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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謝閣老的五十壽辰的那日,南燻坊的大學士府賓客盈門。
本來他本不欲大肆慶祝的。只是在元日的大朝會上,從溫泉行宮回京的玄德帝,親自加封了他太傅的頭餃,跟沈閣老同列三公之位。
程太傅告老還鄉後,秉承岳父的教誨,謝安良做到了「君子卓爾不群,朋而不黨」的境界,儼然有清流領袖的風範。
當鐘謝氏帶著妙如前往賀壽,馬車到達甜水井胡同的謝府時,已是華燈初上,門前一片車水馬龍。
前院冠蓋滿堂,男人們自是在一起高談闊論,議論天下大事。後院則另一番歡聲笑語的景象。
當妙如二人隨著謝府的丫鬟,來到後堂時,屋里已坐滿了二、三十位女眷。高堂一張雕螭的紫檀羅漢床上,坐著一儀態高貴、滿頭銀發的老婦人,正是謝老夫人瘐氏。她的左首立著笑客滿面的孫媳許氏,右手則摟著作**打扮的孫女謝玉琪。
屋里陪坐的,均是京中高門大戶里,主持中饋的當家主婦和年輕媳婦們。一屋子人都陪著老封君說說笑笑。
突然,外頭通報的人高聲唱道︰「蘭蕙郡主和漪蘭殿謝學士到」
屋里就有人打趣道︰「老夫人外孫媳婦來了。」話音剛落,大堂的門簾被掀開,眾人只覺眼前一亮,有位中年婦人帶著一位年輕女子走了進來。
旁邊沒見過她們二人小聲問道︰「她就是蘭蕙郡主?果然氣度不凡。」
「這不是什麼,她旁邊那位才叫厲害,大楚開國以來,第一位女學士。」
「我听說她退過親,有才有貌,還有地位還有出身,哪個男子舍得放手啊」
「這話你算是說對了,前頭那位就是舍不得放手,沒少鬧出風波來。若不是一場落水的機緣巧合,怕是紅顏要枯老了……」
「噓……听說瘐老夫人,今日特意要看外孫媳婦的。」
進屋後,眾人起身相迎,跟妙如又是互相見禮問安,程氏和許怡心忙過來招呼客人。
把賓客安置妥當後,許怡心挪到在妙如耳邊,悄聲念叨︰「等會兒宴會過後,姐姐可要留下來,太婆婆有一番體已話要跟你說。」
妙如頷首微笑,應了下來。
過了不多一會兒,賓客差不多都到齊了,宴席隨即開始。
妙如和鐘謝氏,被安排在王公貴冑府中女眷那一桌,遇了姬思瑤的母親寧王府世子夫人,還有承平侯夫人顧氏、韓國公夫人高氏和她的母親勇毅公夫人唐氏。
席中,聶夫人起身過來,向鐘謝氏和妙如舉杯道謝︰「去年年底時,小女失子之痛,得虧有兩位耐心開導,帶她走了出來……不知該怎麼感謝才好。」
鐘謝氏忙推辭道︰「令嬡天姿聰穎,一點就通,還是她心底自己放下了,才會走出來。不關我們的事,聶夫人您太客氣了。」
妙如則贊道︰「到擷玉書院去交流,學生都挺喜歡她的。找到能發揮特長的事,自然心境就好了。她的畫技,謝院長都贊賞有加呢」
旁邊的邱馨寧也附和道︰「年輕一代的女畫者中,也就蘭蕙郡主和您小女兒值得稱道了。可以並稱畫壇雙姝了。」
對面一直沉默不語的高氏听了,好奇地悄聲問旁邊的母親,勇毅公世子夫人唐氏︰「祖父念叨的鐘家丫頭,是蘭蕙郡主吧」
高唐氏點了點頭,答道︰「公公本打算把你六妹送到她門下學畫,誰知對方的好事將近,不另外收徒了。公公郁悶得整天在屋里,大罵鎮國公得了便宜還賣乖……」
高氏听了,掩嘴偷笑,她母親不解,忙向女兒問起原因。高氏笑道︰「夫君也經常在府中,這樣大罵鎮國公的兒子羅世子。」
高唐氏有些詫異,忙追問是何緣故,高氏貼著耳朵告訴她︰「羅世子那天能在掇芳園,是夫君無意中說了句,提配他小心郡主跟表哥重新遇上……」
「怎麼?羅世子之前真的對她有……」高唐氏心中一驚,忙跟女兒求證道。
「听說是真的,把她從江南瘟疫中救出來的,就是凌霄公子,兩人在船上相處了近兩月……」高氏一臉的高深莫測。
「難怪,我說羅家那小子,年紀老大了,還不說門媳婦。」高唐氏恍然大悟,又問道,「這事鎮國公可曾知曉?」
「不太清楚,應該知道吧不然,最後還是松口……」高氏神色遲疑。
