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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晚膳的時候,前院的堂哥鐘明信,派人來找妙如。讓她安排幾個丫鬟媳婦,到前面幫忙招待坐席的賓客。
隨即,妙如帶著蓮蕊,來到宋氏的住處,跟她商量派去的這事。最終決定她們倆的屋里,各出一位有經驗的老媽媽,領著五六個丫鬟媳婦,由秦媽媽帶著,到前邊院子去幫忙。
來祝賀鹿鳴學館的皆為男賓,鐘家五房的女眷,還沒在本地開始走動。鐘澄特意在淮安城最負盛名的會賓樓,訂幾桌酒席。
秦媽媽離開沒多久,前院就傳來,觥籌交錯的勸酒聲。
妙如則留在後院,和往常一樣,跟家人圍在花廳里用餐。當院子各處的屋檐下的燈籠,依次被點上時,前院的宴席的喧闐聲,總算是停歇,想來是散了。
沒過一會兒,秦媽媽領著一眾丫鬟媳婦,這才回了內院。
見到她們疲憊的樣子,妙如忙吩咐蓮蕊,到廚房那頭,跟管事衛媽媽說一聲,趕緊把灶上熱著晚飯端出來,安排她們用晚餐。蓮蕊屈膝行禮,應聲而去。
見屋里沒其他人了,秦媽媽拉著妙如,在她耳邊輕聲嘀咕起,今日前院發生的怪事來。
「姑娘,您可知道,先前宴席上發生了什麼事?」她猶猶豫豫地開了口,語調中帶了一絲的古怪。
「出什麼事?席面整治得不好,還是丫鬟們笨手笨腳,惹了亂子?」妙如心頭一驚,望著她問道。
秦媽媽搖了搖頭,斂眉答道︰「跟宴席上的招待沒干系,卻是跟姑娘的身世有關」
有些不解地望著她,妙如心里暗猜,難道是在京中,爹爹被御史彈劾,不認她這親女的事,又被人翻出來了不成?若說出事,只能是在這上面了。
不過,她隨即又否定了此種想法。
照說不會啊
從離京啟程之時,爹爹放出來了已有月余。加上她自己那番陳情,更是早被人傳得沸沸揚揚了。
況且,事情發生時恰好是年初開春。來京述職的,離京就任的各地官員,想來都略有耳聞。即便是內院女眷不知情,官場上混的大老爺們,應該都听說過鐘楊兩家的恩怨。
況且,大半年都過去了,沒道理現在又被人翻出來,難道是林大舅發 了?
她心里是這般想的,口里也問出了聲︰「是不是舅舅听說了什麼,跟爹爹鬧起來了?」
秦媽媽先是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了點頭︰「是跟舅老爺有些干系,不過,不是他跟老爺在鬧,是一件更為離奇的事。」
妙如慣不會玩這種,你猜我猜的游戲,求饒道︰「媽媽,您就別賣關子了,快點告訴妙兒吧」
接著,秦媽媽開始講述,起先在前院張羅時,宴席上發生的事情。
原來,鐘澄作為主人,帶著堂佷明信,和小舅子林恆育,到各桌上輪著去敬酒。
輪到一桌時,旁邊另一席上,服侍的丫鬟,宋氏屋里派來幫忙的纏枝,正幫著那桌上的傅老爺斟酒。
因以前從沒見過林恆育,又看到他跟在老爺身邊一同敬酒,有些納悶。一不留神,把酒水灑到坐在傅君則旁邊的一位少年身上。
纏枝一時慌了神,連聲道歉,手忙腳亂地替他擦拭。那少年只得站起身來,好讓對方清理桌面。
他這一站起來不打緊,恰好鐘澄郎舅倆也被這邊動靜吸引了過來,三人就這樣,湊巧站成一排。
這本來沒什麼的可旁邊的傅志繹是個愛玩獵奇的性子,見了此等情況,竟然有了新發現,口中嘖嘖稱奇,不覺得喊出聲來︰「龔杉,你身旁的長輩,是你家親戚吧?怎地長得這般相像?」
其實他這句話聲音也不大,就桌上就近的幾個人听見了。不過經他這麼一提,桌上賓客紛紛把目光,挪到了三人的臉上。
不提還好,他這一說提,大家真覺得那小哥跟身邊的兩位,確實有些相像。
那少年跟林恆育的臉形、額頭等輪廓部位,長得有五六分相似。再看眉眼,眾人發現,跟旁邊鐘探花的神態,也有三四分相像。兩位大人跟他站在一起,旁人皆會以為,他們之間本是一家人,起碼是親戚關系。
作為龔杉的密友,傅志繹自是知道,他無父無母,只有位女乃女乃相依為命。故此將疑惑,月兌口問了出來。
先是鐘澄猛然一驚,神色有些復雜地,望向眼前這位年紀不大的少年。
第一眼見到他時,就覺對方有些眼熟,還以為是自己錯覺。
後來他一想,這些年在京中,也跟不少江南人士打過交道,可能是誰家的小輩也不稀奇。怎麼也沒想到,跟這位小哥兒相像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小舅子林恆育。
鐘澄心里的疑竇頓起,他從未听說,發妻的家中還曾有過其他兄弟姐妹。更不知道小舅子,何時生過這麼大的兒子。
另一邊,林恆育見到眼前這孩子,有著跟姐夫相似的眉眼。心里也是暗暗吃驚。
听說鐘家五房是三代單傳,難不成是他當年跟小妾生的?怕楊氏容不下,養在外面。如今楊家倒了台,又想著法子接回家來養?
