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爺有外孫?為何從沒听蔣爺提過?」
「如果這孩子還活著,應該已經二十歲了,正是最好的年紀。」
蔣爺嘆了一口氣,道出了一段往事。二十多年前,蔣爺已經是林茂舉足輕重的人物。他的妻子早年在一次幫派火拼中不幸身亡,使得他和他唯一女兒蔣梅的關系日益緊張。蔣梅一直看不慣父親從事非法活動,在她十八歲那年便報考了警察,順利進了警校。
蔣爺一怒之下,找人嫁禍親生女兒,誣陷她買賣藥丸。這件事不僅讓蔣梅被逐出警校,還讓她受了三個月的牢獄之苦。听到這里,陶天佑不禁暗自感嘆蔣爺的狠心,一個人居然能對自己唯一的女兒做這樣的事,真是匪夷所思。
蔣爺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緩緩地說︰「那時候我在幫會的地位還沒鞏固。自古兵賊不相見,我的女兒卻做了警察,幫會還有誰會信任我?對頭人趁此機會,落井下石。我知道,若我不馬上反擊,就會被他們鏟除。于是,一得到這個消息,我就當機立斷,把自己唯一的女兒送入大牢。連唯一的女兒都下得了手,幫會里還有誰敢質疑我?接下來的社團大選,我成了當仁不讓的主持人。」
說起當年的情景,蔣爺臉上蒙了一層冰霜,嘴角偶爾抽動,其心狠手辣可見一般。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讓我再做一次選擇,我還是會這樣做。做大事的人,切忌婦人之仁,婆婆媽媽只有壞事!」
陶天佑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之所以一心想月兌離社團就是不願成為蔣爺這般麻木不仁的人。縱使爬到社團的最高峰,一聲令下可以決定數十人甚至數百人的生死,但失卻了做人起碼的溫情又有什麼意思?
蔣梅從牢里出來之後就不知所蹤,而蔣爺一直認為女兒去考警校是對他的公然背叛,也從未找過她。直到一年之後,蔣梅懷著身孕回到蔣家。蔣爺問她孩子的父親是誰,她不肯說,只知道那男人是個有夫之婦,不能娶她。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蔣爺不肯讓她生下來。他認為蔣梅這樣做是故意讓蔣家蒙羞,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會被人取笑為野種,執意要讓她打下來。
蔣梅自然不肯,蔣爺不理她的吵鬧懇求,把她鎖在房里。第二日,他就請醫生來家里做手術,打開.房門,發現蔣梅已經跳窗逃走。
蔣爺幽幽地嘆了口氣,說︰「至此之後,我狠下心腸,沒有找過這個忤逆女。她當年背叛我,又為了同我作對懷了個來歷不明的孩子,我一直不肯原諒她。我以為她這次出走,又會像上次一樣,時間到了就會自動滾回來。沒想到她一走就是三年,杳無音訊。我開始發散人手找她,將Q城翻了個底朝天還是一無所獲。她可能已經離開Q城,因為恨我,遠走高飛。但我們始終是骨肉,終有一日她還是會回來的,我可以等。天意弄人,我得了這個病。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總要有人繼承。現在,我命你把這個孩子找出來,培養成我的繼承人。」
陶天佑面露難色︰「蔣小姐和這個孩子,會不會?」他要問的,自然是「會不會已經不在人世?」,他的推論是在情理之中。試想,憑借蔣爺的勢力,他都找不到的人,會不會根本已經不在人間了呢?
他的話被蔣爺打斷︰「不會!我們蔣家怎麼可能沒有一點骨血留下!他們一定是活下來了!只是這些辦事的人,都是飯桶,廢物,才找了那麼久都沒有他們的消息!」蔣爺年輕時候用血汗打拼下來的江山,後繼無人,他又怎肯甘心?中國封建思想素來重男輕女,再加上蔣爺又是黑社會分子,他自然希望自己的事業由男丁繼承。但生下蔣梅之後,他在一次火拼中受了槍傷,至此患有不孕癥。這件事他自然秘而不宣,而當日那位醫生也因此慘遭毒手。所以,蔣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唯一的血脈,他唯一的希望。
陶天佑鄭重的說︰「我一定盡全力把蔣小姐找出來,但如果她沒有孩子,或者生的是女兒?」
蔣爺目光如炬,說︰「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身上流的是我的血,就一定能在林茂號令一切。」
他示意陶天佑跟他去書房,從保險箱里拿出一個公文袋。他說︰「這幾年我請了不少私家偵探調查她的下落,這是他們拿回來的資料。」
陶天佑接過資料,看到上面無非是「某年某月某地調查一番,然後一無所獲」的調查證明,並無實際用途。
蔣爺最後囑咐︰「我生病的事還有這件事,你一定要秘密進行。事情如果一早泄露,社團的人一定蠢蠢欲動。」
陶天佑頷首。從蔣家出來,他眉頭緊蹙。蔣爺給了他一個大難題,第一難處就是將失蹤二十多年的蔣梅找出來。私家偵探和社團眾人苦查多年都一無所獲,他又有什麼本事查出來?更何況,他心里隱隱覺得蔣梅根本就已經不在人世,或者早在三年前就離開Q城,茫茫人海又到哪里去找尋?第二個難處就是蔣梅的孩子,就算果真找到蔣梅,她當年就不惜考警察和父親作對,如今她又怎麼會同意讓唯一的孩子加入社團?即使她同意,如果她的孩子是女兒,一個二十歲的女孩理應享受人生的快樂,又怎能在社團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
蔣爺給他出了個天大的難題,而這個難題是因為蔣爺當年的頑固一手造成的。如果時間有時光機該多好,那麼每個人都可以返回當年改正自己的錯誤,而無需事後後悔,做那麼多事補償也依舊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