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難行,秦浩然也只能下馬,雍妍一邊走路,一邊欣賞美景,青山綠水,雲霧繚繞,不遠處,茅屋草舍,雞犬相聞,儼然一副濃墨重彩的山水畫。
進了村,秦浩然才問雍妍,「你還能走嗎?」。
「我沒事。」用眼淡淡的說了一句,心中卻鄙夷不已,都已經到了,他才問候,擺明假惺惺做給別人看的。
秦浩然牽著馬,與眾人在耆長家門口停下。
耆長家的房子,在這村里算是好的,石頭築的房子,厚石片做圍牆,門口爬滿了葫蘆和絲瓜,還有一個後院,隱隱听得見雞鴨的叫聲。
耆長一開門,一只大鵝就無聲無息的奔著這群陌生人來了,耆長忙喝令自己的渾家把大白鵝趕到後院去,秦浩然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雍妍,雍妍並沒有絲毫的反應,他心中暗驚,因為在京城的時候,張氏養了兩只大白鵝,有好幾次,雍妍都被大白鵝鉗到了,最厲害的一次,腿被鉗的一瘸一拐的。
從那以後,雍妍看到大白鵝,就會臉上變色。
其實,他們完全不必到耆長家里來,只需讓人通知一下耆長就好,可秦浩然想看看雍妍的反應,所以,臨時起意,到了耆長家。
眾人就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下,雍妍徑自坐在了秦浩然身邊,耆長的渾家端來了一壺茶,一盤水果。
秦浩然壓低聲音,「我都沒說,你怎麼坐下了?」
雍妍這才發現,眾人都坐在另一張石桌周圍,只有她坐在了秦浩然身邊。
雍妍不屑道︰「你以為你是誰,少在我面前擺架子。」
耆長瞪大了眼楮,秦浩然的脾氣有多不好,他恨清楚,每次听說秦浩然要來,他都膽戰心驚的,自從村子里出現了人命案,他和里正就沒有睡過一個人好覺。
秦浩然听到耆長的詢問,暫時把雍妍的事情拋諸腦後。
一行人前往李大的家。
李大和李二都住在半山腰的一片開闊地上,這片地只有三五戶人家,但是,耆長說,李大過世的老父親,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勤快人,這座山頭的梯田,都是他的父親自己一片一片開墾出來的,而且,鳳凰山雨量充沛,很少有大旱的年景,所以,李家的家業,一年比一年大,光是山上的各種樹木,就已經讓李家在這個村獨佔鰲頭了。
鳳凰山最有名的是紙皮核桃,核桃皮薄肉厚,即便是個七八歲的孩子,都能將核桃捏碎,所以,李家的紙皮核桃,每年收益都極好,李家村有很多農戶,都是李家的佃農。
李大家的房子,也是石頭築的房子,其實,大山里的房子,都是依山而建,蓋房子打地基用石頭,外牆是石頭,屋頂用石板,院子里鋪的是青石板,甚至于水井,灶台,豬圈等都是石頭的,層層疊疊的石頭,規則不一,卻又相依成形,大大小小的石板,在陽光的照耀下,就像是魚兒的片片鱗甲,更像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的金盔金甲。
進了主屋,雍妍才發現,這房子竟然是兩層的,一層進門是堂屋,右邊一間是小小的臥房,有一個木梯子可以通到二層,二層應該也是臥房。
堂屋很大,一看堂屋的擺設就知道,這不是普通的農家,興許,主人是通筆墨的。
雍妍一進了院子,就進入了工作狀態,所以,看到秦浩然看他的時候,她問道︰「李家的人去哪兒了?」
不是說,李大有一個女兒嗎?妻女都不在家麼?既然不在家,耆長又怎麼進得來?
耆長錯愕,秦浩然一直都沒有介紹雍妍的身份,他也猜不透雍妍的身份,因為雍妍一直緊跟著秦浩然,而且,秦浩然坐下的時候,她也毫不在意的坐在了秦浩然身邊,若是下屬,斷然不敢坐在上司身邊的。
耆長趕緊說道︰「小人這就去找,請幾位老爺稍等片刻。」
雍妍心中升起疑雲,若是自己的親人死了,孤兒寡母,一定很傷心,怎麼會有閑心出去串門子?
