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能有一次這樣的淚如雨下,是我的幸運你的不幸……
本該如此的,因我之幸亦不過是你的此生無憂……
「我走了,你……你自己……誒」葉韻長嘆一口氣,神色落寞,轉身離開。離音置若罔聞,蜷在牆角,像在母體里,將自己緊緊抱住,月色如霜天如幕,殘星似雪月似鉤。誰在黑夜守著一個人的執著,誰在遠方守著另一個人冷漠……
「你說過要放下……」左無言臉色峻冷,神情莫測,他亦隨著雲墨天的目光看到了那個蜷在陰影的人,那個一動不動的人,沒有楚楚淚光,沒有歇斯底里,卻是如此悲冷淒惶,如此濃重的等待,像是等著最後的審判。
近乎呢喃的歌聲斷斷續續,「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誓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一點一點散入夜色中。
「很美的曲子,不是嗎?」雲墨天低聲道,說不出的落拓。明明已經決定放開了,他不是個反復的人,他也從不後悔自己的決定,那是他的堅持他的驕傲,只是那種厭棄和荒涼是什麼?那種風過空堂般的冷意是什麼?他不該這樣的,他的人生豈能為了一個女子委曲求全?
「墨天,你想清楚了!這件事,這件事……」左無言有些急了,他好不容易才勸住他,可是看這情形……「清楚不清楚還有意義嗎?在她心里,我的掙扎從來就不是什麼……」他苦嘲,還是忍不住說了,這讓他挫敗,讓他耿耿于懷的根源,他的灑月兌,不過是她不要……
「雲墨天!你是一手遮天的人物!你是這亂世當之無愧的霸主!翻手為雲覆手雨,從來只有別人看你的臉色。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左無言突然大聲道,他聲色俱厲,也顧不得什麼犯上不犯上的。「你說的對!我雲墨天何時要畏懼這些!我想要的,就只能是我的!」雲墨天忽的神光大震,神情說不出的厲冽,「哈哈,你終于說對了一件事!」他大笑著拍了拍左無言的肩膀,一掃剛剛的黯然,霸道肆意,狂烈如昔。左無言看向某個走進里屋的人,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錯覺……
一夜無眠,鳥鳴聲脆響,晨光微曦,屋外的人像是感覺到什麼,抬起那幾乎僵硬的腦袋,發絲濕漉漉的,像是蓋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她看向東方熾烈而耀眼的朝陽,心中松了一口氣,總算又是一夜過去了……
「音兒,你怎麼來了?」清州坐起來,就看到一動不動站在門口的離音。「我剛剛起來,經過這里。」離音看著那個明顯又憔悴了很多的人,心中萬分淒冷,一夜一生,那是耗著他的命啊。清州抿唇,也不點破她的謊言,他照顧了十年的人,怎麼會不知道呢?她一旦熬夜就會眼底暗青,顯出明顯的眼袋,她有起床氣,往往要叫好幾遍會爬起來,他斂眉,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成為她的負累……
「這荒郊野外的客棧,也沒什麼好風景,我們還是早點趕路。」離音笑嘻嘻地推著清州出門,走到院子門口就看到一臉怨惱之色的左無言和神情專注的雲墨天,當然還有一邊催著幾人起床的葉韻。離音感激地朝她點頭,知道葉韻必也是知道她的心急,才這般死命地把人叫齊。
「離音,趙國國師不在趙都,他到了遠城,我們今天要改道了。」雲墨天和離音並肩走著。幾人詫異地看向雲墨天,清州清淺的眸子里閃過復雜,左無言則哀嘆一口氣,離音亦揚眉,雲墨天竟然用這種堪稱溫和地語調叫她的名字……
「遠城?他去那里干什麼?」葉韻詫異,雖然這位趙國國師地位尊貴,但是像公然拂秦國這樣霸主的面子的事也是不會做的。「趙國國師有個癖好,收藏印鑒。」「印鑒?」離音撫著下顎,若有所思,「趙國遠城好像有四年一屆的大型鑒賞拍賣會,叫什麼來著?」「聚寶齋。」雲墨天對離音的奇異詞匯並沒有什麼異議。「對,就是這個。冽,聚寶齋的消息——」離音一頓,清州和葉韻亦深沉凝眉,表情有些黯然。「你們……冽,為什麼沒有來!」離音突地提高了聲音,是她的錯,沒注意到影子一樣的冽竟然沒有出現。
「冽……都是他們!他們……」「葉韻!」清州沉著聲音打斷了葉韻的話。葉韻仍然死死盯著雲墨天,目中怒火如熾。「對不起,是我的人動的手。」雲墨天的聲音誠懇之極,暗處的鷹衛眾人大跌眼鏡,殿下說了「對不起」,竟然說了「對不起」!「他到底怎麼樣了!」離音管不了眾人的詭異表情,仍咄咄逼人地質問。「他內傷……極重……是我的錯……」雲墨天緊張地看向離音,那個侍衛是他下的手,當時他正殺意深重,心心念念要把她擄來,擋路者,自然是沒有留手的……他現在無比感激當時及時阻止了他的清州,要不然,依著離音的性子,只怕是不死不休……
「他……是我的錯……」離音攢緊了拳頭,眉目間是深深地自責。「音兒,冽已經沒事了,只是還需休養。他一直自責沒有護住你。」清州清淺的眸子里滿是溫柔,離音看向他,有些難過,「我是不是一直讓你們很費心,媽媽,你,韻姐,還有冽……」「音兒,我們不過是努力讓你走自己的路,人生路,感情絕沒有誰欠誰的。」雲墨天神情莫測,轉眼看向溫潤的男子,清州,以才名動天下,陪在她身邊十年,十年啊……足夠人心變老,足夠世事蕭蕭……
離音默然,真的沒有誰欠誰嗎?那麼你呢,這十年我怎能心安理得的受著,怎能踩著你的情,踩著你的命,去走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