅娘也沒沒來;再瞧柳氏時不時就偏過頭來打量自己幾眼,心里不免有幾分納悶。
慕容淵卻象並沒太注意自己似的,只在那邊和曾雪槐高談闊論;這邊柳氏和葛氏閑話了一會家常,臉上就露出幾分倦色,時不時就在椅上活動一下腰肢。
葛氏關切地問道︰「慕容夫人可是累了?不如到里間榻上去躺一躺吧?」
柳氏一手撐在後腰上揉著,嘆了口氣,笑道︰「人老了,越來越不中用,坐一會就腰酸背疼的,讓曾夫人笑話了。」
葛氏低聲道︰「還是生你們前頭五位小姐時落下的毛病吧?慕容大人也真是,怎麼不收個房里人幫你一把?」
柳氏遙遙地向丈夫瞧了一眼,皺眉笑道︰「他?他哪里肯當牛做馬一輩子,左不過就累死我一個人罷了。」
嘴上雖然抱怨著,口氣里卻分明有著「甘之如飴」的滿足。葛氏听著,心里又有點不是滋味。
柳氏的腰疼病卻似乎很嚴重,她又勉強坐了一會,便有些撐不住了,因不好意思地向葛氏笑道︰「在曾夫人面人,我要丟人了,還真是有些坐不住了呢。若是方便,我還真要向夫人告個罪,下去歪一歪……」
葛氏忙笑道︰「幾十年的交情了,怎麼倒這麼外道了?在這里還不是跟在你家里一樣,想坐就坐,想躺就躺的?哪有那麼些忌諱」
邊說,邊站起身,意欲親自引著柳氏到隔壁暖閣里去歇一歇。
柳氏隨身帶來的小婢不過八九歲的樣子,生得黑瘦矮小,見主母要下去歇息,慌忙走上前攙扶。
柳氏坐著的時候不短了,這一起身便覺得腰疼得厲害,幾乎直不起身來。縱是她性情剛硬,咬牙強撐著一邊扶著小婢往里走,一邊仍然同葛氏談笑風生,腳步也不免有些蹣跚,走了兩步,鼻尖上便沁出了一層細汗。
阿離在旁邊看得真切,眼瞅著那小婢幾乎負荷不住柳氏的重量,小小的身子吃力地向旁邊傾斜著,連忙走過去,輕輕地在另一側扶住了柳氏,微笑道︰
「阿離倒是懂得一些推拿的皮毛,伯母若是不嫌棄我手笨,我就去幫伯母揉一揉腰,或許可以使伯母稍減痛楚。」
柳氏听了這話,便望著阿離溫和地一笑,道︰「麻煩六姑娘,那怎麼好意思的?還是不要了吧,我去躺一躺也就好了。」
阿離也笑了︰「您是長輩,阿離是晚輩,不過是舉手之勞,伯母不用客氣。」
葛氏在前面引著路,也回頭笑道︰「夫人跟一個小孩子家客氣什麼?她既有這個心,就讓她去試試唄若能有些效果豈不更好?我正不巧要去安排一下筵席,就當讓她代我陪夫人說說話吧。」
柳氏听了這話便不再推辭,只在阿離手背上拍了拍,笑道︰「那……就有勞六姑娘啦。」
走進暖閣,葛氏吩咐丫頭們扶著柳氏在榻上躺好,又陪著說了兩句閑話,便出去了。
柳氏伏在榻上,笑向阿離道︰「六姑娘年紀輕輕的,倒會推拿?跟誰學的?」
阿離垂了眼皮微笑道︰「也談不上會什麼。只是當初我姨娘生我的時候,因為保養不宜,也落下了腰疼的毛病。我時常幫著她按一按捏一捏,她便覺得痛楚稍減。今天看見伯母也有這樣的病癥,不由得就想起了我姨娘那時候。」
一邊說,一邊向火盆上烘熱了手,走到榻前向柳氏笑道︰「那我就開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