她決定等母女倆回來再說。
從主屋出來,她走進了廚房,廚房是兩間,里間是廚房,外間是柴房,門口,還放著一摞摞碼好的劈柴,茬口很新,顯然是剛剛劈好不久的。
耆長帶著母女倆回來得很快,不過是一炷香時間。
母女倆一進門,雍妍就皺起了眉頭,李大的女兒,卷宗上說的很明白,已經七歲了,李大的妻子,今年二十五歲。
她是李大的第二任妻子,李大第一個妻子,因為難產,母子倆一同去了,李大的現任妻子,是一個望門寡,所以,嫁進門的時候,年級有些大了。
李大只有一個女兒,這些年,就再沒見過李大的妻子有動靜。
丈夫剛剛去世,李大的妻子就涂脂抹粉的,著實令人不解。
雍妍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母女倆,命案發生至今已經一個月了,期間,還下了三場雨,想來,山里的雨會更大一些。
母女倆看到縣尉大人來了,趕緊跪地行禮。
秦浩然今天有心看雍妍的動靜,所以,他把目光再次投向雍妍。
雍妍淡淡道︰「周氏,這木柴是誰給你劈的?」
周氏一怔,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低下頭聲音略帶顫抖的道,「啟稟大老爺,是民婦的鄰居牛城幫忙劈的,如今家中只剩我們婦孺,手無縛雞之力,多虧牛二哥好心……」
「牛成既然好心幫你們劈柴,為何不幫你們放到房里去,反而在外邊淋著雨,看看這木柴垛頂上,還濕著呢,以後燒起柴灶來,滿屋子煙,多難受啊。」
「是……大人說的是,只是民婦一直騰不出功夫來,所以……」
「騰不出功夫?周氏,既然沒時間碼柴,怎麼會有時間涂脂抹粉串門子?」雍妍的聲音越來越冷,「你夫君剛過五七,你就涂脂抹粉的,這好像說不過去吧?」
周氏臉色遽變,微微抬頭看看雍妍,兩眼一閉,昏倒在地上。
雍妍淡淡一笑,站起身走到周氏面前,蹲下,一掐人中,周氏蘇醒過來,雍妍冷聲道︰「周氏,你還不說實話嗎?」。
周氏頓時淚流滿面,「大人要小婦人說什麼?小婦人被人害得家破人亡,如今只剩我們母女二人艱難度日,大人一來,不說抓凶手,反倒審問起小婦人來了,青天大老爺何在啊……」
「周氏,听你說話,似乎是個讀過書的?」
耆長忙說道︰「大老爺,這位周家娘子的父親,原是山下私塾周老先生的女兒。」
雍妍點點頭,「原來如此,那麼,周氏,我且問你,柴房里分明有地方放木柴,為何將木柴放在院子里?其二,你夫君剛剛去世,為何涂脂抹粉,腳上還穿著繡花鞋」
周氏啞口無言。
雍妍擺擺手,將一旁怯生生不說話的李蓮兒召到面前,蹲子,想了想,從荷包里取出一塊麥芽糖,「你叫蓮兒,是嗎?」。
「是。」小女孩兒怯生生的,聲如蚊蚋,而且,眼楮一直瞥母親那邊,看得出來,她很懼怕自己的母親。
小孩子到底是嘴饞,看著麥芽糖,喉嚨里條件反射的吞咽著。
雍妍忽然站了起來,把麥芽糖舉到比小女孩的身高略高一點的位置,「蓮兒,若是你夠得著,這塊糖就是你的,說不定,我一高興,再拿一塊給你。」
李蓮兒踮起腳尖,舉手,一下子夠到了。
可她的胳膊也露出來了,眾人清楚的看見,李蓮兒的胳膊上,有青紫的傷痕。
耆長和秦浩然幾乎是同時到了李蓮兒面前,李蓮兒被三個大人圍著,一時驚懼的不知所以。
耆長查看李蓮兒的傷痕,新傷舊傷都有,說明,這孩子一直都被人虐待。
現如今,李家只有母女倆人,凶手是誰,不言而喻。
耆長頓時火冒三丈,「周氏,這是不是你做的」李家莊,雖然有幾戶別的姓氏,但是,李氏是大族,里正,耆長都是李家的人。
現而今,李家兄弟,只有這一脈骨血,李家的族人,豈有不看重之理。
雍妍淡淡道︰「耆長,莫要生氣,你先找幾個人,把這木柴垛挪走。」
眾人一怔,挪走木柴垛做什麼?
耆長還是忍著怒氣,找了人過來。
不一會兒,來了十來個壯勞力,其實,根本用不了這麼多人。
雍妍看向周氏,周氏面如死灰,一言不發的站在水井旁。
不一會兒,木柴垛就被眾人挪開了。
雍妍掃了一眼院子,「勞煩幾位把這里挖開。」
話音剛落,周氏突然大聲道︰「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