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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妙如一夜惡夢。醒來後,不知那男子說的話,是她自己的幻覺,還是夢中听來的。
當時她抬頭朝牆頭尋過去時,出聲的地方好似有個黑影一閃而過,隨後就消失不見了。讓她骨寒毛豎,真以為見著鬼了。
睡眠不足的直接後果,就是課堂走神,彈琴的時候走音。這讓教音律的夫子顧先生,又是一頓好訓。
妙如歉疚地向先生福了一禮,重新坐下,凝神靜氣彈了一曲《瀟湘水雲》。
琴音裊裊,仿佛氤氳水鄉一片波光瀲灩的春水。有輕盈起舞的光影在飛揚,有或實或虛的雲煙繚繞。
听到這里,顧先生才頷首微笑,又指點了她幾處不足的地方。
兩人卻不知這琴聲,被正在上門拜訪的韓國公听了去。
「貴書院果然藏龍臥虎,不僅有技法獨步天下的畫師,連琴師也頗為不俗。看來本使此趟江南之行,定能不辱使命,必會有所收獲。」一曲完畢,俞彰抬起頭,向鐘謝氏執晚輩禮。
「不敢當,國公爺客氣了,繪畫彈琴乃修身養性的消遣而已,值不得您這般贊譽。那幫學生倒是用功,也不墮書院的名聲。」鐘謝氏忙起身回禮。
「此次本使前來,除了轉達表嫂太子妃娘娘的問候,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請素安居士幫忙。」俞彰望到對面屏風後面的婦人一眼。
「國公爺請講,若有書院能幫上忙的地方,定會全力以赴。」鐘謝氏應承道,望著屏風後頭的影子,心中有些納悶。
「听說貴書院教人學畫的畫師是位女子,不知能否請她幫一個忙。為此次選秀的女子,作畫像。」俞彰緩緩倒出此行的目的。
「淨曇雖是素安夫家的佷女,可她上面有父有母,此事還輪不到我作主。還請國公爺與她父親商談。」鐘謝氏怕他為難妙如,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她如今畢竟待字閨中,恐怕不好隨便拋頭露面。國公爺也出身鐘鳴鼎食之族,該知曉閨譽對未出閣女子的重要性,還望打消這個念頭,另請他人為妥。」
「就听說她是女子,本使才作此提議的。畢竟這批秀女是要送入宮中的,若是請了男性畫師,豈不是褻瀆了君上。」知道她會拒絕,畢竟鐘家丫頭不是以此為生的畫師,俞彰早備好了套詞。
「往年是如何辦的?難道以往她們入選前,都未畫像不成,或是也請了女畫師?」鐘謝氏一怔,抓住了他話語中的漏洞。
俞彰一時語塞,過了半晌才囁嚅道︰「居士言詞好生犀利,難怪三十年前就才名遠播。晚輩只恨遲生了二十多年,沒瞻仰到前輩當年的風采。」
「好說,好說其他的事都還尚可。只是我這佷女,前段時間受傷未愈,恐怕不願長途跋涉。況且,如今她在說親的年紀,此時離開父母恐有不妥。」鐘謝氏的語氣中,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覺察到的惆悵和嗔怨。
听得俞彰心頭一緊。
難道她所說的受傷,指的是「情傷」不成?是故意在他面前提起說親一事的嗎?難不成,她也知曉了鐘家被逼退親的內幕不成?
「不知這樣可否?本使借隔壁的莊子作為基地。每日派宮女、內侍前來接鐘姑娘去作畫,這樣既無損她的清譽,又不耽誤本使的差事。」俞彰似是作出了讓步。
鐘謝氏有些驚訝地抬起頭,神色有些古怪地望著對面那位年輕人。
對方一直遮著臉面,不知這後生是過于俊美,還是實在丑陋,竟不敢以真面目見人,這讓她有些不敢放心。
不過又听說,他是貞元皇後的佷子,當今太子殿下的表弟,听說一直是東宮的親信。若妙兒退親的事,是他們的意思,那這人應該不會不知,他這般執意要請佷女去,也不知葫蘆里到底裝的什麼藥?
