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菁現在也猜不透自己的心思了,明明是霍爾木抓了自己,要將她綁架去大漠當什麼浣衣女,讓她受盡折磨而死。現在霍爾木中了埋伏,負傷在身,對她來說明明就是個喜訊,是個「金不換」的逃跑好機會,自己卻偏偏要守候在霍爾木的身邊,並且還為他的傷勢隱隱心疼起來。
如果按常人的思維來考慮,這就是自投羅網,就叫感情用事。
但李菁覺得,這個將士的身上有著她所要追逐的氣質,她被他這種氣質所深深地吸引著。她相信霍爾木對她也是傾注了感情,他表面上說要折磨她,其實這一路走來,何處不能體現他對她的照顧?她看透了這個男人的心思,漸漸地被他所吸引,就像陰陽相異的兩塊磁石一般,注定要吸附在一起,這種吸附力是不可阻擋的。說白了就是,現在她喜歡上了他。
霍爾木現在正需要自己的照顧,她不能離開他,她固執地想。雖然她還不完全知曉此行的目的,但她卻願意為了這份感情作一次冒險。
沿著河流往下游走去,不出半柱香的時間,前面就出現了幾點稀疏的火光,為霍、李二人燃起來了希望。
「果然有人家誒!」李菁叫道。
「嗯,看樣子不是客棧,但這荒山野嶺的能找到戶人家已經算不錯了。」霍爾木邊說邊用手捂住中箭的胸口,作疼痛狀。
「快別說了,我們快走吧!」李菁看到霍爾木疼痛,自己心里好像被揪了一下。
走近了那戶人家,霍爾木才發現原來就是個小茅屋,要他犬戎將軍今夜睡此療傷,真是有點委屈他了。不過眼下才經歷了一場生死搏斗,能逃月兌那幫盜匪的魔掌已經算是慶幸了,所以也不去計較這借宿條件的簡陋,將手朝那柴扉上敲去。
霍爾木敲了兩三下,里面開始有了動靜。只見一位須眉皆白的老叟舉著一盞煤油燈從里面走出來,叫道︰「誰呀?」
「打擾老人家您了,我們是趕路的,現在夜深沒有去處,想到您家里借宿一晚。」霍爾木道。
老叟走近霍、李二人,看到霍爾木胸口中箭,大吃一驚,再看到李菁大腿處褲子撕破,更是讓他不忍正視、羞于目睹。老叟舉著燈盞的手有明顯的顫抖。
「你們是什麼人?怎麼弄得如此狼狽?」老叟問道。
「老人家有所不知,我們途經一處山坳的時候,遇到了一幫盜匪,他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我們殺了過來,幸好我們逃得快,才保住了命。」霍爾木道。
「哦,這樣。」老叟也沒有再懷疑他們,道,「你們快進來吧!」
老叟將二人領進了屋內,霍爾木打量著四周,發現室內陳設十分簡陋,一張顯舊的案幾擺放在屋子的中央,案幾上擺放著幾本書籍。「看來這老人家不同于平常山野匹夫。」霍爾木心想。
尤其是當他看到牆壁上掛著的太極圖,霍爾木能斷定這老人家是信道的,如果不是自己三年前被玄門正宗識破身份,而又在佔星台戰敗,並被踢下了山崖,說不定自己現在可以跟這老人攀下親帶下故呢。
這小茅屋里除了老叟一人居住,沒有第二人。
「我這里條件簡陋,就這一間居室,如果二位不嫌棄的話,可以到後面的柴房里去歇一宿。」老人指著屋後的一間柴房道。
「這……」霍爾木有點猶豫,不過李菁馬上就幫他回答了︰「呵呵,可以的,可以的,能有個落腳的地方我們就很感激您了。」
「哈哈,不嫌棄就好,那二位就早些歇息吧,老朽也去睡了。」
「好的。」
李菁推了推霍爾木的手臂,示意他去柴房。霍爾木面色頗有點不情願。
「想不到今晚要在這個蚊蟲出沒的地方度過。」霍爾木道。
「大將軍,我們這是在逃命呀,可就別要求這麼多了。」李菁道。
「呵!什麼時候輪到你教訓起我來了?」
「呵!這一路還不是我陪著你過來的?」李菁並不示弱。
霍爾木不再說話,看了看胸口箭還沒有拔出來,便鼓起氣來準備拔箭。
「小心啊!」李菁在一旁關切地說道,不自覺地坐到了霍爾木身旁。
霍爾木眼楮一閉,猛力一拔,那支箭便被他拔了出來,只見鮮血從他的傷口中噴涌而出,李菁急了,趕忙撲過去用胸口堵住了霍爾木的傷口。
兩人擁在一起好一陣才松開。李菁的臉漲得通紅,她都不明白自己剛才在做什麼,怎麼那樣情不自禁就朝霍爾木抱了過去,她低頭才發現自己胸口已被霍爾木的鮮血染紅。這可怎麼辦?不僅褲子破了,連上衣都沒得換了。李菁心想。
霍爾木的血已經止住,傷情其實也無甚大礙,畢竟是習武之人。
他看到李菁胸口的衣服全被自己的鮮血所染紅,又想到剛才她毫無顧忌地用身體為自己擋傷口,心里甚是感動,便道︰「謝謝你這麼做。」
