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死了,沒有人因為一個丫鬟的死,悲痛欲絕。如同府中沒有胭脂這麼一個人存在一般。她還是梧桐的大丫鬟。
她的死老夫人雖然駭然,但是很快面無表情。老夫人原本就是想殺了她,知道府中那麼多事,又是間接害死她孫子的凶手,留著胭脂是因為婉年,如今死了,也是死不足惜。就算胭脂的家人知道胭脂是被姜氏殺害又能如何?毒害子嗣罪有應得。誰能說半個不字?
丫鬟們井然有序的打掃著客廳。
轉眼,客廳不再有半絲血腥之氣,老夫人沒有屏退婉年的目的,就是讓婉年知道,內院之中,主母的威嚴不可動搖。
姜氏緩過神,跪在老夫人面前,俯首于地,「母親,是我魯莽。」態度誠懇。
婉年連瞧都懶的瞧,魯莽一說,簡單明了胭脂的死是她的過失,並不足以動用家法。她還是二房的主母,能主宰丫鬟的生死大權。
老夫人勃然大怒,一把抓住姜氏的衣領,拉起她,抬腳,使勁踹在她的小肚子上,老夫人用力太猛,自己還倒退了兩步。再看姜氏,捂住肚子,弓著身體,重新跪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站穩腳跟,詩兒服侍坐下,喝道︰「姜氏,虧你還是二房的主母怎能做出這種事來?」
府里沒了丫鬟,通常會稱其得了重病,丫鬟的賣身契都在老夫人手里,所以家人連見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有,由大丫鬟安排其下葬在後院中。
姜氏忍著疼,硬是不敢叫出來,呲牙咧嘴道︰「二兒媳知錯。」她恨,恨徐關常,恨老夫人,恨婉年。一日夫妻百日恩,徐關常看著她受了這麼大的侮辱,還無動于衷。可是姜氏忘記那個和徐關常不管不顧打在一起的女人是誰了。
徐關常不是不想替姜氏說話,他打了姜氏,現在姜氏又挨了老夫人一腳,反而比平時的盛氣凌人越發顯得柔弱起來,他的妻子,好久他沒有正眼看過了,原來還是有感覺的。他的眼神直直盯著姜氏,眼神越柔和,開口道︰「母親,我看算了罷。」
老夫人氣未消,喘著粗氣,「關常,你是說什麼算了?」
徐關常想說,全算了吧,梧桐還會有孩子的嘛,胭脂也死了,別追查了。但是,無意中瞥到一旁一臉平靜的婉年,不知怎麼就改了口︰「胭脂的死,算了罷。」
姜氏眼眶潮濕起來,她知道的,徐關常不是無情無義。可是她不知道,徐關常只有在此刻是有情有義。
老夫人緩和了氣息,緩緩道︰「那麼,該說說梧桐的事情了罷。」
姜氏趕忙磕頭,「母親,不關我的事。胭脂誣陷我。」
「胭脂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根據胭脂最後的話…哼。」
姜氏又叩首,「母親,我想,在短時間內,下毒者還不能銷毀紅花吧?到我的院子里和…院子里搜查一番,如何?」
老夫人不削的撇了撇嘴角,姜氏也就這麼點花花腸子了,再看婉年身邊的丫鬟,少了水蓮,暗自點點頭。「那麼,搜吧。詩兒帶著丫鬟婆子去罷。」一屋子丫鬟又忙碌起來。
先是搜了姜氏的正院,一無所獲。
再搜婉年的院子,還是一無所獲。
听著詩兒的匯報,姜氏僵住了身子,口中喃喃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婉年捧著腮幫子,吃著桂花糕,口齒不清道︰「母親,怎麼不可能?」
姜氏手指婉年,「是你」
婉年好笑,明明是她誣陷自己,看了看老夫人,不語。
老夫人疲倦的靠在椅背上,「姜氏,你看怎麼辦。」
姜氏頓時頭暈目眩,沒有任何證物,那麼受罰的人肯定是她。無助的瞅著徐關常。
徐關常越發覺得姜氏是他看不懂的一本書,越翻越想知道後面的結局如何,他怎麼能讓姜氏受苦?婉年?他不在乎。
「母親,依兒子看,是婉年下的手。」
婉年口中的桂花糕突然哽在了喉嚨里,吐也吐不出來,咽也咽不下去,干咳起來。
老夫人趕忙拍拍婉年的後背,又叫丫鬟拿了茶水。喝了一大杯的茶,口中的桂花糕才順著下了肚子。也涼透了她的心。
老夫人見婉年沒事,才放心,怒瞪徐關常︰「你說什麼呢?婉年好歹是你的女兒。」
徐關常不甘示弱︰「姜氏是我結發妻子。」
結發妻子?婉年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眼淚也飆了出來。在場的人全愣住了。
待到眼淚布滿整個臉頰,笑聲才停止,「父親,我雖年少,但也明白何謂結發妻子,古人雲︰男行冠禮,謂之結發,結發妻子乃是原配夫人。那麼,敢問父親,將我母置于何地?」聲聲指責,句句誅心。
徐關常差點沒坐住,從椅子上摔下來,「你的母親,就是姜氏」
婉年又大聲笑起來,身體顫抖不止,徐關常忘記梅氏也就算了,現今為了保住姜氏,不惜將她趕出家門?「那,再請問父親,桃源小鎮的梅氏阿香又是何人?」
「那是…那是…」他說不出口,承認梅氏是他結發妻子,那麼姜氏就是繼室,每逢節日,繼室必須向梅氏的牌位行叩拜之禮。但是梅氏在徐府沒有牌位,承認之後,他必須把梅氏的牌位請回來。「那是為父,青梅竹馬。」
「父親…」
「關常,你可對得起梅氏的在天之靈?」老夫人承認梅氏,她不允許徐關常把婉年趕出府,毒害子嗣,婉年就算不被趕出府,也要進家廟了。
「母親…」
「你不用再說,有我在一天,婉年你們休想動一根毫毛,我看,也不用查了罷,姜氏不適合做主母。我上次說的事,你考慮如何?」
不適合做主母?姜氏喉頭一甜,原本壓住的那口血,再也忍不住,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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