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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妙如見到舅舅林恆育時,已是掌燈時分。
「舅舅,可是出什麼事了?」妙如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家中親人有事了。
被封為郡主一個月後,她就給家人和舅舅都去過信。按路程計算,他們應該沒這麼快趕到京城的,除非是快馬加鞭。
林恆育神情萎頓,眼里布滿了血絲,跟她說道︰「衙門里抓到了個凶犯,供出你母親當年身亡,確實是有人暗害。舅舅此趟來京,是想接你回去,主持公道,親眼見那些人伏法的。如今儼兒跟你父親鬧翻了,搬了出來,誓不與仇人之女同住一個屋檐下了。」
妙如心下了然,知道羅擎雲此趟算是成功了。心里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忙請舅舅坐下來,打听起事情的始末來。
「有一日,衙門里來人,說最近抓到了一位凶犯,嚴刑逼問下,竟供出當年受人指使,殺害你母親的事。還搶走了鐘家當初娶你母親時,下聘用的祖傳玉佩。」
妙如心想,哪位凶犯這麼笨,竟然供出十幾年前另一樁人命官司,這中間,羅擎雲到底使了什麼招術?
「是因犯什麼事抓到的?」
「殺人,被捕快們按圖索驥找到了。在搜他家中財物時,發現了個包裹,里面找到了玉佩,銬問之下他全招了。你爹確認過了,是你母親當年的隨身之物。」
妙如一頭霧水,那凶手怎麼又殺人了?還會這麼巧的?
這些細節,只能等著回到江南,親臨現場,再去問個究竟了。
妙如忙招來管事,安排林恆育歇下︰「舅舅辛苦了,好生歇息一宿吧明日大早我就進宮,跟陛下和太後說明情況,早點辭行啟程。」
把人安置在前面客院後,帶著蓮蕊,妙如就回了後院。
听說佷女回來了,鐘謝氏忙從里屋迎了出來。
「這事你打算怎麼辦?」她開門見山地問道。
「看爹爹要怎麼辦吧」妙如精神疲憊。
鐘謝氏搖了搖頭,道︰「若伯母沒料錯,九弟就是不知該如何辦才好。你舅舅才上京找你的,估計想捅到陛下那里去。要說,按照鐘氏族規,若一般族人遇到這事,族長怕是早就除了五房的族籍。」
妙如大驚,問道︰「這麼嚴重,那是為何?」
「鐘氏族規,不得與奸邪之徒結親。現在事實證明,楊家為了讓九弟騰出正室位置,不僅害了你生母,還差點害了五房的嫡長孫。楊氏死後,是進不了宗廟,也入不了祖墳的。」
從二伯母的房中出來,妙如只覺得心里堵得慌。
半夜,她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只身踱到後院,獨自望著天上半圓的月亮發呆。
突然,有粒石子飛到跟前,嚇了她一跳,打亂了思緒。
妙如心頭一驚,朝牆頭望去。只見有個人影飛身下來。她剛要出聲叫來護衛,就見那人瞬間躥到她的身邊。
他舉起右掌,揮動著示意,低聲說道︰「是我,別叫」
妙如隱約間,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趕緊捂住了嘴巴。
看她這孩子氣的舉動,那男子嘿嘿笑了兩聲。
待他走到離自己只有一丈遠的地方,妙如才認出,那人竟然是羅擎雲。
在昏暗的月光下,他的眸子璀璨奪目,臉部輪廓鮮明,一身玉色的袍子,顯得身姿尤為挺拔,有種器宇軒昂的感覺。
見她目不轉楮的望著自己發愣,羅擎雲心情大好,又向前跨了一步。
接著,對她揚起燦爛的笑容,說道︰「我回來了」
不自覺地把手捂住胸口,妙如也朝他彎了彎唇角,問道︰「任務還算順利吧?」
男子朝前邁得更近了,直到能看見對方的面容,他才止住了身形。
「開始追捕時不太順利,那家伙太狡猾了,好幾次都從我手頭上溜走。難怪俞彰抓不到他。」望著她星眸,羅擎雲輕聲答道。
聲音低沉而醇厚,在這寂靜的夜里听來,有幾分定人心神的力量。
「那玉佩是怎麼回事?難道殺人者還把罪證留在屋中?」當即,妙如就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激賞地望了她一眼,羅擎雲斂容答道︰「他先收買了穩婆,在你母親臨盆時下了毒手。還讓人取件信物下來,好回去給他主子交差。那人原先是崔家的護衛。辦完差事後,這塊玉佩不知怎地,又回到他的手中。沒想到後來,他見這是塊傳世古玉,暗藏起來,送給了一位女子。得虧發現這女人跟他交往甚密,才找到破突口,引他上鉤。有這塊從那女人身上取下的信物,不容他不肯招認。」
「你的意思是,捉到那女子逼他就犯的?」
羅擎雲點了點頭。
「那衙門里的命案,又是怎麼一回事?」