「不……不用謝。」李菁輕聲地說,像一只膽怯的老鼠一樣將頭埋在胸口。
霍爾木向柴房四周望了望,除了高高的柴垛之外別無他物,柴房屋頂用茅草鋪蓋而成,前幾日下過大雪,茅草被積雪壓出了幾個窟窿,積雪的融水從窟窿里流到了柴房的地面上,濕漉漉的一片,屋子里陰冷極了。他看了看對面的李菁,她正緊抱著雙肩,冷得有點打哆嗦。于是他站起身來,走到柴垛旁邊,將其中的一捆柴解開,將秸稈在地面上鋪勻。
「你在干什麼?」李菁向霍爾木問道。
「總不能睡在這陰濕的地面上吧?我用柴鋪個‘床’出來,好讓我們的李小姐睡個安穩覺。」
李菁嘴角愈笑又止,佯裝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道︰「哎呀,哪能勞煩我們霍大將軍呀!」
經過與李菁相處的這些時間,霍爾木其實也漸漸讀懂得了女人的心思,她們口頭上說「不」,其實內心卻在說「是」。所以他內心里偷樂著繼續干活。
霍爾木用雙手的鋪勻的柴草上按了按,對李菁說道︰「你來睡睡看,是不是要比蹲張府的大牢要舒服。」
「切,盡笑話我。」
說著,李菁走了過來,在柴草上坐了坐,是還挺軟實的,說道︰「嗯,勉強過得去吧。」
霍爾木突然看到了李菁胸口被血染紅的衣服,說︰「你等等我,我馬上就回來。」說著便打開了柴門出去了。
他來到那位老叟的房門前,輕聲地扣了下門,里面馬上問道︰「誰呀?」
「是我,借宿在柴房的,有事打擾您一下。」
老叟馬上過來開門,門打開了,霍爾木好生奇怪,屋內怎麼燈火通明,只見那老叟的案幾上排著十幾支蠟燭,全部點燃,自然火光熠熠,室內通明。
「老人家這麼晚還沒睡啊?」霍爾木問道。
「呵呵,年老少睡,于是看看經書,哦,公子來找我所為何事?」
「哦,對了,請問能否向您借男裝女裝各一身,我和剛才那位……就是我的娘子,一路走來,被盜匪追殺,衣服都弄髒弄破了,為了明日啟程的方便,想換身干淨熨帖一點的衣服,不知道您舍下有沒有合身的衣服,要不,我這里有一錠銀子作為費用來向您換兩身衣服。」
「壯士太見外了,我這里倒是有幾身衣服你拿去便是,還說什麼收錢的事情,讓我多難為情,你進來吧!」
老叟將霍爾木領進自己的房間,將衣櫃打開,說道︰「這套女裝是我老伴在世時穿過的,一直留在這里,作個念想,現在壯士急需,那就拿去吧!這里還有我年輕時穿過的一套男裝,都是些粗布衣服,我們鄉野匹夫沒兩件好的物什,只希望壯士不要嫌棄。」
霍爾木忙答道︰「哪會嫌棄,您這是救人于水火啊,這感激還來不及呢?」
霍爾木听到那套女裝是老叟的意義之物,便說什麼也不肯要,但老叟說︰「你娘子的衣服已經撕裂,你要不拿衣服給她換上,她明天怎麼啟程?」听了這話,霍爾木也不再推辭。
只是他這時候又生了一個疑問,看這老叟,分明就是個修道之人,怎麼會有妻室呢?霍爾木試探著向老叟問道了這個問題。
只見那老頭先是怔了一下,然後眉頭舒展,向霍爾木說道︰「我修道比較晚,是在我老伴過世後,才接觸道學的,這也表明我不會再顧戀紅塵之事,只將對我老伴的思念保留到九泉之下。」
霍爾木听了,覺得這老頭和他過世的妻子真是伉儷情深。
霍爾木謝過老叟之後,回到柴房,李菁獨自一人躺在柴草上面望著破洞的屋頂,她听到柴房的門打開的聲音,像觸了電似地驚坐起來,看見霍爾木站在了柴房門口。
「你回來了?」李菁驚呼。
「嗯,你看我帶什麼回來了。」霍爾木將手中的那套女裝展開給李菁看。
李菁喜出望外,本來還在為衣服和褲子弄髒弄破的事情感到發愁,現在霍爾木才出去半響就幫她解決了問題,心中覺得霍爾木就是神。
「快拿去換上吧!」霍爾木將那套藍底白花的衣服遞到李菁的面前。
李菁接過衣服,拿在身前擺弄了片刻,說︰「料子是好,就是這款式有點土氣。」
霍爾木「噗嗤」一笑,說︰「在這張府的牢里面,倒把你坐出了小姐命出來了。」
「雖然本小姐以前盡是干些偷雞模狗的伎倆,但是什麼金銀珠寶、漂亮衣服沒看到過?」李菁的眼光仍然停留在那件衣服上面,沒有看霍爾木。
「在這里怎麼換衣服啊?」李菁看了看柴房四周,巴掌大的地方除了柴垛什麼已沒有。
「我背過身去,你趕緊換。」霍爾木道。
李菁覺得還是不放心,但一時也找不到什麼遮蔽之物,只好吞吐地答應了霍爾木,道︰「你可不準偷看哦!」
「放心吧,要是偷看我,我將自己的眼珠挖出來。」
听霍爾木這麼一說,李菁心里放心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