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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祭拜祖父母和生母林氏時,三妹嬋如告訴她大姐一則消息。
「……最後,新族長將記名還是改過來了,記在我姨娘的名下。說當年她被楊氏害死,理當還個兒子給她。若妹妹我尚未出嫁,決計不會就此罷休的。」嬋如一臉憤然,接著說道,「讓那女人躲進庵里,算是便宜她了……」
妙如無語,沒有再說什麼。
當年,楊景基為了給女兒留後路,暗害林氏。無非是想讓她後半生過上安穩富貴的日子,不惜讓他妻喪子散。到頭來楊氏還是逃不過宿命,遁入庵堂為半生的所作所為贖罪。嬋如這個年紀階段或許不能理解,對人最大的懲罰,並非一死了之。讓她失去最在意的東西,終身不得安寧,或許對于她來說,更有意思。
鐘家的事本就一團亂麻,難以扯清。何姨娘當年是楊氏的陪嫁丫鬟,就因再次懷孕,怕她生出長子,楊氏下了毒手。十幾年後,何姨娘女兒嬋如,經人指點,要為母報仇……楊氏不得不遁入空門。
之所以虐待她們姐妹,害死何氏,楊氏爭的無非是個名分。最終她什麼都失去了,還要在世間接受漫長時間的懲罰。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若嬋如是個男兒身,顧忌以後孝悌名聲,不會做出那番告發嫡母的行為。如果不是楊氏眾叛親離,她也不會落到如今這一步。
在淮安只呆了半個月,陪著家人度過中秋後,妙如和丈夫,拖兒帶女,趕往蘇州羅氏的祖籍之地。
過了無錫、常州稍做了歇息,又往南進發。行了不到一日,艄公吩咐在一個河叉口換了小船。河道陡然變窄,兩岸的水田一望無垠。兩位小家伙很是好奇,在乳母的懷里不安份,非要下到甲板上,想追趕偶爾停歇在船舷上的水鳥。
妙如頭一回來到此地,望著眼前的煙波山水。心里暗贊一聲︰果然是江南好風光
到快近黃昏時,船上的人終于可以望見碼頭了。還沒在埠口停靠穩當,岸邊的儀仗已然在目。
當地官員親自到碼頭來迎接他們一行人。
在淮安停留時,賀太醫也沒有閑著,跟當地的名醫交流起治療喘癥的方法。甚至跟著妙如一家人,上山拜會了靈慈寺里的慧明大師,請教一些民間流傳的偏方。如今來到蘇州,他自然住進了行館。
妙如這邊也收拾等當,跟羅擎雲帶著一家子回到了姑蘇祖宅。
馬車停靠穩當時,妙如在僕婦丫鬟的攙扶下出了車廂。剛一出來,她只覺眼前豁然開朗,一彎青石拱橋的後面,是白牆黑瓦屋檐飛翹的老宅。四周的建築群的規模還不小,是個群聚而居的村落。
剛下馬車,早已候在祖宅門口的老婦,忙上前迎了過來,看見一對小姐弟,贊道︰「哎呀這打哪兒來的孩子?真真是觀音菩薩座金童yu女。」
見到彤兒和毅兒時,老人家皺著一張的臉,仿佛是菊花盛開。旁邊有人忙作了介紹︰「這是三叔婆」
妙如上前跟對方相互見禮,等將婦孺迎進去後,門口那群太太女乃女乃們,才各自跟了進來。
被接到羅府後院的正廳里,一群族中妯娌圍攏過來。妙如帶著兩孩子,眾星捧月般,坐在了貴賓席上。
「自國公夫人過世,兩房女眷就少了來往。若不是世子隔三差五回鄉掃墓,怕是更加生疏了。」三叔婆跟妙如念叨起來,恨不得讓她保證,以後年年來江南。
妙如忙解釋道︰「以後不會了,彤兒跟毅兒的外公也在南方。我們會經常來看望你們的。」
老人家慶慰地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雲哥兒那孩子,小時候沒少吃過苦,娶上了媳婦就好了。」
又道︰「郡主的賢名,在南邊咱們早有耳聞。當時都替他高興呢老身上墳時特意到國公夫人墳頭前,告訴了她這一好消息。沒想到過了兩年,又得了一則更大的喜訊……」
她轉過臉去,朝旁邊的媳婦笑道︰「當年瞿嫂子盼雲哥兒出世,可是等了許多年,沒想到,此回搭了郡主的光,一回生了兩個。」
眾人紛紛應和,說這是天大的福氣。接著,一群三姑六婆開始聊起育兒經。
末了,妙如替夫家向她們道謝︰「這些年多虧損你們幫著照看墳塋。蘭蕙代表公公和夫君就此謝過。」
三叔婆是個爽朗的性子,忙推辭道︰「一筆寫不出兩個羅字,郡主何必這樣客氣?」
一位中年婦人應和道︰「可不是,這是舉手之勞,雲哥兒這些年來,沒少關照咱們。」
