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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一套太極拳,回湖邊小屋里換了身便袍,羅燧走出來時,望了望西邊的天色余輝。沉重嘆了一口氣,他又蹬上了旁邊霞醺閣的頂層。
此時晚春已過,都四月的光景了,兒子回鄉祭祖,都走有兩個月了。也不知出了什麼事,竟然連他表弟的親事,都來不及趕回了。
難道是……上回告訴他,二妹要帶夫家的佷女,來家里暫住的事?
不會,人都沒來呢他也不是沒分寸的孩子。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到場祝賀太打眼,被東宮那位忌憚了。
想到這里,老將軍又長嘆了一口氣,茗兒那孩子還沒原諒自己,當初送她入太子府,也是為了挽救家族的危機。三弟的岳家得罪了靖王黨的陳首輔,若不倒向另一邊,他們一旦成事。羅府不是被人清算,就是有被人削爵的命運等在後面。
哪有高家老家伙那種能耐,次次都能等到斗得差不多了,支持名正言順的那個。
開國已過百世,做手中有兵權的勛貴世家,日子哪有那麼好過。九年前兵部倡導的那場改革,明著是沖著崔家去的,何嘗沒點防範勛貴的意思在里頭?
那小子不到他舅舅府上到賀也好,沒得又被東宮那位擱到心里頭了。
想到這里,老將軍心里頭的躁意,才稍稍減輕了一些。
陛下當年就是被廢長立幼的鼓噪,差點被人害了身家性命。他又如何會這般做呢?即便是東宮有錯,最終沒有皇嗣,他也決不會讓改立太子的。把雲兒調進宮里,當御前侍衛副統領,讓他教六皇子,說不定有就近試探的意思在里頭。
羅家想要再有機會,除非大殿下一生無子。還要他在位期間,自家俯首貼耳。
雲兒那句話倒沒說錯,宗婦真得找沒娘家勢力的。鐘家那丫頭肯定是不行的,不說她退親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就說她如今被封為郡主,整日在貴權之家的女眷間穿梭,能讓那位放心嗎?
得想個法子,讓雲兒知難而退才行。
想到這里,鎮國公囑咐身旁的親兵︰「去把三老爺叫到這里來」
踏上湖邊這座閣樓頂層時,羅炯剛一抬眼,就瞧見兄長背著手,立在暮色里,遠眺著南方。
「二哥,您還在等著雲兒?」他出聲詢問道。
「你來了?」聞聲轉過身來,羅燧忙對身邊侍候的下人囑咐道,「準備一壺酒,備幾樣小菜送上來。」
然後,他起身到樓里,把手放在椅背上︰「來,咱們到外面坐坐。」
羅三爺趕緊上前,一把止住他的動作,把椅子自己搬到外邊圍欄邊上,嘴里念叨道︰「哪能勞煩哥哥動手。」
兩兄弟說著就靠著欄桿坐了下來。
「咱老哥倆好久沒在一處說說心里話了。」羅燧不由感嘆道。
「是啊年節里府里的雜務多,上個月京中扎堆娶媳婦的。到外面吃酒都忙不過來。」羅三爺趕緊應道。
鎮國公沉吟半晌,打開話匣︰「說到娶媳婦,三弟你覺得,雲兒該娶個什麼樣的,為兄都有些糊涂了。」
一听是這事,羅炯直言不諱地答道︰「娶哪樣的都好,都不能娶曹家丫頭那樣的,幸虧……」隨即他見到兄長的眸子里,帶上了幾份訕然之色,他識趣地停住了嘴。
羅燧聞言,尷尬地笑了笑,自嘲道︰「還是旁觀者清,我如今也想明白了。」
羅三爺忙忿開話題︰「四妹妹何時才能到?您弟媳有二十年沒見過她了,整日追著問呢」
「就這兩天吧一個月前,他們就到了徐州,派人上岸騎馬先趕過來報信了。」
「她會帶揚州陸家的佷女來吧?」羅炯忙不迭地問道。
羅燧 了兄弟一眼,點了頭,拍了拍他肩頭︰「辛苦你們兩口子了,相中了這個,以後娶進門後,弟媳就能輕松了。」
羅炯尷尬地笑了笑︰「娶的咱們羅家未來的宗婦,可得慎重一些。不過,听說陸家女兒口碑向來不錯。」
鎮國公捋了捋胡子,點頭道︰「這次必得讓那小子點頭。到時,還得讓弟妹,幫著好好招待她們。千萬別讓你二嫂的人,尋隙生出事來,帶累四妹以後在婆家,都難以做人。」
「兄弟省得,那檔子的事,以後再不會發生了。我會交待她的。」
羅三爺的話音剛落,剛才下樓親兵,把酒菜端了上來。
杯著碗碟擺放停當後,羅燧揮了揮手,命他到樓底下守著,不得放任何人上來。
听到此言,羅炯心下一緊,知道兄長這是有私密事情,要跟自己交待了。
