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往這邊走，給你看我改良的椅子。」離音扶著清州向院子走去，這幾日他們依舊住在路淵堡，雲墨天給秦國王都送了消息，讓他們打開通道，順便也給趙國送了國書說要遣使入趙。潘家人元氣大傷，潘雨晴也數日未見過了，連左無言也神龍見首不見尾了。打點行程的事她都甩給了葉韻，自己則陪著清州四處閑逛。
「這是？」清州笑著看向離音，這幾日是她目光停留的最多的時候，他很認真，很認真地想把每一秒都記在腦海里。「這是椅子，來來，你坐上去。」離音踮起腳按著清州的肩膀，讓他坐到椅子上，很細心地在他身後墊了一個舒服的靠枕，才推著他向火紅的鳳凰花叢走去。「怎麼樣？偉大的制造吧！」離音故作自豪，眼神卻一刻不離清州的臉，唯恐看到他黯然自傷的神色。「是啊，音兒是七國最聰慧的木匠！」清州笑得開懷。離音松了一口氣，隨即又怒道︰「我是工程師，才不是木匠呢！想當年我的夢想就是成為土木工程的精英人才，可惜了天妒英才……」清州好笑地看著她搖頭晃腦的樣子，「土木工程？工程師？是你們那兒的木匠嗎？」「啊呀，你怎麼就說不听呢？不是木匠啊……」離音怒，一邊推著輪椅，一邊滔滔不絕地向清州介紹什麼叫工程師。陽光下，眉飛色舞，眸色晶亮的離音美得絢麗，美得讓清州舍不得移開一點視線，也美得讓另一個人，心中淒冷，不忍駐足……雲墨天離去的背影有些落寞，有些恍惚，亦透著某種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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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師傅，您就放心吧，我和韻姐都跟著去呢，不會把你的寶貝徒弟弄沒了！」離音無奈地看向那個化身老媽子的萬卜世。「你個小沒良心的！人家那是擔心你呢！」萬卜世拎著個小手絹，拋了個小媚眼，神色甚是傲嬌。離音抖了抖，某只狐狸也跟著抖了抖。「你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去去去，別跟著小老兒我了。」萬卜世嫌棄地拎起某只更傲嬌的獸，順手拋給離音，狐狸怒，一爪子就往死里撓，老頭兒輕飄飄地躲開，笑得一臉猥瑣︰「哈，還想跟我斗！想當年誰給你洗爪子，洗毛，洗，都是些小沒良心的……誒誒誒，我還沒說完呢，你們別走！」馬車早就絕塵而去，只剩下某只被高高拋起狐狸，慘叫著落地，千均一發之際，離音嘆氣，還是把這只拖油瓶給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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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狐狸一副老大哥樣的拍著左無言的肩膀，自來熟的某獸完全繼承了某人的厚臉皮精神，左無言無奈轉向這位毛茸茸的祖宗，他就不明白了，明明是兩個人在馬車里，為什麼這只狐狸只搶他的茶，只吃他的點心，只抓他頭發，只拽他衣服……好吧，他承認了，那女人養的狐狸都是成精的，竟然也知道柿子撿軟的捏……
「你說有可能是因為我的寒毒？」離音給清州墊上了自制的水墊子，趙國多濕熱，若是長久坐在褥子上，難免會起疹子。「是的。師傅和我對蠱的研究不深，但若論你的不同之處，想必也只有這個可能。」「是嗎，那到時候再說吧。」離音並不怎麼感興趣，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那就不會奢求自己哪天還能把付出的代價再要回來。
「韻姐，這是到哪了？」離音探出腦袋，他們這一群都是些個傷病殘，不得不委屈嬌滴滴的葉韻美人打馬帶路了。「現在大概是快入宋國境內，哦不，現在該說秦國阜州了。」葉韻看著那日漸沉下去的太陽，下意識地眯了眯眼，「我們要找客棧……」「客棧？」離音皺眉，看到葉韻復雜的眼神投向看書的清州，臉色沉了沉，遂不再言語，利落地跳下馬車向雲墨天那邊走去。雲墨天只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神色有些冷漠，左無言則有些復雜，一面一如既往地碎嘴抱怨，一面又像是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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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清冷而低沉的聲線一遍一遍唱著，「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誓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今夕何夕兮……」
離音緊緊咬著唇，慘白著臉，將自己蜷成一團抵著牆角，就這麼一點點萎頓下去，是誰曾唱過，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是誰曾笑鬧，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誰舉青梅，誰繞竹馬，誰用瘦弱的身子遮風擋雨……誰說過，我的一生不過從與你牽手開始……誰在唱……到底是誰的年少，誰的風華……她的懦弱，到底傷他到了何種地步……
「這種蠱叫青絲億。青絲億，情思憶。萬師傅說中青絲億的人，夜夜活在過去的時光里，那里有他一生中最痛苦或最幸福的回憶，每一夜，不斷重復過去的人生，一遍一遍，直至崩潰或迷失……」葉韻沉著臉，無奈悲戚之色蔓延，她是親眼看著他們十年的人，明明已經獨一無二了，為什麼平添這麼多折磨……
「你知道嗎？他一直翻來覆去唱這首歌，你當年不過五歲，倒背著手念出這首詩，呵，真的，當時都被你震到了……」葉韻笑得有些悠遠，「那個時候，我一個字也沒听懂，卻覺得小公主好有學問……呵呵，很傻吧，被你一首詩給收買了……他亦不過如此……」離音緊緊捂著唇，順著牆壁一點點地滑下，葉韻就那樣看著她，神色難辨，「他一生念念不忘的，不過是找回當年笑得一臉張揚的你……你可明白……」
是呢，可明白……有的人竭盡一生守護的今夕何夕，不過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