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費章節(12點)
二更︰
佛誕日那天,龍泉寺有大型的浴佛齋會。妙如特意告了一天假,帶著蓮蕊和護衛,到潭柘山的主峰參加典儀。
這是此次回京後,她頭趟來山上參加佛門法會。
大殿前的廣場上,虔誠的信徒們人頭攢動。寺殿前的佛幡,在空中隨風招展。妙如站在人群里,跟著法師們偈贊祈請。等儀式結束後,她帶著僕從護衛,正打算回到馬車上。就听見有人在後頭喊她。
「是蘭蕙郡主嗎?」。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傳來。
側過臉去,朝那邊望了望,妙如透過面蒙,看見有個好似許太太艾氏的婦人,站在殿前的台階上叫她。
她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立在馬車邊,等待來人靠近。
「還真是郡主之前看著身形眼熟,就是不敢相認。看著是上了郡主府的馬到馬車,這才敢上前詢問。」艾氏走近,聲音里有幾分巧遇的驚喜。
「嬸嬸也來這里參加法會的?」確定了來人身份,妙如忙走上前去,跟她寒暄起來。
艾氏身著暗藍色湖絲雲紋褙子,褐色緞面素裙,頭上戴了玉簪。很是素淨淡雅,一看就知是來參加佛門盛會的。
「可不是?每年佛誕日我都帶心兒來,沒想到郡主今天也到了。」艾氏跟她在馬車邊聊了起來。
妙如此刻想了起來,許嬸嬸可不就是佛門信徒?那年她病後初愈,就是對方帶她來過這里的,還吃了齋菜的。
「您是不知道,在江南時我也每年參加靈慈寺的法會。去年在江南踫到疫病流行沒趕上,今年得補回來。」她解釋道。
艾氏看她的神情淡然,心里下定一個主意,試探道︰「郡主現在著急回去嗎?」。
「不忙嬸嬸是有什麼事嗎?」。早看出對方有話跟她講,妙如探詢道。
「能請郡主到千佛塔那邊走走嗎?」。艾氏臉上有幾分期待。
妙如欣然應允,只帶上了蓮蕊和一個護衛,遠遠地在後面跟著,其他人都留在馬車旁邊候著。
她和艾氏朝東邊的山頭走了過去。遠遠地望去,十三層寶塔在夕陽的余暉中,顯得格外莊嚴肅穆。
「怡心妹妹如今還好嗎?可常回娘家看看許叔叔嬸嬸?」妙如問起上個月出閣的好友。
見對方提起她的女兒,艾氏臉上露出慈愛的表情。
「她還好,親家母帶著她在學管家,手把手地教這丫頭。只是謝老夫人身子越發不好了。她一個剛進門的新媳婦,理所當然地越發忙了起來。」
「她還習慣嗎?許世兄和謝家公子都離家了。」想起許怡心新婚就分離的丈夫,有些替她擔憂起來。
哪里會不明白對方的意思,艾氏答道︰「親家母人極好,心兒還應付得過來。你許叔叔恨不得早點把兒子女婿趕到江南去。」
她眼里閃過片刻的不舍,不過,馬上就釋然了。
「嬸嬸在家里是越發寂寥了有空常來咱們府里坐坐。」想到她兒子女兒都不在身邊,妙如頗為同情地邀請道。
艾氏听聞後,停住了腳步,望向她︰「你不是在書院里教畫嗎?平時也不在府里吧?」
「隔一天才去教一次。得留出空閑來,讓她們學別的。」妙如也停了下來,回過頭輕聲答道。
「心兒沒趕上,心里可後悔了,恨不得自己晚生兩年,也跟著你學學。」說著,艾氏指了指前面的一個亭子,提議道,「咱們上那兒歇歇吧」
妙如點了點頭,轉身朝後面的蓮蕊招了招頭,讓他們趕快上前來伺候。
在亭內的石凳上鋪了帶來的帕子,蓮蕊請她們兩位坐下,然後就到亭外守著去了。
「你這丫鬟好似越發細致了,是怎麼回事?」艾氏望了望她離去的背影,好奇地問道。
「太後娘娘賞了幾個嬤嬤和宮女下來,她也跟著受訓了一段時日。總不能丟了皇家的臉面不是。」妙如抿了抿嘴唇,帶著幾分無可奈何。
「不說這個了。你許叔叔剛收到了你父親的書函。信中讓嬸嬸勸勸你,別執拗了,破了那個誓言吧」艾氏盯著妙如的表情,想模清她的想法。
妙如一怔,感到有些意外,不覺問出聲︰「爹爹無緣無故,來信說這個作甚?」
艾氏笑了笑,臉上浮出幾分慈愛的喜意︰「也不是沒緣故的,你許叔叔跟他寫信去了,想……你看,心兒都出閣了,行兒還沒說上媳婦,你不覺得蹊蹺嗎?」。
