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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過了兩三天,就到了許家嫁女的前一日。
三月*光爛漫,京城多戶人家趕著嫁女兒。
喬遷宴那日來了不少到賀的世家女眷,以後少不得要一一還人情的。加之書院即將開學,三月份妙如甚是忙碌。
這天,妙如和二伯母搭乘馬車,趕到位于京城西南角白帽胡同的許府。
在許宅門口停下來時,早已是賓客盈門。門房接過郡主府的馬夫遞上的帖子,心里大吃了一驚,忙不迭地進去稟報了。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許大人和許太太雙雙迎了出來。
雙方一陣見禮,許太太滿臉含笑把兩人迎進了內院。
許府面積不大,收拾得卻是極為整潔玲瓏。一路走來,迎面而過的僕婦丫鬟穿著裝扮頗為不俗。鐘謝氏見了,在心里暗自點頭。心想,不愧是江南書香世家出來的,底蘊還是擺在那兒。
許太太一邊作陪,一邊說道︰「我還以為郡主和先生不能來了」
「佷女從小就得嬸嬸照顧,跟怡心又情同姐妹,她要出閣嫁人了,妙兒哪有不到的理兒?」妙如恭聲答道,語氣中沒有半點的倨傲。
見她的自稱並沒變過,許太太心底涌現幾分喜意︰這孩子真是本分,沒想到她如今身份不同了,竟還能這般嫌遜有禮。果然相公跟自己都沒看走眼。
艾氏此時心中又升起了那個念頭。之前听聞對方受封以後,兩口子曾一度打消過的。
「蘭蕙郡主和素安居士到」
一道高聲通稟,二門院子內,圍住在一起閑聊的賓客,頓時驚住了。
許家後院歇息的,都是前來添妝的親朋好友,還有許大人在都察院同僚家眷。听到這聲通稟,皆以為自己听錯了。
都沒想到,如今在上流交際圈子里,最炙手可熱的蘭蕙郡主,竟然也來了?
眾人竊竊私語起來。
「你還不知道吧?許大人跟她父親鐘探花是同窗好友,又是同年,兩家是通家之好呢」
「我覺得是看在她家女兒嫁入學士府的原因吧?」
「許太太的娘家跟她老家是一個地方的,兩府是世交」
「這你們就沒我清楚了,素安居士是郡主的伯母,許家姑娘以前在江南,就讀的是她開辦的女子書院。」一個帶著淮南口音的婦人說道。
一些人在討論著,一些人已經伸長了脖子,出來瞧熱鬧了。
妙如和鐘謝氏被人簇擁著,進了內堂時,屋里頓時寂靜了片刻,過了一會兒,才開始恢復正常。
有認識妙如兩人,上來打招呼寒暄的;有表示驚訝的;還有從江南趕過來的親眷,認識她倆,過來見禮套近乎的,應有盡有。
在雲隱山上呆了近三年,不說同窗無數,淮安本地的世家,妙如算是認識了個遍。當時經常被人請上門作畫,或是一些大戶里的女眷,親自上門求畫的,絡繹不絕。把女兒送到汩潤書院就讀,認識鐘謝氏的,也不在少數。
艾氏娘家在那里也算是望族。來的親眷中有以前認識妙如的。見她如今身份不同了,私底下忙跟旁邊的人,打听起這頭餃的來歷。
听到獻畫、救父,她們都不知所指,當听到有功于治疫時,南邊來的賓客恍然大悟。遂幫著妙如,把那場瘟疫的事,當場就宣揚開了。
京中的官眷此時才听說整件事的詳情,總算明白玄德帝,冊封她的用意所在了。
南邊來的親眷,剛開始對妙如的新身份,還有一些敬畏。當她們听說她因治疫有功而封賜時,均放下心頭顧忌,跟她親昵起來。連連稱贊陛下英明,顧忌百姓的感受。
跟廳堂里的女眷閑聊了一會兒後,艾氏親自帶著她倆,去了後院她女兒居住的屋子。
妙如一進門,許怡心就迎了出來,捉住她的手招呼道︰「謝先生,妙姐姐,你們都來了」說完,就朝兩人行了禮。
艾氏在旁佯裝惱怒地嗔怨道︰「你這孩子,都要出閣了,怎地還這般不懂規矩,該改口叫郡主了」
怡心扭捏了一下,用蚊子般的聲音,叫了聲「郡主姐姐」
妙如趕緊握住她的手,嘴角噙著笑意,安慰道︰「還是叫妙姐姐吧反正沒外人听見。」
听到她不以為忤,怡心高興起來,說道︰「心兒一直都盼著你們能來,這下美夢成真了」
把添妝的首飾遞上後,鐘謝氏跟著艾氏,就到外面閑話家常去了,留著兩小姐妹說說私房話。
把對方拉到錦榻上,許怡心極親熱地問道︰「妙姐姐,在宮里你都是怎麼過的?」