「能不松口嗎?這姑娘如今的身份,比不得從前了。羅曹氏枉作小人這些年,計算來計算去,竹籃打水一場空。」高唐氏感嘆了聲,又道,「你別看這姑娘嬌嬌弱弱一小女子,能耐大著呢當年楊景基權傾朝野,他女兒恁是沒把這十來歲小丫頭收拾了,反惹一身臊。」
她說者無意,听者有心,高氏一直覺得夫婿,對羅鐘二人的事過于關注,早有存疑埋在心底。經母親這樣一說,心里不禁懷疑起來︰這女子跟夫君、還有薛斌、太子殿下以前有怎樣的糾葛呢好似他們都挺關注他倆的事似的。
賓客散盡,妙如被許怡心引到了謝老夫人的內堂。
還沒踏上堂屋的台階,里面就傳來瘐氏的聲音︰「妙丫頭來了,快些讓她進來」
妙如進屋一看,只見屋正中的羅漢床上有兩個靠背引枕,瘐氏正歪在床上
一入內屋,里面的僕婦丫鬟均站了起來。妙如忙上前施禮,老夫人忙叫孫媳婦把人扶起,讓她坐到羅漢床的另一邊。
老人家握住她的手,關切地問道︰「好孩子,你來了便好,上面落水後身體可還好?女孩子不能涼著,身子虛了,以後想補都補不回來的。」
妙如感激道︰「讓老夫人惦記了妙兒從小在雲隱山攀爬,師叔曾教過不少養生的法子。」
謝老夫人臉上笑開了花,贊道︰「早听說你從小就拜慧覺方丈為師,听安兒媳婦講,當年雲兒掉落山谷時,你就斷言他會遇難成祥的,可不就應了你的吉言。看來你倆真是有緣」
說完,她扭頭對怡心說道︰「把昨兒個送來的碧玉佛珠給妙兒吧」
妙如連連道謝。
自鎮國公夫人病逝後,女兒遺下的對兒女,就成了瘐氏一塊心病。外孫女前些年誕下六皇子,老婦人佛堂里,足足吃了一個月的齋。後來听說外孫在戰場上失蹤了,又嚷著要到江南女兒墓前祭拜,讓她保佑兒子平安歸來。還是程氏代她南下,這才作了罷。
此時她眼見妙如跟外孫的親事定了,對方又是外孫、兒子媳婦都中意的。老人家自然是樂得合不攏嘴。
屏退伺候的人,拉著妙如的手,謝老夫人開始話澇了︰「孩子,你別怕,那女人雖然辦事不靠譜,卻不敢動雲兒和你絲毫的。她不敢等將來茗兒搬離鳳儀宮,按照大楚朝的規矩,得再封羅家一個爵位,那女人肯定會搬出去的。」
妙如一愣,隨即領悟過來,她指的是——皇上大行,皇後成為太後,娘家兄弟要再另賜個爵位。鎮國公府世襲罔替的勛位之外,那曹氏就會跟著親生兒子搬出去的。
她不禁想到,這女人真有那麼可怕嗎?看來都被去年的那個傳言嚇壞了。
她倒覺得不至于到此地,好歹自己身上還有御妹的郡主身份在,雖然沒有姬氏皇室的血統,好歹是聖旨親封的,誰敢公然打陛下的臉面?
想到這里,妙如安慰老夫人道︰「您盡管放心,沒人敢怎麼樣的。妙兒前些年九死一生,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您沒听說嗎?師傅替給我算過命,說我過了十五歲,將一生平順果然如此」
听聞此言,老夫人喜上眉梢,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閉了一會兒眼,重新張開時,眼里有幾分濕意,說道︰「雲兒這孩子,出生沒多久他娘就病了。八歲時宓兒就撒手走了,後來一直缺人照顧。他舅舅想把人接到府里,跟他表弟一起來養,可他爹爹不同意。從小就跟他後娘不對付,性子難免有些偏激……你往後要多勸著他,讓讓他……」
妙如听了,心里微動,想起小時候他撕畫的行為,還有那次落水,說是她送上門的氣話。他不禁想到,明儼也有那樣的沖動,心里戚戚焉,一時發起呆來。
以為她不答應,謝老夫人長嘆一聲,接著道︰「這本來是強人所難,你是女子,他又長你這麼多,本該是他讓你的。怕只怕他有著宓兒的 脾氣……當年若不是為了茗兒送入太子府的事,跟那人鬧了別扭,何至于四十不到,就……夫妻相處,本就該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才行,總有人先讓步……」
妙如連連稱是,保證以後會耐心跟羅擎雲溝通。
一番囑咐下來,已到了二更時分。謝老夫人也不敢把人留得太晚,交待了幾句,就放人走了。妙如到前頭尋到鐘謝氏,兩人帶上丫鬟、婆子和護衛,登上馬車就離開了謝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