想起上回許怡心的話,妙如臉上「噌」地一下紅了起來。
「若是行兒早點說上媳婦,過兩年就能抱孫子了。」艾氏喃喃自語道。
見妙如不再作聲,艾氏解釋道︰「此事說來話長,公公大前年托他舅舅在淮安,幫他尋了戶人家。去年開春那姑娘,就在淮安瘟疫中沒了唉,合該沒緣分。」
這話讓妙如一驚,她不禁想起,江南雲隱山上那位學生來,神情跟著低落起來。
「在京里,我識得的人也不多,加上行兒這狀況,我怕別人會有忌諱,說他克妻。」
「嬸嬸就哪里話,妙如小時候還被人說過克親呢差點被送到道觀里了。後來還是師傅出面,化解了此事。」
「哦,還有此事?怎麼沒听人說過?」
「這種不吉利的事,哪會隨便跟人提起。不過,那時因禍得福,跟佛祖結下了緣分,才有後來認了慧覺大師的師徒緣分。」
兩人又起了身,出了涼亭,朝千佛塔那邊走去。蓮蕊跟在後面,四五步之遙的距離。
妙如抬頭仰望塔身,不禁感嘆道︰「不愧是千年古寺,這佛塔上的都爬滿了藤蔓,都融為一體了。」
艾氏正在跟她繼續剛才的話題,此時從旁邊的林子里,傳來嚶嚶的哭泣聲。
妙如搖了搖頭,拉著艾氏就要離開返回。
突然听到那婦人提到了自己。
「不就是嫁給庶子嗎?人家姓鐘的女子,鬧得都滿城風雨了。不也是嫁不出去,都沒見她尋死覓活的。」
妙如停住了腳步,反而,這次是艾氏要拉她走了。
前者搖了搖頭,示意听听她們到底還說些什麼。
「能跟她比嗎,她跑到太後身邊獻殷情,搖身一變成了郡主。若我有這身份,打死也不會嫁給他家庶子的。」一個帶著厚重鼻音年經女子的聲音傳來。
「你婆婆到底對你怎麼了?」先前那婦人的聲音又響起。
「沒什麼,反正就是只有聶氏才是她兒媳似的,相公雖不是她親生的,爹爹也在為公公賣命。不然,他這閣老也當不了那麼風光。」
「這話誰告訴你的?」
「還要誰告訴?上回春宴上,我親耳听人說的。若不是她大媳婦懷了身子,我這見不得光的庶子媳婦,還沒資格出入那種場合。姑母,當時是誰主張退親的?」
「還不是你父親听到姓沈的攛掇的。」婦人的聲音中有些份虛弱。
「那次意外也是他家設計的吧?」年輕女人的聲音尖利起來
那邊突然沉默起來,過了半盞茶的工夫,婦人的聲音才重新響起︰「莫要再想這些了,等將來你夫君考中了,有他爹爹在,還怕沒個好前程?熬個幾年,再封個誥命夫人,只是時間的問題。」
「有大伯這太子連襟在前面擋著,就算熬上一輩子,他最多能升上三四品,算是頂到天了。哪比得上國舅府……」
「唉……」
見她們不再提到自己了,妙如也沒興趣听她們的對話。跟艾氏躡手躡腳地離開千佛塔這片。
「這是哪家媳婦?跑到佛寺來發嗔怨。」艾氏很是不以為然。
「還有哪家,還不是現在最炙手可熱的內閣首輔沈家的兒媳。」
「沈家?她二媳婦?」艾氏一驚。
妙如點了點頭。
許太太恍然大悟,說道︰「以前也听說過,她就是以為未婚夫陣亡了,上趕著退親的那位?」
妙如微微頷首。
艾氏嘴角露出不屑的表情,沒有再議論沈曹氏。
妙如見了,心里難免有些酸澀難當。也不知是為她自己,也是退親的女子,而情緒低落。還是身為女子,不能掌握自己婚姻,而感到同悲。
好似發現妙如的異狀,以為是被剛才排揎她的話刺到了,艾氏拍了拍她肩頭,安慰道︰「要不是你倔強認死理,嬸嬸不知有多想,把你早迎進門去當兒媳。你爹爹在信中,就是想我們勸勸你,打破那個誓言的。」
妙如一驚,怔怔地望著她,想從對方臉上的表情中,辨出幾分真假來。
艾氏見她愣住了,坦然地對視過去,問道︰「怎麼,你不相信?早在四年前,你許叔叔就打探過鐘探花的想法,就是在汪家第二次提親之前。唉,他也是有苦衷的,你哥哥那時沒找回來……」
後來,她是怎麼回來的,妙如已經記不得了。
頭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原來她之前的猜測是真的
還沒等她多想,剛進府門,門樓里守著的老蒼頭告訴她︰「郡主,您舅舅一家從江南趕來了。」
妙如一驚,帶著蓮蕊忙朝後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