見她好奇問起此事,妙如掩著嘴角,笑著答道︰「當**唄陪說笑,陪說書,陪畫像」
許怡心睜大眼楮,不可思議地嘆道︰「我們都還以為你入宮為婢去了。要等二十歲才放出來。想不到姐姐過得還十分精彩」
妙如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告訴她︰「我原來也以為,要過幾年才被放出來的。沒想到陛下安排二伯母來京里開辦女學,我也要跟著出來教繪畫了。幸好有這點末技,不然,真要陷入宮闈,以後得當白頭宮女了。」
「什麼白頭宮女听娘親講,姐姐之前也是品級的,別像小時候一樣,哄騙妹妹了。不然,怎會得了陛下的青眼,封為郡主的?」
見她不好逗弄了,妙如嘴角噙起笑容︰「不說這些了,反正現在是半自由了,以後可以跟姐妹常聚聚了。」
許怡心也高興起來︰「這下好了,以後不用進宮,就可以看到妙姐姐了。」
「對了,你都這麼忙了,還想著幫我繡枕套給夫家的見面禮,都繡完了?」妙如關切地問道。
「早繡完了從江南上京後,娘親就把心兒關在家里,整天練女紅。我現在繡得可快了這點東西都是小意思。你搬新家嘛總得送上親手做的禮物,才夠誠意。」許怡心不以為然地答道。
「變化真大,我記得三年前,你還是個坐不住小丫頭」妙如不由得感嘆起來。
「妙姐姐,你也大不了我多少,怎麼說起話,像長輩一樣,老氣橫秋的?」
失態被她發現了,妙如忙斂起笑容,岔開話題︰「上回到謝家上門作畫時,見過謝家老太君,是個很慈愛的老人,雖然較重規矩。對媳婦孫女孫兒卻是極好的。你婆婆也是個隨和的長輩。她們家里人關系融洽,嫁過去,你一定會幸福的」
听到後面祝福的話語,許怡心下感動,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妙姐姐,你要找什麼樣的人家?其實,我家里的氛圍也挺好的,我哥哥你也從小認識。」
說完,她低下頭撥弄起喜帕邊上的流蘇來。
妙如心中一怔,不知她話中這是何意?
見她許久沒有吱聲,許怡心只得抬起頭,朝她望了過來。
「其實挺希望你能當我嫂子的」她突然又蹦出這樣一句。
妙如有些笑哭不得,不知拿她怎麼辦才好。
她是想到自己即將嫁人,希望姐妹們,也能有個好歸宿吧?找到自己幸福吧?
妙如有些觸動,回答道︰「這要看緣分的,我如今不能考慮這問題,想來你也曾听過我的傳言了,許嬸嬸上次還是媒人呢」
「若是我父母的意思呢?」許怡心並不放棄,又拋出讓人驚訝的一句話。
想起和藹可親的許叔叔,還有面慈心善的許嬸嬸,妙如若有所動。許家倒是個不錯的棲身之所。
不過,她隨即就否決了這想法。
艾氏是上次訂親的媒人。還有許慎行,眼前浮現那個靦腆的少年時,她有些于心不忍。
人家一個身世清白的世家公子哥,憑什麼後半輩子,要被人指指點點,活在旭表哥的陰影里?
神色一凜,妙如定下了決心。
「妹妹忘記了,我是有誓言在前的。恐怕這事得靠天意」
「姐姐是真的在佛祖前許過願?」許怡心一臉的不置信。
「真的許過,況且這事連太後、太子妃都知道,豈能當作兒戲的?」她面上露出肅然的神情,讓許怡心臉上神色,也跟著慎重起來。
「妙姐姐,你怎麼這般傻呢楊家人害你還不夠嗎?為何用這種決絕的方式,斷自己的後路?」她頓了頓,又說道,「不過,或許到時伯母顯靈,讓人捉到了那凶手呢」
听到她安慰的話語,妙如心中一暖。旋即,她想起羅擎雲,神色有些訕然,答道︰「但願如此,看老天的安排吧」
從許家回府的馬車上,她的思緒,還沉浸在剛才許怡心的話語中。
許家人若是真有這個意思,會不會跟父親去信挑明呢?她那番誓言,會不會已經傳到爹爹耳朵里?
傳到他耳中又如何?
如今她已經對他不再抱希望了,只是明儼會怎麼想?
想到哥哥,妙如突然憶起,一個月前當她轉身時,那人所說的兩個字——等我
什麼意思?等他,為何要她等他?
羅家的麻煩,並不比她家的少她的前半生已經夠灰暗了,難道後半世又要重蹈覆轍?
想起兩人相遇的幾次經歷,她有些猶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