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藍黛第一次看見火柴時,還以為她是從難民隊里僥幸爬出來的一個可憐孩子。
所幸的是她夠白,你想象得出來一個又干又瘦又白的女孩子是什麼樣子呢?不錯,白骨精,而且還是微型白骨精。
火柴一進到我們宿舍,就捂著肚子大聲地嚷嚷︰好餓好餓,然後就一邊翻箱倒櫃地開始找食物,一邊不動聲色地開始和我們做起自我介紹︰
「我叫火柴,我的幸福很簡單,就是想吃一個饅頭,就得到一個饅頭。我的理想就是可以睡在很多很多饅頭里面,餓了就有饅頭吃…….」
在我和藍黛把自己剛剛從肯德基抱來的兩桶全家桶慷慨地推過去給了這位面前瘦弱的像只營養不良的小貓時,我和藍黛沒有想到一失手竟然釀成千古恨。
白骨精在心滿意足地打著飽嗝和我們說了聲Byebye,我和藍黛還在郁悶著這位天外飛來的饅頭︰「臥槽,尼瑪這算哪門子理想啊?!」
火柴已經推門而入了,她瘦骨伶仃的身體上扛著一個同樣單薄可憐的藍色軍包,另一只手拖著她破舊的旅行袋。可是她的笑容卻如沐春風燦爛如花︰「以後,我也是你們同寢室的一份子了。多多關照。」
我和藍黛相視無言,惟有淚千行。等火柴哼著小曲兒出去打水的空檔,我和藍黛陰雲密布的臉上終于噴出了一道閃電︰「臥槽,你妹啊!」
我和藍黛一直以為火柴天不怕地不怕,臉皮厚死也不可怕。
記得初二下學期的夏天,學校的宿舍還沒有空調。
6月份的火爐天氣,悶熱的夜晚,藍黛一臉殺氣騰騰地追著我,好歹也要把我拉回她家住宿︰「這學校沒法過了,里陌蝶,你要是還想活著回去見你老爹和井柏然,你就從了我吧!」
我一邊大喊著︰「不要,我不要!」一邊推開門。
我和藍黛火急火燎地滾回宿舍,就看被眼前一片光淨地雪白晶瑩給驚得「啊」地一聲尖叫起來。
那張白森森還有長發的畫皮轉過身來,火柴不停地搖晃著藍黛冰藍色的羽毛扇,看著我們一臉地鎮定︰「小姐,帶吃的回來了沒?我餓。」
我和藍黛真是撲上去掐了她的心都有,這個女流氓,大熱的天,就穿條褲衩坐在宿舍。火柴看到我和藍黛面露凶光,連忙招手解釋︰
「你們看,今天最新校園天氣預報,校長辦公室21℃,行政樓23℃,老師辦公室25
℃,圖書館28.5℃,教學樓35.5℃,宿舍樓42.5℃。尼瑪這是人過的日子嗎?我也是求生嘛!」
我和藍黛滿是鄙視地把火柴基本還沒有開始發育的身體上上下下掃描了一遍,然後無可奈何地說︰「可是你,你也不用月兌得這麼一絲不掛吧!」
「要是我今晚不掛,明天我就掛了。」
藍黛把自己的一件藍色四肢絲質睡衣丟給嘰嘰咕咕的火柴︰
「妞,快披上。今晚姐賜你一個艱巨的任務,把里陌蝶這女人給我扛回我家去。你也一起,完了姐請你喝冰飲,要吃什麼你盡管說。」
火柴一下子像打了雞血一樣,兩眼興奮地放光。這兩個瘋女人直接可以說是連擄帶搶地把我弄到了藍黛的車子上。
藍黛把我弄上車之後,我听見一個年輕男孩子的聲音,對著藍黛喊道︰「藍黛,你又要把哪一家的賊給車到警局去啊?」
藍黛大聲地吆喝到︰「這次不是,大爺我剛剛搶劫了一個小美女,這不,今晚拉回去做妾呢!」
我被盡職盡責的火柴反困得少不能動彈,這白骨精身體里蘊藏的力量和爆發力總是驚天地泣鬼神。
有時在我正聚精會神地背著化學元素周期表時,我的腦袋里就會閃現出邪惡的小念頭︰把火柴丟進試管里,一個一個地進行化學反應。我想好好探究一下她的身體構造。
車窗玻璃搖了下來,男孩子的臉湊近,我的頭無法轉過去。我強烈地感受到一股青春男孩子的氣息鋪天蓋地地壓過來,我的心慌張地開始亂跳。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除了井柏然,不是沒人能給嗎?我似乎感受到旁邊那張英俊的臉上得意地壞笑。我的胸脯開始劇烈地起伏,我對火柴說道︰「火柴,我喘不過氣來了。」
藍黛終于不耐煩地招招手︰「欣賞完了吧!陸銘揚,夠靚吧!我們得撤了,回見。」
火柴終于松開了像螃蟹一樣的鉗子,我的身體松軟下來。
剛剛的那種感覺讓我害怕,我把車窗搖開,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外面的空氣。
我怕什麼呢?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事實上火柴的成長還只是剛開始。