她有些躊躇了,這人不是她或妙如父女能輕易得罪的,還是從長計較為好。
自從跟汪家退親後,對妙如的事情,她不敢輕舉妄動,怕讓對方再次受到傷害。
沉吟半晌,鐘謝氏決定采取折衷方案︰「這樣吧我先找淨曇問問,再修書一封下山給九弟,若他們都同意了,就按你承諾的來辦吧」
見她松了口,俞彰起身道謝,恭聲告辭。帶著一幫內侍和護衛,隨後就離開了汩潤書院。
接著,鐘謝氏派人就把妙如叫到了這里。
「您是說,選秀特使韓國公想請妙兒,去替那幫侯選秀女的畫像?」妙如听說後,也是大吃一驚。
「他是這麼要求的。也不知你的名聲在京城太大,還是另有目的。伯母總覺得此事不簡單。那人神神秘秘的,自始至終都沒把頭上兜帽取下來,像個女子似的,難道還怕被人看去容貌不成。」鐘謝氏直言不諱,指出她的擔憂。
妙如眉頭微蹙,問道︰「听聲音,那人多大年紀?」
「二十出頭吧對伯母很是客氣,竟然執子佷禮。」回憶剛才的情景,鐘謝氏答道。
「二伯母知道,這韓國公到底是什麼來頭?」妙如搜遍記憶,好似沒听說過這個名號。
「听他自稱姓俞,給太子妃帶口信,並稱她為表嫂。應該就是傳聞的韓國公。听說是太子心月復,崛起沒多久,像是在大前年突然冒出來的,還是太子的表弟,當年俞家滅門幸存唯一的子嗣。
姓俞——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太子親信——前年才冒出來……
這些線索在妙如腦中連成一串,她突然靈光一閃︰難道是他?
會不會是薛菁口中的刖哥哥?
刖?俞?重新做人的刖公子?
那就是說,跟薛斌是一伙的了
想到這里,妙如心里已有了決定。
她抬起頭來,對鐘謝氏道︰「謝二伯母的關心,妙如想他們應該沒什麼問題,或許妙兒小時候見過他。此次畢竟是朝廷公開的活動,應該不會亂來的。他們勢大,咱們也不好得罪。畢竟咱們汩潤書院是私人辦的,有時還要靠官府關照。再者,哥哥以後還要參加科考,進入官場的。多結交一些人脈,總歸有好處的。就是受到打壓,也也得有個地方申冤不是?」
「你這丫頭,怎麼想得那般長遠。罷了在京城里,你也混了那些年頭,伯母對你的判斷有信心。若你對他們放心了,我自然也不會攔著你。跟你父親寫封信吧」
妙如點了點頭,告辭回去就研墨動手了。
次日晚膳的時候,鐘澄就接到了女兒的來信。
本來,听說楊氏前日里搞事,又在針對大女兒,他正打算好好教訓她一頓。突然小廝跑進來,遞給他一封信。鐘澄神色復雜地望了妻子一眼,接著就匆匆離開了,讓後者有些忐忑不安。
隨後,楊氏使了個眼色,讓女兒去打探消息。
掌燈的時候,妤如回到楊氏屋里,向她稟報了打听到的事。
「是大姐來的信,後來大哥身邊伺候的月魅來找,爹爹出去了半盞茶的功夫。女兒在書房順道看了那封信。
「哦,都說了些什麼?」楊氏神色急切。
「姐姐說,選秀特使想請她為秀女們作畫,想到大哥以後要進京趕考,不好得罪了那些權貴,想答應下來。」把信的內容都倒了出來,妤如有些不解地望著母親。
「選秀?」一听到這個,楊氏眼里冒出興奮的光芒,「是選宮女還是選皇子宗親們妻妾?」
「應該是宮女吧听映表姐來信說,咱們回鄉那年,就在京中貴女中為他們選過妃妾了。」不知母親為何如此關注此事,妤如心里直犯嘀咕。
「不對,若是選宮女,哪需畫什麼像,她畫得過來嗎?應當還是選有名份的。明**找當官家的閨中姐妹打听打听。」楊氏吩咐女兒道。
妤如應承下來,說了一會兒閑話,她就離開了。
第二日晚膳後,妤如陪楊氏回屋時,告訴了對方,她打探到的消息。
「此次是在官宦之家中選秀女,不是選采女。見爹爹如今已不是官身,裴家姐姐才不避著妤兒,偷偷告訴女兒。說她嫁到勇毅公府表姐來信,悄悄告訴她,這次明著是填充後宮,實則是為幾個皇子選姬妾。東宮至今無子,三皇子、四皇子都還差個側室,要不怎麼會跑到江南來選。標準還很苛刻,既選才又選貌。听說山上的汩潤書院,許多學生都提前退學了,回家備選去了」
楊氏低頭沉默不語,心中在算計,兩種聲音在激烈交戰。
林氏的親兄弟一家搬來山陽縣定居後,本以為此次該逃不過了,沒想到夫君並沒多的動作,來舍棄她。
這讓她重新生出一絲希望,知道他打算全家就這樣過下去。為此她慫恿女兒去拉攏妙如,想借機消除流言。用行動證明,她還是鐘家的正室太太,還是鹿鳴學館那些儒生們的正牌師母。
誰知妙如那小東西,此次竟來了脾氣。根本不買自己母女的賬,還句句影射父親楊景基謀害了她母親。
可惜她退了親,若是沒那檔事,乘此機會把她掀出去,那該多好啊這樣就可馬上為妤兒找女婿了。如今有她擋在前面,自己女兒的親事,還不知何時能拿到台面上談。
宮里派來的人,請她去作畫,不知是何用意?
可惜楊家倒了,不然,皇親宗室倒是她夢寐以求,妤兒最好的歸宿。
如今只能望洋興嘆了,突然楊氏腦中閃過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