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應驗了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這個流傳千古的金句。
「有什麼好怨恨的,一切都是自己找的。」看到我這副尊容的冷面冰雪男,得知前因後果後毫無同情心地擲來一句。
我瞪他,鼓著泡腮,一肚子氣,他沒說錯,算來算去罪魁禍首就是我自己,怨大煥也怨得冤枉,我自己要不心急一大早跑來敲門吵他,他會費那個好心幫我踢開門?我自己要不東找西找翻到了那個丑面,他會那麼好心幫我覆上?他唯一做錯的只有一件事,不該指使圖叔把假面做得太丑,我不過是把對自己的怨恨都發泄在他身上罷了。
「阿名,都是我的錯,我認錯了還不行嗎?」那邊大煥還在可憐巴巴地求情。
我丟給他一個白眼,鼻子里哼一聲,不搭理他。
「真要那麼不滿意,干脆別去了。」衛極光扔來讓我心哇涼哇涼的一句。
大煥立刻雙眼發亮,「阿名,你不去啊,不去的好……」
「誰說的!」我一句掐斷他,「戴了這麼個丑八怪法師假面,不去扮一回法師入宮抓鬼不是白犧牲了!」
大煥垂下頭,滿臉失望,「你不怕鬼嗎?」
「怕個屁!」我罵,「現在我這副面孔搞不好連鬼都怕我!」
圖叔肩抖了抖,想笑,忍住不敢笑,安慰道,「阿名任何時候都威震八方,無論那鬼是否人扮,只要你使出你的近身格斗技能,準保把它打得屁滾尿流。」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句奉承話讓我沉浸在死灰里的心有了緩慢的復蘇,臉色也比剛才好了幾分,圖叔捅捅大煥,大煥趕緊附和,「我們呼風寨的四當家出馬,那只鬼別說見,光听到就嚇破了膽,到時候還不束手就擒,舉手投降!」
我撇了他一眼,幾天沒見,文化水平好像有所提升呀,估計是圖叔教他說的,特意哄回我,這家伙,還挺用心的,本來就不是他的錯,還那麼積極地去補救,看他這副樣子,滿月復怨氣一下散去很多,其實也沒什麼可生氣的,不就丑了點嗎?怕裴修遠認不出我我可以寫信告訴他報平安嘛,然後把信往府里一扔,照樣完成任務,跟著就順應天命,到皇宮里見識見識所謂唱歌鬼的真面目,說不定上天讓我借用一個丑陋假面十天時間就是為了成就我抓鬼大業!想到這兒,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一絲詭笑,完全忘了自己還處于憤怒怨恨中。
目光一轉,忽見大煥和圖叔滿臉驚怕的樣子。
「干什麼?」我挑了挑眉。
「阿名,你沒事盡量別笑,太,太恐怖了,」大煥拍著心肝直喘大氣,「搞得我差點要做噩夢了。」
「你說什麼!」我咬牙切齒,拳頭緊握,剛高興沒幾秒他就來刺激我?
「沒,沒什麼,」大煥識趣地住嘴,眼光不斷地左瞄右掃,轉移話題,「你們想好什麼時候走沒有?」
這可把我問住了,衛極光不是說這兩天嗎?于是側頭去看那座冰雕。
大冰塊仍舊是那張千年不化的死冰臉,涼涼地說,「後日一早出發。」
「這麼快!」大煥努努嘴,下意識地看了我一眼,才一眼,說話的內容立刻變了,「也好,早點去早點回來,一路小心!」
看吧看吧,男人都是以貌取人的動物,之前我正常的時候,他對我的離去千般無奈萬般不舍,這會好像恨不得我極早離開似的,由此我更是堅定了大煥這人萬萬不可取的信念,說到底,他也就是找節高村村姑的命,想沾我邊,做夢!
「阿名,你回去收拾一下,看有沒有要帶去的東西。」圖叔細心地提醒道。
那是,我至少得先準備好一封信,在我無法跟他相認的情況下把信丟進頤康王府去。不過,下一秒我又犯難了,找誰給我寫呢?山寨里識字的只有兩個,一個圖叔一個衛極光,毫無人情味的大冰塊肯定不會幫我寫,唯一可依賴的就是圖叔了,不過要讓圖叔寫的話,他不就知道我是那通告上的人了嗎?頃刻間左右為難,臉上表情很是郁悶。
「有什麼難處嗎?」圖叔看出問題了。
我撓撓頭,心生一計,還是叫圖叔寫吧,我到時講得隱晦一點不就行了?思及此,向圖叔道,「圖叔,你進我房來,幫我寫封信可好?」
「寫給誰?」大煥八卦地問。
我掃他一眼,「誰叫你不懂字,要懂字你幫我寫呀。」
一句話篤中了他的死穴,他恨恨地咬牙,又毫無辦法。
「你不是沒有親人了嗎?」圖叔好奇地問。
我對他一笑,早想好說辭,「我是寫封自薦信,好進宮去。」
衛極光淡淡瞥了我一眼,冒出清冷地一句,「不用圖叔,我可以幫你寫。」
不是吧!我以為我听錯了,不可理喻不近人情的大冰塊居然肯幫我寫信,他今天又是哪根筋不對了,這麼好死肯幫我,他寫信當然好咯,很多內容都不用避忌,想到這,搗蒜似的連連點頭,「謝謝,二當家你肯寫自是最好不過。」
「來我書房。」他身一轉,徑直而去,大煥的腳動了動,想跟上去看,被我作狀揮來的一個直拳懾住,怏怏地呆在原地。
想偷看,沒門!
