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兩年前,就安排人給旭兒身邊貼身侍候的幾個,講了些男女之事,還囑咐她們平時多盯著點。」長公主慢條斯理地說了起來,「咱們這房,子嗣單薄,旭兒也只有遙兒一個庶弟。弘兒躺在床上多年,也不知何時能醒過來。如今旭兒已長大,正好早些安排,過一兩年旭兒也能娶媳婦了,我這當祖母的,到時就可早日抱上重孫了……」
汪夫人唇角微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長公主瞥了她一眼,雲淡風清地說道︰「婆母知道你的意思,是怕他知道早了,得了些趣味兒,過度沉溺于此?放心好了!婆母我教出的孩兒,哪會連這點定力勁兒都沒有!」
「婆母,媳婦只是擔心,太早安排通房,讓旭兒生出不該有的情思來。將來說親時,有個受寵的通房杵在那兒,那一心為女兒著想的,會挑剔這門親事……」
「這就不用操心了!若踫到此等愛講究的,新媳婦進門前,自當把屋里人先打發了。這是規矩,總得給親家一些體面不是?!勿需多言!我知道分寸的,此事都安排好了。讓小鈴和小鈿先去侍候著!」她轉過臉去,對一旁的何嬤嬤吩咐,「天黑以後,你去給旭兒講些里面的道道,省得到時手忙腳亂,鬧出了笑話來……」
何嬤嬤應承下來,汪夫人見事情已沒轉寰余地,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告辭退了出來。
「姐姐,長公主房里負責灑掃的小翠來了!」一個剛留頭,穿著碎布夭襖的小丫頭,跑進漱玉館暖閣的外頭,湊近另一個丫鬟悄聲報告。
後者穿著十分體面講究。淺蘭色的細絹衫裙,深青色的貼身比甲,身材妖嬈,年紀不大,看上去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
「叫她進來,小心別讓人看見了!」她吩咐,眉清目秀的臉上,洋溢著興奮期待的光芒。
「恭喜鈴兒姐姐,翠兒躲在外間都听見了!剛開始夫人還有些猶豫,後見長公主安排下來了,也沒再多說什麼。何嬤嬤今晚就要去跟二少爺提起此事。以後要改口稱姐姐為姑娘了。發達後,可不能忘了咱姐妹往日里通風報信的情分!」那丫鬟進門就打趣道。
這邊叫鈴兒的婢女,臉上當下就飛紅了起來,上前捏起了對方的臉蛋,恨聲地罵道︰「小蹄子,別的都好,就這張嘴巴。什麼時候都不饒人!事成後,短不了你好處的!」說完,吩咐剛才那小丫頭,給她塞了一串銅錢。
「姐姐,那今兒晚上……」沒等她說完,鈴兒就勢把她推了出門。
夜幕降臨,汪峭旭自從嬤嬤走後,就坐在紗窗前發愣。
想著剛才她那番話,他心里就難以平靜下來︰原昨晚夢里那事……怎麼會夢到她呢?也不全是她,眼楮是她的,那身段好像是別人的……不過想起來,有些奇怪,她平常的舉止神態,有時又不像比他小多少!可有時又跟映兒一樣精靈古怪的……難道說……不可能吧!一直把她當妹妹看待的……沒錯!何嬤嬤也說了,男孩子到年紀都會做那羞人的夢,可能這幾天,跟她呆一起的時間久了……對,一定是這樣!
「少爺!奴婢侍候著您換上寢衣吧……」進門後,小鈴使了個眼色,把其他人給打發出去了。吹熄靠門邊的蠟燭,只留了床前一盞小燈。
昏黃的微光照在兩人臉上,有種曖昧不明的感覺。少年呆呆地站起身,任由她幫著寬衣解帶,換上寢衣,跟往常一樣。
換完衣裳,左手突然被塞進一只手,縴細無骨,小巧玲瓏的。他這才回過神來,忙丟了開去。
那手模起來的感覺,跟昨天抓住的那只手,有些相似……
不對!也不盡相同!那雙手女敕滑細膩,沁涼如泉,憶起來,有點像夏天吃的冰蛋羹。想到這里,他臉上呈現一抹溫潤的紅色,目光柔得可滴出水來。
小鈴見了,瞳孔不由地放大了數倍,屏住呼吸呆呆地望著他。
這種的眼神,除了對著映小姐時偶爾有過,還從沒看過,他在其他人身上使過。
她臉「唰」的一下紅了,低著頭沉住氣,等他主動來撥弄自己。
可是,等了半盞茶的功夫,也不見有動作。抬頭一看,自家少爺自顧自地躺上床了,掀開被子打算休息。他唇角邊還掛著那笑,眼楮盯著床頭的雕花木板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少爺!」鈴兒囁嚅出聲,湊近他耳邊,用蚊蚋般的聲音念道︰「何嬤嬤交待過的,今晚讓奴婢伺候您就寢!」
「不是伺候完了嗎?自己歇息去吧!」沒听懂她的意思,顧自想心事去了。
站在那里,半天鈴兒沒動也沒出聲,少年這才感到不對勁,抬起頭來,望向那與他一塊長大的貼身丫鬟。
只見她滿臉漲紅,眼里似有水光在閃動,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兒!
