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孫熙釋然了,此刻陳初曼在她眼中也不過是個千方百計討父親歡心的女人,仰人鼻息活著。她跟了父親二十余年,終于熬到今日的地位,也屬不易。母親已經離世,她再同父親卿卿我我也傷不到她的心,好一個眼不見為淨。她不再恨這個女人,也不再恨孫孝之。恨需要很多的力氣,她寧願留些力氣好好吃飯,填飽肚子。
孫孝之說︰「晚上你們夫妻就在孫府過夜吧。」
賀攸清答︰「我們吃完飯就回去。」
「一個晚上而已,難道嫁出去的女兒真是潑出去的水?」
孫雪忙說︰「他明早還要上班,在這里不大方面。」
陳初曼打圓場︰「看,才嫁出去,就幫著攸清。誰說女生不外向呢?」
一家人笑起來,連賀攸清也跟著陪笑,右手輕輕握住孫雪的左手。
孫熙足足像個客人,看著他們一家其樂融融。看著對面坐著的一對璧人,她突然明白了——她為什麼將賀攸清推遠,直到將他推到別人的懷里。她自問不能像孫雪一樣,洗盡鉛華為人婦,作賀攸清的影子,以他的喜為喜,以他的憂為憂。她千辛萬苦才擺月兌孫家大小姐的身份,又怎能因為愛情這個浪漫的名詞,迫不及待地進入賀家這個牢籠?
她同賀攸清,兩人目標從來不一致。她要的是自由,而他要的是名利財富,家族的榮譽。縱使她愛上賀攸清,也不會甘心作他的影子,為賀氏作門面功夫。相比之下,她更愛自己,更愛那一片海闊任魚躍,天高任鳥飛的天空。她再一次釋然了,這頓飯讓她放下恩怨也放下心里的悸動。
孫孝之開了一杯酒,大家陪他喝,他舉杯︰「祝一對新人永遠恩愛。」
「永遠恩愛。」大家隨聲附和。
他又祝酒︰「我們一家人永遠和和睦睦。」
「和和睦睦。」
他又要踫第三杯,陳初曼勸他︰「老爺子,少喝一杯。」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羅嗦,今天難得女兒們都回來,我高興喝多少就多少。熙兒,你的妹妹和你長得真像,說你們不是姐妹也沒人信!」孫孝之有些醉了,他平時酒量甚好,看來今晚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孫熙看看孫雪,果真與自己有些相似,只不過她的肌膚勝雪,自己就算在冬天足不出戶也不會白到這種地步。孫雪也正看著自己,接觸到她的眼神,溫柔地將目光垂下來。猛然間,她斜著眼去看身邊的丈夫,眉頭緊蹙若有所悟,被賀攸清一直握著的手捏起了拳頭。
賀攸清往她碗中夾菜,陳初曼笑︰「看這對小夫妻,真是恩愛。」
「新婚燕爾,羨煞旁人。」孫熙放下掛礙,像一個局外人一般調侃。
孫孝之靈光一閃,四字成語月兌口而出︰「乘龍快婿,夫復何求?」
一對夫妻笑容以對,飯桌上誰都沒有看出他們各懷心事,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