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初夏改,隔夜鳥花遷。陰陽深淺葉,曉夕重輕煙。綠槐高柳咽新蟬,薰風初入弦。碧紗窗下水沈煙,棋聲驚晝眠。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然。玉盆縴手弄清泉,瓊珠碎卻圓。
轉眼清玉已三月大,小小的身子已經圓圓潤潤頗為可愛。
雖然有清玉陪伴,心里多了一份牽掛,可她仍舊掛懷遠在皇城的納蘭信。何況不知後來程鈺是否將自己安然無恙的消息告知給爹爹,所以她也更加憂心。
加上在這桐川一年有余,考慮甚多,想來也是時候出去,將一年前那些讓人疑惑的事情,尋個究竟。便托了榴蓮和大嬸,尋了個事由,只說是清玉那程鈺爹爹這半年多來不曾看望,來信也只說是在京城尋了個皇差,自己便要尋去,路途遙遠又不方便帶了清玉這小小的孩子,如此這般。榴蓮一家仍舊熱情的接了襁褓里的清玉,只說讓她放心去尋相公,清玉自有他們好好照應。
走的那一日,望著襁褓中粉嘟嘟的小清玉,她仍舊心有不忍,卻無法介懷一年前的事情,以及爹爹如今的狀況,擦了擦眼角的淚,還是狠心的離開了。加上此時武功內力早已經恢復,尋了匹馬直奔達莫,速度也比以前快了許多。
她曾想過直接到京城姬城尋納蘭信,思考一番,自己的想法爹爹定然不允,既然如此,便仍舊憑自己的力氣和方式。
仍舊用紗絹的斗笠遮了臉,一路快馬加鞭十天到達達莫城。也仍舊未敢回去鎮遠鏢局,便上了香爐峰小木屋。
每年炎夏,皇上會攜了女眷到熾焰峰進香祭天,順便避暑。納蘭硯料想這熾焰峰皇家苑囿再不過十天半月,就將會有月余的熱鬧日子。是以,等在這香爐山遙望熾焰峰那處妙嚴寺,甚是合適。
時隔一年多,木屋仍舊是那個樣子,干干淨淨很是整潔。她置辦了些干糧食物,便安心住下。說安心也不盡然,她不知上官明月會不會回來,心里既存了期盼也存了擔憂,很是矛盾。也因此每每白日都要盡量把木屋擺做自己來時的樣子,以免突然他來,自己不知所措。
那天將將傍晚,听到門外腳步,納蘭硯想也沒想,躍身出窗,躲在窗外。
一會兒只听見開門聲,然後有人進屋,似乎在屋內踱了幾步便坐下了。納蘭硯偷偷將側臉探出窗角一些,當看到床榻上一年未見白衣身形,側臉被黃昏的光包了的樣子,卻再也抑制不住,牙齒咬住下唇,芊芊素手捂了嘴巴,清淚肆意橫流。她跌坐在地上,這幾日每每幻想著再次相遇,猜得到開始,卻未猜透結局。她想自己侵佔了他的屋子,必然會有一天再次見面,練習過無數次的開頭,「一切安好?」、「這一年你過得好嗎?」……卻不曾想過,自己仍舊沒有做好準備見他,在听到腳步聲時,下意識的就飛身出來。
只有淡淡的哀愁,籠罩了周身。
上官明月似乎不想離開,在床榻上怔愣愣的盯著手捧的錦緞方巾包著的東西。不知想些什麼,足足有個把時辰身形未動。
納蘭硯蹲坐在窗外,開始的激動和傷懷漸漸消退,只剩下滿心的焦急和滿肚子的饑餓。漸漸天光四合,她竟然蜷縮著倚在木屋的牆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