他模了模後腦勺,想起交待過的事,半晌才恍然大悟。
想通此節,他的臉紅了起來,神態扭捏,不知如何辦才好。
見他這副表情,鈴兒以為自己誤會他了,忙拭去眼角的淚水。走上前來,坐上了床。月兌掉繡鞋,順勢就要躺進他懷里。
「你……你……要干什麼?下去!本公子不要你伺候!我要睡了!」說著,推了一把,拉上錦被把頭臉都蓋上,帶著被子滾進了里面。
「少爺,是公主安排的,讓奴婢先伺候著您!要不,等新女乃女乃進門,弄疼她就不好了!還是讓奴婢先代她受受過!」鈴兒並沒放棄,想哄著他改變主意。
推開被子,汪峭旭慢慢露出臉來︰「真的嗎?會弄疼她嗎?可昨日夢里……」
鈴兒臉色一變,心下明白︰她家公子心里沒準有人了!本打算乘著沒正室進門,當公子的第一個,若讓他先喜歡上她,以後至少能像吳姨娘一樣,掙個名份……
「當然了!每個小主子長大後,都會由幾個通房先伺候的,像吳姨娘就是夫人進門前,老爺屋里原來的舊人……」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了。
「知道了!出去!明天我跟祖母說去,不干你的事!沒我命令,以後不準隨便上床來!」語氣中隱隱帶著怒意。
婢女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哪兒惹到他了,滿臉羞愧地穿好鞋,起了身,訕訕地奔了出去。
躺在床上,汪峭旭想起,之前父親還沒病倒時,在姨娘屋里歇息的日子,母親總背著人偷偷流淚的情景,還有曲姨娘臨終前那番話。
女人們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是不清楚。
但讓喜歡的人傷心流淚,直覺告訴他,這是不對的。看鈴兒平日也是個貼心丫鬟,原來她早想著當姨娘!難怪上次去江南,母親找理由硬是把她留了下來,她還特意托小毅在他跟前又來說項,想要跟過去!
第二天,長公主問起此事,汪峭旭回稟道,這幾年想專心讀書,取得功名後,才好挺直腰桿去張羅親事。不好在男女之事上先分了神,說等過幾年再說。
孫兒有這志氣,長公主自然高興,也不好駁回他,來拖後腿。心里雖有些失落,還是放過了他。
看來早點抱重孫的願望,要落空了,得再多等幾年。
汪峭旭離開後,長公主讓丫鬟傳話,把鈴兒叫來,打听起昨天何嬤嬤走後,又見過誰?她是怎麼被拒絕的?
「夫人確實沒見過少爺?可沒記錯?你整天跟著他,昨天旭兒還去過哪里?」為了抱孫計劃,長公主不甘心,又細細盤問起來。
「昨天少爺一天都跟著常先生念書,沒什麼特別的。除了給兩處請安,沒到過其他地方。不過……」鈴兒欲言又止,不知該不該把那事告訴長公主。
「不過什麼?!答主子的話,也敢吞吞吐吐的!」長公主旁邊的紅人——大丫鬟紫印訓斥道。
「少爺每天晚上,都要拐到清韻亭那邊,吹上一會兒簫才回來,還不讓人跟著,說是怕人憂了他的心境。在那里會不會踫到旁人,奴婢就不知了!」為了達成心願,一狠心把主子的秘密給抖了出來。
「此事我知道,那地是弘兒當年教他吹簫的所在,是不該你們跟去!」原是這事,長公主放松下來,把她打發回去了。隨後又偷偷派人,叫了兒媳身邊的婢女過來問話。
到冬至節的前一天。剛下學,妙如姐妹就被長公主身邊的丫鬟給叫了去。走近萬禧堂,就听見母親楊氏的聲音。
原來鐘澄夫婦是來接她們回家過節的。
送完禮,道完謝,雙方又客氣一番,妙如他們就辭了眾人,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望著漸行漸遠的影子,出來相送的汪峭旭,感到無比失落,被身後的鈴兒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回到熟悉的環境里,才感到渾身舒暢。妙如叫來留守的秦媽媽,打听起這半月來,家中發生的事情。
「老爺叫姑娘們回來,除了要過節,也是到了年底,其實還有個重要原因。」秦媽媽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
勾得妙如心里癢癢的,催她快說。
「老太太生前至交好友白師傅一家,到了京城!準備在家中開起閨學,不用再去長公主府,打擾他們一家子了!」她揭開謎底。
「太好了!還是在自己家里學得自在。在掇芳園里,映表姐她們一家,對我們雖是十分照顧,但長公主的身份在那兒,每次去請安,都有種壓迫感,還得死勁想招,去哄她老人家開心,過得比家中累多了!不敢大聲笑,不敢隨意走動,怕被人說成不懂規矩。比在淮安時更像坐牢。」妙如夸張地吐槽,「媽媽!你看我,是不是瘦了一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