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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已然立春,京城的地面逐漸從嚴冬的冰凍中復蘇過來。
暖陽斜斜照在掇芳園中間的碧心湖上。微風拂來,在平靜的湖面蕩起了一陣陣漣漪。在陽光底下,泛著半池金色的粼粼細波。湖底的魚兒,好像知道春回大地,正簇擁著照射進來的光柱,浮上水面,張口爭相吞吐小泡,攪得水面啵啵有聲。
用過午膳,汪夫人把一雙兒女推了出去,打發他們領著表妹們,到外面去玩耍。去湖邊釣釣魚、曬曬太陽。
「表哥,表哥,這里有魚竿」妤如一眼就瞄見,湖邊閑置的木船上幾桿釣竿和簑衣。
汪峭旭忙指揮丫鬟婆子,在湖邊安置到椅子和案幾,擺上果點,安排幾位妹妹坐下來。
汪巒映把魚餌上好後,隨手魚線扔進湖中心。然後回過頭來,對身旁的妙如問道︰「表妹,啥時候你能幫忙把咱們家這碧心湖,給原樣照畫出來啊?」
「你們府里有兩大名家,還向妹妹來討畫,小心讓旭表哥不高興了。」妙如說道,朝她哥哥望了過去。
汪峭旭也正好看過來,展眉一笑︰「你的風格自是不同,咱們的畫法,一般是想究那個神似。你獨創的技法,能還原這風景人物的本來神韻……要畫,自然得是你來畫」
「就是表妹你就答應了吧」汪巒映放下魚竿,兩步並作一步,跨了過來,搖著她的袖臂,「難道說,只有祖母出面,才請得動你來下筆?」
「好啦,好啦」妙如拗不過她,只得應下,「現在水面上光禿禿的,畫起來也不好看啊要不,等春天來了,綠草茵茵,百花盛開的時候再畫,如何?或者,夏天湖里開滿了芙蓉,畫起來也有意境一些……」
「好吧一言為定,你可不能賴賬哦」汪巒映差點跟她要指天為誓了。
妙如應承下來,坐在位子上,盯著魚竿底下的水面。只覺得身上懶洋洋的,心情無端舒爽起來。
浮生偷得半日閑,指的就是這種狀況吧?
她心里暗想,這種悠閑的日子,恐怕也過不了多久。楊家的案子判下來,無論是汪家人,還是自家人,恐怕都沒有什麼心境來釣魚、畫畫了。
把小輩們打發出去玩耍後,汪夫人又把鐘謝氏安排在客院里午憩。自己則扶著長公主,從花廳轉回萬禧堂的內室。
把婆婆安置到床上後,又把屋里的下人都遣散了,湊到長公主耳邊,輕聲說道︰「……媳婦看著妙兒越發沉穩了,跟咱們家的旭兒站在一起,實在是相配。還是母親您有眼光……」
長公主的眼楮眯開一條細縫︰「哦?你怎麼突然想起來說這個了?」
汪夫人壯起膽子,臉上堆滿了笑容︰「就先前畫畫時,媳婦看他們倆配合得極為默契,又想到母親曾派相公,前往鐘府提過親。媳婦就想,不知還有沒有挽回的余地……」
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兒媳,長公主沒有再作聲。
汪夫人好像全然不在意,繼續念叨︰「听說工部謝尚書府里,也派人向妹婿求親了。不知怎地,雙方還沒談成……母親,您若真的看好妙兒,要不,咱們再去求娶一次……正好請素安居士,先去到妹婿那兒試探一番。或許還有轉機,今日旭兒畫畫時,謝氏挺欣賞他的,她把妙兒當作自己女兒一般痛愛,若是她肯出面作保,妹婿應該會再考慮考慮……」
長公主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指著不遠處的杌子,吩咐道︰「把那個端來,放在床邊,咱們娘倆好好說叨說叨……」
汪夫人依言坐到了床邊。
「旭兒的親事拖到現在,越來越不好找了。我有一半原因,另一半原因在于你。而且你的佔大頭。承不承認?」長公主說完,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媳婦。
「兒媳有錯不該那般好高騖遠……」汪夫人老實承認。
「當初若不是你提議什麼沈家小姐。梅宗正家的玉塵,早成咱們家媳婦了。說不定你這會兒,連孫子都抱上了。我呢也早該過上含飴弄孫的生活了……」說罷,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其實,你的問題不是好高騖遠,而是被親家公……」