初二那年,一次大雪飄零的晚上,那一夜是聖誕節,我的夢溜來溜去走過的人還是井柏然。
我爬起床來過了見單薄的睡衣走到走廊上,看見一個單薄瘦弱的身影癱坐在走廊厚厚的積雪上。
我踩著腳步一步一步輕輕地走過去,女孩子很瘦弱,她穿著天藍色的絲質睡裙,單薄的像一片羽毛,在寒風中微微顫抖。我真懷疑她是不小心和雪花一起墜落到凡間的藍色天使。
可是,我看見,血從她的雙腿下汩汩而出,白色的雪地上映襯著鮮紅的血跡,像一朵一朵迎風怒放的傲梅。
我的大腦飛速地旋轉這個女孩是不是流產了,驚惶地準備去把藍黛和火柴拉出來。
女孩子把頭抬了起來,還有她那雙有著濃密的長長的睫毛的大眼楮。她輕輕地對我說道︰「陌蝶,我要死了……」然後就倒在了我迅速撲過去的懷里。
末了,她還睜開眼對我說︰「好多血,好多好多血。陌蝶,可是……我還不想死,我還有那麼多東西沒吃呢。我現在正餓著,我爸爸小時候對我說,餓著肚子是會當餓死鬼的。」
硬生生地把我瘋狂的咆哮壓了回去。
等火柴醒來後,我和藍黛把準備好的豬蹄炖紅棗,還有烏雞木耳湯,加蜜牛女乃外加幾個又白又女敕的熱饅頭一股腦兒放在火柴面前,情意綿綿地囑咐她要吃好喝好,身體要緊。
火柴食欲大開,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說︰「我記得我流了好多血,怎麼沒事呢?」
藍黛非常同情地瞥了她一眼︰「小姐,那是你大姨媽,OK?每個女孩子都會有的,你媽媽沒和你說過呀!」
火柴奇怪地睜著那雙無辜的大眼楮看著藍黛帥氣干淨的臉,O字裝的嘴巴里面還塞滿來不及咀嚼完的饅頭。
那時我和藍黛還不明白大姨媽對火柴的特殊意義,我無可奈何地看了看火柴,悉心地開解,好像井柏然對第一次驚恐而又慌張的我一樣︰「火柴,這個是女孩子長大的標志。每個月都會有一次,幫你的身體自動排毒。」
火柴好像听懂了一點,藍黛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丟給火柴,說道︰「等吃完之後,你自己上網查查,什麼都明白了。」
我走出走廊,閉上雙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井柏然英俊的臉龐又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我第一次看見暗紅色的液體從我的大腿之間流下來時,我的尖叫聲立馬驚動了隔壁的哥哥,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焦躁地把李仙兒推推搡搡出家門口。
當他走進房間把我抱到浴室,我看到了他眼里的驚恐還有害怕。
我從浴室里濕嗒嗒地走出來時,井柏然把一包很漂亮的紫色包裝袋遞到我的手上,竟然有點害羞地說道︰
「陌蝶,這個給你用的。剛剛那個是女孩子長大的標志。每個月都會有一次,幫你的身體自動排毒。」
那一年,我10歲,我一次次躲在角落里捧著失落的心情看著哥哥被別的女孩子搶走,成雙成對卻不知所措。
可是,從那一天哥哥驚恐的眼神,還有李仙兒不可理喻的驚奇中,我看著那包包裝精美的薰衣草衛生巾,一下子找到了哥哥的軟肋。
哥,究竟要怎樣?我才能忘掉你。
只有在離開井柏然的日子里,我猛然才發現,之前的路上,我和他一直走的太近,太近太近,近到生活的每一個細節,以至于我在被迫離開之後,自己的思緒完全不受自己的掌控。井柏然的一切歷歷在目,好像就在昨天,他還站在樓下,神采飛揚地從摩托車上翻來,對著樓上的我招手。
我恍惚地搖搖腦袋,樓下的男孩子在向樓上張望。他穿長長的黑色風衣和米色褲子,高高帥帥,酷的很有型。
我依稀可以看見他正用敏銳的眼神注視著我,嘴角不經意地掠過一絲壞笑。這個像黑豹一樣的男孩兒,隔得那麼遠,可那種捕捉的氣息依然很猖狂地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我感到不寒而栗,好像被追逐的鹿一樣,我的心開始不安地跳動起來。
藍黛猛地啪了一下我的肩膀,一邊朝樓下跑一邊回頭︰「里陌蝶,我有約,火柴那女人我托付給你了。」
然後,我看見,藍黛跑下樓大聲地歡呼,摟著黑衣男孩兒,聲音震響了整棟宿舍樓︰「陸銘揚,你舍得從巴黎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