不過,看這少年的年紀……
林恆育彎子,盯著對方的眸子,問道︰「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是哪年哪月生的?」
本來那少年听好友說,自己跟旁邊的人長得相像。也不知志繹說的是誰,正四處尋找目標,想打量一番。直到听旁邊那位夫子模樣的文士,問起他的生辰年庚來,心里難免有些納悶。
不過他又看見桌上的賓客,都朝他們這邊望過來,顯然很關注這事的樣子。尤其是鐘探花,望向他的目光里,那情愫委實難懂。
遂小聲囁嚅道︰「听先母提過,好像是戊午年卯月……」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在知情人的腦中,頓時炸開偌大水花。
看到鐘林兩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對勁,席上的賓客竊竊私語議論開了。
「這是哪一出,認親嗎?是誰的兒子?」
「不知道,好像是傅家老爺帶來的」
「繹兒,你去過龔家嗎?他祖母是什麼樣的?」
「去過,身體不好,听說為了給他祖母治病,特意從邳州搬來這兒的,有兩三年了」
跟在鐘澄後邊的鐘明信,看著堂叔狀似要失態的樣子,忙湊到他耳邊提醒道︰「九叔,有什麼話,宴後再問也不遲,還有兩桌等著您去敬酒呢」
鐘澄心中頓時一凜,對眼前的少年道了句︰「這位小哥,宴後先不忙著急離開,鐘某還有一些事情,想問問你……」
見後者點頭應承了下來,鐘澄拉著小舅子,接著向賓客敬起酒來。
「散席後,那位小哥被老爺和舅老爺叫進了書房,到現在都沒出來。老僕怕姑娘擔心前院的事,就著她們回來了。」
「那小哥是不是特別瘦,穿著一身舊衣破裳?鼻子挺挺的?十二三歲的樣子?」妙如直覺感到,此次事關重大,問起那少年的外貌來。
秦媽媽顯然有些驚訝,奇道︰「咦?姑娘怎麼知道的,難道能掐會算不成?」
妙如嘴角彎起,嗔道︰「媽媽這是打趣我呢那人妙兒見過兩次,他跟綃姐姐的親弟弟是一同念書,到傅家拜見長輩時,遇到一次;後來在山上,師叔替他祖母診病,又見過一面……」
「姑娘的意思是,這小哥跟舅老爺沒關系?」秦媽媽好奇心頓起。
「難講之前第一眼見到他時,也覺得有些怪怪的感覺。不過,妙兒倒沒想起,原來是像舅舅。長輩的事咱們也不好多問……」妙如解釋道。
「可是,還有幾分像老爺呢這又如何解釋?」老僕之所以跑來跟小主子提起,就是中著這點來的。
「真的嗎?」。妙如眼楮一亮,喃喃自語,「不會跟他倆都有關系吧……」
她又仔細回憶起兩次瞥見他時的情景,實在沒太過留意,只得壓抑住內心的疑問。搖了搖頭,問道︰「爹爹今晚歇在何處?」
「想是還在書房吧?」秦媽媽猜測道。
鐘澄派人把龔杉送回家後,就回了書房,磨墨開始給京中的好友許堅寫信。
而林恆育此時卻在客院松樹底下,遙望著夜空,想著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
原來,他之所以今日趕來,不僅僅是來賀鹿鳴學館的開館。
前些年,鐘澄在翰林院任職時,私底下沒少跟這位小舅子書信往來。
自那年從雲隱山回去後,林恆育在家里調養了幾年,身體漸好。本來打算去年秋天起程,上京趕考的。沒想到江南發生了民變,他擔心最後會演變成暴*,就守在家中陪在妻兒身邊。
今年年初,案子塵埃落定。不僅盤踞江南官場一干貪官污吏落馬,最後竟扳倒了,從前朝起就權勢滔天的楊景基。
林恆育想到自己姐夫續弦的妻子,就是楊景基的嫡女,怕此次鐘澄,也逃不掉被人攻訐丟官的下場。他因此放棄了此次進京趕考的打算。
後來,听說姐夫辭官離京,甘願回家當一名教書先生。還邀請他結束在泗州的學館,全家搬到淮安府城來,兩家人相互間也好有個照應。郎舅一起執教,三年後若他還想赴京趕考,也好就近交流探討。
林恆育一想到妻子快生了,家里的負擔又要加重,遂同意了姐夫的提議。在開館之日趕到,在宴席,跟姐夫一起結識淮安本地的士紳。
沒曾想今日竟遇到這等奇事。在他的追問下,姐夫才吐露,當年他姐姐離世前,生下的是一對兒女,只不過那男嬰,听說生下來就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