「追捕過程中,他曾又殺過人。這案子雖是我揖凶的,卻不能公開曝露身份,只得把功勞讓給當地衙門里的官差了。」
「為什麼不能曝露?」
他沒有再出聲,怔怔地望著妙如,臉上的神情有幾分古怪。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站著,過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他才悶悶地答道︰「將來……以後你就會明白的。」
妙如有些模不著頭腦。
「關于我去淮安的事,你沒告訴別人吧?」
「皇後知道了。」
羅擎雲蹙起眉頭︰「她如何得知的?」
把皇後試探她的那番話,妙如學給了他听。
當听到,她說要看天意的時候,男子嘴角閃出微微的笑意。可惜月光太黯淡,沒有被對面的人覺察到。
「不礙事,我先等兩天再回府。明天你進宮就去請示陛下,求他準你馬上回鄉。東宮那邊我已稟告過了。大理寺會派官員跟著去調查,為你父親正名。即便是休了楊氏,也沒人會說他半分不是的。等到再回京時,事情早就傳開了。你母親的冤屈,自然會昭告天下。」
「我舅舅為什麼會來京里?」妙如又想這個疑問。
「你不覺得,由他來接你回去,更容易把事情鬧大嗎?上面人重視這樁案子,這一去一回,京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楊逆當年是如何害得鐘探花妻離子散的。你之前的那件事,人家今後只會同情,不會再說三道四了。」
想不到對方,竟替她考慮得這般深遠。
其實他不說,妙如心里也明白。
這樣一來,之前退親的謠言,算是用最體面的方式,給掩蓋得嚴實了。
東宮之前的失誤,成了奸人「無恥」的攻訐。難怪太子這麼執著于,幫她找到殺害母親的元凶。甚至企圖說服陛下,重視這案子,破例派欽差南下。
自從得知母親可能是被人暗害,楊氏是造成一家悲劇的罪魁禍首後,她就一直活在壓抑和悔恨中。還有,退親後這一年多來,她心里承受的壓力,有苦說不出的痛楚。讓人只想逃到天外,從此斷絕紅塵。
當逃無可逃時,僅能用不停地麻醉自己的方式排解︰這不是她的錯,是林氏和原主命太苦……她是在別人的故事里,流著自己的眼淚……
可是訂親、退親,被人輕視、踩低,都是她一步一步,辛辛苦苦捱過來的,活生生的人生軌跡。只有親自經歷過,才會體會到那種切膚之痛。
她曾經是多麼艱辛地向上努力,就只為能活得有尊嚴一些。可是當一個巨*打來時,又低落到塵埃里了。
終于,從今往後,她不必再背負那個沉重的包袱了。
怔忡間,妙如不覺落下淚來,眼前只覺得一片朦朧。
從著手調查鐘家的案子起,羅擎雲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知道終將有天,又要面對那人的眼淚。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妙如並沒失聲痛哭。只是在黑暗中,默默的流著眼淚。甚至都沒向他控訴,楊家父女的罪行和她所受的苦。
望著她無聲悲傷的樣子,羅擎雲的思緒,又回到他在山谷中,度過的那兩年的光景。
當時他也曾想過放棄的,只是一念及母親生前的厚望,父親對他的期許,還有省親時,姐姐落寞哀傷的表情,他就怎麼也放不下這個責任。
那時他偶爾也記起過妙如,想到比起她從小受的苦,他那點磨難,還真算不得什麼。
「你……」羅擎雲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安慰女孩子。
「八歲那年,我母親去世;九歲時,作為兒子我還沒除服,父親就娶進了新婦。還沒守完孝,繼母就懷了弟弟,接著祖母又走了。從此羅家的後院,就成了那女人的天下。那年你第一次在雲隱山上踫到我時,就是到外叔祖家散散心,找大師排解去的。你們家還有扯清的時候,咱們家……」他神情落寞地念嘮起來。
听到這番話,讓她神情一凜。
他這是拿話安慰自己?甚至不惜自揭心中的傷疤?
妙如不覺有些感動,舉起衣袖暗暗拭去了眼角的淚痕。
然後,啞著嗓子解釋道︰「終于解月兌了,我這是喜極而泣。你不覺得值得高興嗎?」。
羅擎雲哂笑一聲︰「上回也說是喜極而泣你解月兌什麼了?」
「那些扯不清的關系,以後要橋歸橋,路歸路了。能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感覺真好」她故作輕松地自嘲道。
听她說要報恩,羅擎雲來了興致,嘴角噙著笑意,問道︰「哦?你打算怎麼報仇,怎麼報恩?」
「仇嘛馬上就要去報了。恩嘛記在心里,以後再報。」在月光下,她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