不出他所料,酒過三巡,羅燧眼里的眸光,越來越精亮。他斜睨了兄弟一眼,長嘆了一口氣。
「三弟可還記得,當年龔家你的內弟,得罪前首輔陳躍之子的事?」他狀似無意地提起往事。
羅炯接口道︰「當然記得,多虧了二哥找來薛老將軍幫忙,才擺平這事」
羅國公擺了擺手︰「自家兄弟,莫說這些話。三弟你卷進去時,已不單單是龔家的事了。鎮國公府想獨善其身,已是不可能的了。」
「二哥你當時說過,靖王府的人拿此事曾逼迫你,要羅家支持他?」羅炯既慚且愧,問了起來。
老將軍喟嘆一聲︰「是啊,咱們先輩一直是保持中立,可那時被他們揪住了把柄,不得不站隊支持一方。」
「那您最後怎麼選擇的是陛下這邊?」他終于說出藏在心中已久的疑問。
追憶往事,羅燧臉上露出幾分悵然神色,說道︰「薛老將軍找關系幫咱家擺平那件事,過後又親自來勸說。為兄當時想著,靖王那邊要是上位了,羅府上下以後跑不了。加之,太子繼妃眼看著也快不行了,就想著或許茗兒還有機會……」
听聞這種解釋,羅炯神情一凜,追問道︰「二哥,如今您又提起此事,是想為六殿下……」
鎮國公搖了搖頭,解釋道︰「羅家走到今天一步不容易,犧牲了多少人的幸福。我想,雲兒的親事上,咱們絕不能再草率了。」
羅炯點了點頭,咀嚼他剛才的話,又覺得有些不對頭,猛然一抬頭,急聲問道︰「出了什麼事?為何二哥要這樣講?」
羅燧探出頭去,俯身朝底下巡邏守樓的親兵望了一眼,隨後放下心來。
「或許是我胡亂猜想,在退親之前,雲兒就認識個姑娘,現在他正想方設法,要娶人家進門來。」藏在心里好幾個月,他終是對兄弟講出來。
「您是說……」羅三爺臉色大變,覺察出事情的嚴重性來,忙追問道,「是哪家姑娘?」
「剛被封為郡主的那位。」端起剛才對方幫著斟滿的酒杯,羅燧仰頭啜了一口。
「原來是她呀」羅炯听說是鐘家那姑娘,放下心來,「不可能的,那女子在雲兒離京前就訂親了……任誰都不會猜亂攀指的。」
瞅著三弟滿臉不以為然的神色,羅燧急了,解釋道︰「就是這樣才更糟糕。先是雲兒離奇失蹤,那姑娘又莫名其妙退親,我怕人聯想到一起去。拿此事做文章,那兩年光景就說不清了。」
羅炯伸出筷著,夾了一片熟牛肉放入口中,邊咀嚼邊搖頭地安慰兄長︰「不可能,您弟妹听人說,她的退親,跟南安王府的郡主有關。不然之前,那些風言風語哪來的?況且,那時雲兒早失蹤了一年多了。」
羅燧緊繃的心弦,漸漸松了下來︰「或許是為兄想多了。那姑娘是個**煩,雲兒最好先斷了對她心思。不然,白白留個隱患和把柄,在人家手里攥著。」
听聞此言,羅炯停住動手,急聲問道︰「二哥您的意思是……」
羅燧望了他一眼,道︰「你忘了沈閣老之前,是如何慫恿姓曹的,對咱們府里做過什麼了?他們不會死心的。這事千萬別鬧出來,若有心人故意做局,到百口莫辯的地步,恐怕咱家羅氏,在軍中的根基都要動搖了。」
空氣好似立刻冷凝起來,羅三爺搖了搖頭︰「不會的若是那樣,姓曹的也討不到半分好處,他外甥好歹也是羅家子孫。」
「頭腦精明的人,我是不會擔心的。就怕被人蒙騙利用。他是個不怕丟丑的,鬧將出來,到時……」羅燧眉宇間染上冰霜。
想到上回姓曹的聯合外人,逼二哥改立世子的事,羅炯也只得承認,他的顧慮或許有些道理。
「那怎麼辦,二哥有什麼吩咐,盡管說」他隨即就站了起來。
「弟妹下回進宮時,交封家書給茗兒,問問她的意思。若有可能,讓她在宮里頭,想辦法試探下那位姑娘。最好有法子讓她拒了雲兒。」
「我還是覺得,二哥您多慮了,那蘭蕙郡主有誓言在前,何必多此一舉呢」
「就怕雲兒那孩子死心眼,只認定她,不肯娶別人。」
羅炯默然,後來他才听妻子講,找的那些對象之所以退縮,皆因听人挑唆。他們兩口子對張羅佷兒的親事,慢慢也失去了信心。
還是讓他姐姐操心去吧?
羅皇後接到父親的家書,眉頭不由得擰了起來。
她嫁入太子府時,這弟弟才三四歲,之後兩人也沒太多接觸。他的心思想法,沒到萬不得已,也不會托人找她說的。
上次遞上信來求她幫忙,好似也是說親的事,結果讓他失望了……
罷了還是先模清情況再說。
上回他臨去江南的前一天,听接翔兒回殿的太監宮女講,鐘家那丫頭也在,難道他倆真是……
想到這里,羅皇後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