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年顫抖著嗓音,狠狠地咽了口吐沫,沙啞的問道︰「祖母,您知道電話嗎?」。
婉年這麼一問,老夫人也傻了眼,知道,她當然知道。她是現代人的靈魂。難產穿越過來的,還沒來得及看清自己孩子的模樣,就一命嗚呼了。
老夫人用同樣沙啞的嗓音問道︰「年姐兒可知道高樓大廈?」
婉年狠狠的點頭。
老夫人揮了揮手,屏退了所有的人。丫鬟們不知道老夫人說的「高樓大廈」和婉年說的「電話」是什麼東西。老夫人不願意讓下人們听見,下人自然不會去偷听。私下里最多互相問問知不知道二人口中說的是什麼東西。
婉年深吸一口氣,「祖母,您是何時來的?」
老夫人娓娓道來。
老夫人姓曹,名翡翠。穿越來的時候曹翡翠上吊自殺了。原因是不願意嫁給老太爺。當時的曹翡翠肚子里已經有了老太爺的骨肉。
曹翡翠有個青梅竹馬的俏生哥哥,只不過是個戲子。哪個姑娘家不愛俏生的?曹翡翠的一顆心就掛在了戲子的身上。
後來老太爺看戲,正好曹翡翠去看望戲子,就這麼被老太爺看上了。老太爺是當時村長家的親戚。硬是給曹翡翠上了。本來她想著以後慢慢跟戲子解釋,奈何那戲子根本不听,說她是賤婦,yin婦。再後來曹翡翠發現自己有了身孕,老太爺真心喜歡上了她,想明媒正娶。可是曹翡翠卻恨死了老太爺,不願意嫁給他。最後上了吊。
老夫人本名叫陶元媛。有美滿的家庭和幸福的婚姻。沒想到難產而死。
穿到曹翡翠身上的時候,她被人救了。知道肚子有孩子,她怎麼忍心去死?去傷害肚子里的寶寶?把曹翡翠肚子的里孩子當做上天的補償。而且老太爺是真心對她好,她才歡歡喜喜嫁了老太爺。老太爺的一生短暫,再也沒有娶別人家的姑娘,或者是納妾。
老夫人說起老太爺的時候,眼中的淚光時而閃現。
婉年暗自嘆氣。
老夫人自覺失態,擦了擦眼角。「我不是忘記了前世的丈夫,只是…只是…」
只是老太爺對她真的很好。
老夫人以為她和老太爺會走完一生,平平淡淡,子孫滿堂。老太爺是旁支,沒人會管他有沒有娶妻,有沒有納妾。男人不用分享給別的女人,在古代,有什麼比這更能體現愛情的呢?
當老夫人懷著徐關常,大夫確診之後,高興的想與老太爺一同期待新生命出世,老太爺卻日漸消瘦下去。整日嘔吐不止,吃不下飯。大夫沒有辦法。她也不會醫術。老太爺最終沒有等到徐關常出生,就死了。
老夫人終于不顧顏面的痛哭出聲,雙手拼命的捂住嘴巴。前一世她失去了家庭,這一世她失去了愛人。
許久,老夫人才緩過來,抱歉的看看婉年。
婉年輕輕的搖頭。她是個很好的聆听者,不說話就是最好的表達。
老太爺下葬那天,老夫人被趕出了村子。理由很簡單,不管是嫡支還是旁支,村子里都會分出幾畝田地。老太爺死了,他的孩子還小,起不了任何作用,老夫人又是一個婦道人家。村子里連借口都不找一個,直接把老夫人趕出了村,沒收了老太爺的田地。寒冬臘月,老夫人拉著徐關杰兄弟,跪在村口,苦苦哀求。哪怕沒有田地,只要給她和孩子一個可以住的地方,豬圈都可以。然而,村子里沒有人收留她們。
善良的村人會給她一碗熱湯,村子不允許有人收留老夫人和孩子,以絕後患。
就是這個冬天,她遇見了梅阿香一家人。
婉年點點頭,剩下的她都知道了。
老夫人喝了一口早已經冰冷的茶水,嘆口氣,「終于說出來了,這個秘密憋在我心里幾十年。憋的胸口發慌。徐關杰兄弟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是確實又是我親生的呢。」幾十年的感情,恐怕連前世沒見過面的親生孩子也比不過去。
婉年嗔道︰「沒想到祖母居然是前輩。要不是您的一句話,我還不知道呢。」
老夫人笑道︰「隨口的一句話,居然識到了老鄉。既然穿越過來,不得不適應大宅子里的生活,幾十年,我差點忘記了前世的一切。」前世的丈夫在她的印象里模糊不清了,應該早有了妻子吧,不知道前世孩子可好?
婉年似乎看穿老夫人心中所想一樣,目光飄向窗外很遠的地方,「祖母,既來之則安之。」
老夫人自嘲的笑了笑,「你說的對。」說完,看著婉年,「怪不得我總覺得你不像十多歲的孩子,雖然你是梅氏生下的,但是就算梅氏一家對我有恩惠,以我的性子不會對你如此親切才對。」
婉年眼楮彎了彎,想到什麼,撲哧的笑了出來,「祖母,您是裝傻的性子吧。」
老夫人難得俏皮的嘟起嘴巴,眼角的魚尾紋深邃起來,嘟囔道︰「還不是她們不省心?」
她們指的是不包括胡氏和她的所有女性吧。
婉年皺了眉頭,偏頭想了想,「過幾日,新夫人要進門了。」
老夫人聞言眉頭緊跟著皺到了一起,隨後又舒展開,「我病了,你們都瞧見的。」
婉年扶額。
老夫人笑笑,「裝也是一種本事。」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抿了抿,繼續道︰「在這個時代,孝為先,且不管老2多麼不好,你也不能讓人抓住你的錯來,這一次我裝暈倒,老2到底多多少少讓我寒了心,他以為我不知道麼?」老夫人冷哼了一聲,「他只寶貝他的女人,何時在乎過他的母親?」
婉年幾乎月兌口而出,「不如把我過繼到大房吧?我記得小說上看過的。」
老夫人不贊同的搖搖頭,「不可,一般過繼是因為大房無子嗣。再者,外人的輿論你能受得了嗎?再過個幾年,等你及笄了,該出嫁了就好了。我瞧著王家那小子歡喜你。嘖嘖。」
婉年紅了臉,兩世她都沒嫁過人,黃花大姑娘一個。哪知道那麼多門道。
老夫人只管抿著嘴偷笑。「害臊啦?」
婉年起身,跺了跺腳,紅著臉,「祖母,我想起、我想起、想起院子里還有些積雪沒掃…」
老夫人揮揮手,知道婉年害臊了,「去吧去吧。記得我們之間有個共同的秘密哦。」
婉年迫不及待的告了退。
婉年一走,丫鬟們才進來。老夫人直到晚上沉沉睡去還掛著笑意。
「歌兒,你知道老夫人和大小姐說了什麼嗎?」。
「我哪里知道,只不過好久老夫人沒這麼由衷的開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