第二次進衛極光的房間,依然是干淨得找不到一絲痕跡,書桌上,他寫的字齊齊整整地摞成高高的一疊,給這素淨的房間增添上一絲高雅不俗的意味。
「說吧,你要寫什麼給那個找你的人?」書桌前站定,衛極光冰冷地目光刺來。
呃!我一愣,這死冰塊懂讀心術呀,一听我意思就知道我想做什麼了!所以說,他是故意要幫我寫的,知道我顧忌圖叔的猜疑,才主動攬下寫信的事……這大冰塊,再次看向他,那一直浸泡在冰窖里的目光突然也不顯得那麼難以接近、與世隔絕了,反而是因那點常常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人情味而帶上一絲春天的氣息。
「說不說,不說我就不寫了。」大冰塊生硬地提醒道。
「說,說,」我忙點頭,機會呀,不抓緊怎麼行!不過,說實話,我的文采可是一直沒提高過,現代如此,古代也沒有多大的長進,只要把意思表達清楚便可,文采什麼的無關緊要。
于是我開口說了,「抬頭寫裴修遠三個字。」
衛極光沒動,吐出冰寒地四個字,「過來磨墨。」
我哪敢怠慢,立馬過來,異常認真異常老實地開始磨墨,然後,看見他拿起毛筆,蜻蜓點水般于墨硯中帶過,再輕輕點了點筆尖,開始落筆,那一刻,曉是我再怎麼憎恨他,都無法抑制的心生一絲震撼,學武之人其實在內心深處是很崇拜文人雅士的,或許是自身達不到那種境界,一旦看到這類人,心里總會有強烈的好感和向往。此時的衛極光手執毛筆,一身冷練盡化出塵入畫的仙風道骨,如月華白蓮,清高雋雅不可侵犯。
「繼續。」衛極光寫完稱呼,見沒了下文,不由冷著臉提示道。
我怔了怔,趕緊回過神來,一邊想一邊說,「我是傅未名,我現在好得很,投奔到一處好地方,所有人都待我很好,像個溫暖的大家庭,不用掛念,我會靠自己的本事去找回我的東西。」一口氣說完,才記起人家是用筆寫,我用讀的,又沒有錄音筆,怎麼可能記得這麼快,眼楮一掃,驚愕地發現衛極光停了下來,上面只有一行豎排字,而他,不像是等我復述的樣子,反而像已經寫完了。
「你都听到了,可是怎麼這麼短?」我指著宣紙問道。
衛極光巨鄙地投來一眼,冷聲道,「一切安好,勿念,尋物之事我自會處理,無需費心。落款︰傅未名。你說那堆廢話完全可以精簡出來,不用浪費筆墨。」
一棒子擊倒!我由衷佩服,看人家,簡單一句話足以概括我羅里吧嗦的好幾句,神筆呀,死冰塊確實有高傲的資本,懂指揮懂寫字懂作文,這種人放一山賊堆里實在暴殄天物,也難怪他整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拽樣,那些粗人跟他怎麼溝通呀,難道他要對著一群沒事經常戳腳趾挖鼻孔的山賊舞文弄月?
我算是有些明白了。
信寫好了,收好,接下來收拾包袱,把要帶的東西都準備好。
這副假面已經丑得顛覆了性別,加上那個年代沒有什麼女人從事法師或道士的職業,所以我又要女扮男裝了,衣物以法師穿的長袍為主,圖叔用了一天時間親自到節高村及附近鎮上置回這樣的法師長袍,為了增強效果,還教我怎麼梳那種高聳入雲的道士髻,這種方便,所有頭發聚攏向上一扎,固定就成,背後要背著一把去鐵匠鋪里買來的最便宜的鐵劍,法師怎麼可能不帶著自己的斬妖除魔劍,雖說我不懂用劍,裝還要裝一下,如此裝束好後,再去拿銅鏡照照自己全身上下,除了臉丑之外,其他地方倒也跟法師像模像樣了。
至于衛極光,第一次看到他戴了假面後的模樣,說實話,也不難看,就是普通了點,往人群中一站立馬被淹沒,唯一不變的是那種拒人千里的冷漠,透過假面還是直嗖嗖地射出來,告訴你他即使是一個普通人,也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瀆的冰塊哥。到時他也會毫無例外地換上圖叔帶回來的法師長袍,只是身上不帶武器,他嫌那些東西累贅。
在身份問題上,跟他說是不是按照我是師傅他是徒弟的排序,大冰塊沒理我,戴著假面也一副認為我是白痴的表情,無奈,只好說我們平等好不好,都是做法師的,然後要給我們編造個名字跟身份,就說我們是來自呼風禪寺的法師,我法號叫天絕,他法號叫地滅,合起來就是鼎鼎大名的天絕地滅法師,衛極光普通平凡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後來勉強點了點頭。
一切搞定,等待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