「我父親也是想著,旭兒將來走科舉,需要有人提攜……」汪夫人囁嚅著。
「這種說法,放在一般家族適用,但拿到咱們家……」長公主搖了搖頭,「你忘了弘兒為何為沉睡近十年?受到天家忌憚,你再找再多門路都沒用。安安份份,老老實實過自己日子就行了旭兒身上既然有皇族血統,決計就不會落魄到哪里去,況且他有一技之長,又有功名傍身。」
「可如今楊家這等狀況,該如何是好?不該做的,已經做了。現在那些家族,都開始遠著咱們家了。」隱隱感到,是婆婆說的那麼一回事兒,她開始著急起來。
兒媳的悔意,長公主勿需抬頭去仔細端詳她的臉上,光憑聲音,就能略知一二。
「沈閣老的閨女,是你父親首先提出來的吧?前任吏部尚書胡慵致仕後,你爹爹就把主意打到沈潛身上,順勢就把旭兒的親事給惦記上了。到底還是事與願違,誰也幫不了他這個‘因’早在二十年前就種下了……不過,你不是唯一受害的。你那妹妹就更倒霉了,橫蠻攪黃了鐘謝兩家的聯姻。她現在自身難保了吧?」長公主語氣中透著一絲譏諷。
汪夫人抬起頭來,有些詫異婆婆消息的靈通,嘴角不自覺地蠕動了一下,沒有再做聲。
「不過,也得她這麼一攪和,倒讓謝家提親沒成功。不然,咱們家也沒這機會了。」她唇邊終于浮起了笑意。
汪夫人見了,趕忙打蛇隨棍上︰「母親,您覺得咱們還可試一試?」
「其實,請孟家人來做客時,我才明白過來。鐘探花為何不應下咱們家的提親?根源在你那不靠譜的妹妹那兒人家深知她的性情,不放心把女兒交到她姐姐手里……」長公主盯著兒媳的表情,一眨也不眨,「若你們不是親姐妹,我看她父親是挺中意咱家旭兒的……否則,也不會不遺余力地栽培他。」
汪夫人眼楮一亮,急切催促道︰「咱們還是有成功的,是吧?萬一又推了呢?」
「那就要看你,能拿出多少誠意來了說親除了身世背景品性,疼兒女的,一般還要看婆婆和丈母娘。你若誠心求娶,得先打動鐘探花。讓他看在旭兒份上,重新考慮一番。」長公主指明了方向。
汪夫人心下一喜,好似看到成功的希望。
若是自家搶先一步成功了,就沒謝家什麼事了。妹妹也可被保住,不會被休棄了。自己往後在汪家,也不至于抬不起頭來。兒媳是外甥女,雖然不是親的,但應該好掌控。
「你好好準備一下看下午怎麼跟她二伯母提,等談到七八成的時候,再把為娘叫去。」
長公主重新躺下,把兒媳打發了出去。
汪夫人隨後退了下去。
下午,她估模對方快起床時,主動來到客院,跟謝氏提起了此事。
「這是夫人您的想法,還是您婆婆的想法?」想到此事關系到妙兒一生幸福,謝氏也不敢大意,注視著她臉上的表情。
「是我誠心提出來的,也問過婆婆了。她也是極為贊成。前次就是她派相公,跟妹婿直接提的。」汪夫人滿是殷殷的期盼之色。
「那您妹妹那邊呢?她那一關可不好過。」謝氏好心提醒她。
「我負責去說服她,只有妹婿同意了,就沒問題了。」汪夫人信心滿滿。
又過了兩天,汪夫人再次到鐘府的登門,也不知是看望楊氏,還是找二伯母有事。
先是去了華雍堂,隨後又去了客院,最後還到浮閑居看了妙如一眼。把她看得心里直發毛。
妙如只覺家里的幾個大人,最近都神神秘秘的。不過,她一想起,自楊家自從被問罪後,他們一直都是這樣怪異。一會兒是謝家請二伯母上門,一會兒是汪家請全府赴宴。
不過,她的疑問還沒解開。第三日,許家嬸嬸上門了。跟著一起來的,還有許怡心。
進到浮閑居,見妙如正在畫布偶的設計圖紙,許怡心打斷她,不解地問道︰「妙姐姐,你怎麼還在做這些布偶,該著手繡嫁妝了」
「好端端的,繡什麼嫁妝?你跟誰學的?嘴巴變這麼壞了」抬起頭來,妙如說了一句,又埋下了頭去。
「怎麼不繡嫁妝呀再過兩年,你就出閣了。雖然婆家是你們親戚,可衣物針黹還是得親手準備吧?」
「你這小丫頭,到底想說什麼?自己想嫁人了?」妙如放下筆桿,就要去擰她的臉蛋。
「什麼啊明明是姐姐你要嫁人,嫁給你汪家表哥——嶸曦公子。我娘今日來,就是受汪家所托,上門提親的」
「提親?」妙如眉頭擰了起來,「還是旭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