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手一拱,回答的雲淡風輕︰「臣下一直隨身攜帶。」
「這冬日無甚樂趣,見天兒窩在碧璽宮里也是無趣的緊,早就听聞納蘭侍衛武功高強,今日便與本宮這貼身的侍衛切磋一番可好?正好給本宮解解悶兒。」
皇後一字一言雖帶著相問,可這語氣,那神態,哪兒有半點詢問的意思?
「臣下遵旨!」她只好以右手攥了攥腰間的劍柄。想她自幼習武,爹爹便尋了達莫城最好的鑄劍師傅打造了一把軟劍送給自己,喚作「棲情」,刻在劍鞘上。此劍劍身軟而薄,彎可纏縛在腰,運氣後凌厲生風颯颯硬朗,全無半點軟塌。
皇後贈劍,多少人艷羨,豈有不佩之理?所以從那日贈劍事情後,她便將棲情軟劍留在住處,一直攜帶的是這柄寶劍。
寶劍出,納蘭硯便與黝黑又健碩的侍衛打在一處,因著皇後以「切磋」、「觀賞」為目的,是以她只拿出了五分的力氣。一陣刀光劍影,黑白身影交纏間,一聲聲雙劍撞擊的脆響似是天邊而來,清嘯貫耳,一道道銀白劍花翻飛如虹,燦燦流彩。
皇後坐在旁邊的亭子里,仍舊氣定神閑笑意盈盈,雙指仍舊細細揉著精琢的護甲,偶爾端起茶碗抿上一口眼光卻不曾離開扭作一團的黑白兩個身影。這期間,只是眸色里神采換了幾換,落在旁的人眼里,卻當是因觀賞這兩個人的劍藝十分滿意的樣子。
冬日疏冷蕭瑟,整個御花園除了清嘯貫耳的劍身撞擊聲,就只剩下偶爾的一兩聲寒鴉悲鳴,越發顯得詭異。此時納蘭硯身上額頭已有些薄汗析出,卻不敢絲毫怠慢,只因她明顯感受到那黑袍的護衛,恨不得置自己于死地。
風馳電掣,一番劍花看似凌亂飛舞,卻招招帶著狠戾,納蘭硯一個回身想要躲過那黑袍護衛刺過來一劍,卻不曾想他手腕微動,銀光閃爍間,劍身直沖到她的頭頂上。
濃墨烏絲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該來的總是要來,躲也躲不過的。
初冬天氣已經漸漸入寒,今兒天色有些暗淡陰沉,日頭如一只盤子慘白兮兮掛在晦澀的天頂,越發顯得御花園里清冷疏疏。十幾步外的丫鬟太監們都知這刀劍不長眼,加上一旁的皇後興致勃勃的樣子,一水兒站在那邊頷首,未曾發出過一丁點兒聲響。池塘對岸的紫藤架,只余下三五片枯黃的葉子隨著微風打旋兒無聲滾下。又一兩聲寒鴉嘎嘎悲鳴飄過,將此時靜寂到讓人發慌的氛圍打破。
皇後臉上乍現一番意味深長的笑意,瞬間又換做一副驚詫的模樣,急急站起身子,伸出右手指了納蘭硯厲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納蘭硯背上冷汗涔涔,心下了然︰怕是皇後讓她今日比試劍法的初衷,便是為此的罷!怕是當日贈劍……也是為了今日的醉翁之意罷!
又是兩聲鴉叫,惶惶敲打在納蘭硯的心坎,卻襯得她腦子里越發慌亂,後背的汗在初冬的寒風下,越發的冰冷。
她想,一切從丟鏢開始,便不再是她所期望的那樣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