旁側的嬸嬸嫂子們紛紛點頭應是。
「听說郡主當年,以一幅宴樂圖名震京師,被太皇太後認作義女的……」三叔婆接著問道。
妙如自然,少不得將當時的情況又講述了一番。羅家妯娌們早有耳聞,只是一直沒見過。還有人問起她當年,在雲隱山和京城女學里教畫的事來。
當年,妙如還在雲隱山的汩潤書院時,她的畫技已聞名江南。羅府祖宅這邊的族人離得遠,沒有上趕著去討要一幅罷了。
「將來若有機會,蘭蕙定要再開間畫館,將此技藝傳授出來發揚光大。」妙如承諾道。
此話一出,在場的年輕媳婦們無不喜出望外。紛紛躍躍欲試,打招呼說,想要將女兒送過去。
回蘇州的第二日,羅擎雲帶著妻兒,前往謝府上門問安。
今年六月,丁憂期一過,謝閣老就該起復的。想到陛下對羅家的忌憚,還有兒子的前程,謝安良堅持不出。在家鄉繼續停留,儼然一派名士大儒的做派,只差沒學鐘探花,開館授徒了。大有隱于鄉野的趨勢。
將外甥叫到書房,謝安良毫不客氣地問起朝中的局勢。
「……正好您外甥媳婦臨盆,擎雲順勢就請辭了,說要陪著她待產和南邊為父親找名醫為由,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將蟄伏計劃,羅擎雲和盤托出。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六王爺在京里,就一天也安生不了。只是沒想到,姓沈的竟然把自己給誆了起去。」謝安良長長嘆了一口氣。
「其實,陛下早想對他動手了,只是他臨陣倒戈。陛下反而沒理由封殺他了。」羅擎雲將當初京中的形勢,說與了舅父听。
謝閣老捋著頜下的胡子,說道︰「你看,這就是前車之鑒,幸虧老夫急流勇退。你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與之周旋。」
羅擎雲拱了拱手,保證道︰「舅舅請放心,甥兒會小心的,如今甥兒是有家有室,有兒有女的人了定不會像前些年那樣莽撞了。」
謝安良拍了拍他的後背︰「你現在這樣也好,賦閑在家,省得有心人,動不動就挑撥你跟他之間的關系。」
想起這些年來自己如履薄冰,羅擎雲心下凜然。
此時,妙如被迎到許怡心的院子里,久未重逢的密友,親親熱熱地聊起別後之情。三位小朋友則圍繞在她們身邊,自得其樂地一起玩耍開了。
「听到你一下子生了兩個,婆母高興得不得了,每次給太婆婆上香時,都要念叨一回。」許怡心笑盈盈地說道。
妙如的嘴角也跟著翹了起來︰「舅母跟外祖母感情真好,她老人家生前沒少擔心這事。」
「可不是?老人家都是這樣,當時听說我有了,才安心離去的……」憶起庚氏臨終時情景,許怡心頗有感觸,臉上顯露哀傷之色。
見氛圍低落下來,妙如忙轉移話題︰「如今,廷表弟就一人在京里,你們不怕他孤單?」
許怡心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說道︰「他年底會回趕來,參加你家的喜宴。到時看怎麼安排吧?公公婆婆是要我跟著進京照顧他,母親來信卻要我,安心留在這里伺候公婆,照顧鴻兒,安排一個伺候的人,隨身去跟著他去……」
說到後面,她的神情微動,全然沒了剛進門時那種欣然。
妙如一驚,半天才明白過來,對方的意思,竟然是安排通房或妾室,隨丈夫到任上去。
「這樣妥當嗎?你們才新婚沒幾年。」妙如替他擔憂地勸道,「你不怕他……」
「他不是那樣的人,相公自小受庭訓,決計干不出寵妾滅妻的事出來,就是有另外的女人生下子嗣,還不得叫我作母親。」她雖然神情低落,卻還是為謝玉廷辯解道。
妙如猛然醒悟,這時代女子所受的正規閨訓乃是,妻子是主持中饋,孝順父母、承擔主婦責任的角色,不是用來愛的;而妾室伺候男人的,朝夕相處反而更容易產生感情。
她不禁想到了自己。她對羅擎雲要求,放在這時空背景下,確實顯得有些突兀。
許怡心之所以這麼有底氣,底線不過是主母正妻這位置穩固。看她臉上的表情,何嘗甘心將自己男人,拱手讓人呢?
可那又如何?這是自己的底線來的。兩情相悅,何曾插得進第三人?恩情不在時,就是信誓坦坦,也只是安慰女人的口是心非罷了
機緣巧合,自己拼得這番的局面,實屬幸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