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午年春,全中國到處燃燒著革命的火焰,到處傳播革命的思想,但遠處塞外高原的九梁窪村依然如故,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而田家卻正在為田九爺的婚姻大事忙碌、憂愁,年已17歲他的懵懂無知,嚷嚷著不娶媳婦、不成家。本村當戶有好多家的大人,托媒人上門提親,田九爺不是嫌人家個子低,就是說臉上有麻子。
村西頭有一個閨女是村長的佷女,叫英蓮,和九爺同年同月同日生,從小一起耍大的,模樣俊俏,性格有點男孩子氣。她母親托村長來家里提親。
田牛娃馬上準備了四個熱菜、兩個涼菜,燙了一壺酒,「村長,咱們邊喝邊聊。」村長月兌了鞋子,盤腿上了炕。說實際,村長也早就想喝一壺打一打牙祭,村長家里不富裕,四個孩子、八口人需要他養活。
「我是為了治平的婚事來的,治平十七歲了,老大不小了,該結婚生子了,早點為田家續簽香火。」村長喝了一口酒,巴匝了一嘴,「你看,我那個佷女英蓮也十七了,和你家治平同年同月同日生,這是緣份,緣份難得……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孩子們的終生大事,我們家長沒有意見。但關健在他們。咱們喝酒!」
在村長和父親喝酒當口,九爺和英蓮已經跑出去捉螞蚱去了。酒過三巡,村長話也多了,九爺的父親田牛娃臉也紅了。
「這倆孩子多般配,性格也和得來!」
「對,挺合適的,我們治平人實成,話也不多,孝敬。」
「英蓮也是個好孩子,過門後一定會孝順你們的。」
「螞蚱點點頭,我送妹妹杏花油,杏花油,抹上頭,妹妹人才好風流;螞蚱擔擔水,我送妹妹向日葵,向日葵,種下去,妹妹生活似糖稀」。
倆人邊捉螞蚱邊追逐著玩,英蓮前面跑,九爺後面追……
「治平,你看多大一個蜻蜓,顏色真好看,有紅的、綠的!」
「快抓,用褂子打,用褂子打。」
英蓮全神貫注地正抓蜻蜓,卻沒有發現已經到了河邊,
「英蓮,注意,河,小心到河邊了!」
「啊,啊,治平」說話間,英蓮已經滑到了水中,
九爺緊趕上去,想用手抓住英蓮,但夠不著,可他又不識水性,怎麼辦?
「救命啊!救人啊!有人落水了。」九爺邊哭邊喊。
眼看英連的頭部已經沒在水下,九爺連衣服也沒有月兌掉,直接跳入水中,可是他根本不識水性……
等他睜開眼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身邊圍滿了人。
「孩子,你可醒了,可把我們嚇壞了。你整整睡了大半天。」
「英蓮在那兒,英蓮怎麼樣了」,九爺焦急的問。
「英蓮,英蓮,她去了,她沒了」,九爺他娘說。
听到這個消息,在炕上躺著的九爺一下坐了起來,
「什麼,英蓮死了,不可能,不可能」,九爺打著炕,用手扯著頭發,「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要捉螞蚱,如果不是我要到河邊玩,是我害了她」
不論任何人勸說,九爺都听不進去,不停地叨念著那幾句話,不停地埋怨著自己。
「孩子,你吃點飯吧,我下了你最愛吃的柳葉面,不吃飯怎麼能行,你已經四天沒有吃飯了,吃點吧!」
「吃點吧,人是飯店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治平,你有什麼想法,說出來?」
「治平,整天憋在家里不是事,你出去走走,我陪你。」
接連幾天時間,九爺不吃不喝,不說不笑,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房間,每天只是在炕上躺著。
任憑家里一班又一班的人來勸說,九爺始終無動于衷。
第七天,九爺听到了一陣又一陣的鼓匠吹打聲,間或還有哭聲,原來今天是英蓮開鼓的日子,
「我要去英蓮家祭拜,我要去上香,我要和英蓮成親!」九爺一個咕嚕從炕上翻了起來,張羅著穿衣服。
他這一叫可把他媽嚇壞了,「孩子,你說什麼,你是不是高燒了,是不是餓迷糊了?」
「孩子他爹,你快來,治平他起來了,他要和英蓮娶媳婦,末那娶英蓮,這可怎麼了得!」
田牛娃趿拉著鞋忙著從屋跑了出來,擋住了九爺的去路,
「你說什麼,要娶英蓮,你中邪了,那可是陰陽相隔啊!人怎麼能和鬼結婚呢!」
「我做主,這根本不行,你死了這份心吧!」田牛娃蹲在地上,氣得吧嗒吧嗒抽煙。
「你不答應,我也去死,餓死、跳河、上吊都行,你看吧!」九爺雙躺到了炕上,一言不發。
「我的小祖宗呀,你這是怎麼了。英蓮的死和你有多大的干系,英蓮和你又有什麼干系,八字還沒有一撇,你為什麼鬼迷心竅。」九爺的娘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的爭吵聲驚動了九爺的叔叔和嬸嬸們,大伙得知情況後,也紛紛勸說九爺,可是九爺依然是那句話,
「我要娶英蓮,你們不答應,我去跳河、上吊都行!」九爺堅決的態度弄得一家人沒有辦法。
田牛娃要打九爺,可是大家拉扯得不讓,再說九爺連續六天沒有吃飯,身體十分虛弱,甚至于連站在的力氣都是沒有。
萬般無奈,不知誰把村長和族長田根喜請來了,
「我听听這是怎麼了,治平要娶英蓮」,田根喜柱著拐杖顫顫歪歪走了進來,老爺子已經108歲了,九梁窪村誰家有了三長兩短,有點家庭糾紛都去找族長,族長也決對能夠安排得妥妥當當。
「族長,你坐下,快點坐下,你趕緊給拿個主意吧!治平可是鬼迷了心竅了」,九爺隊娘急著說。
「我說這是怎麼了,治平是咋想的,啦闥啦闥。」
九爺躺在炕頭上,把頭扭了過去,重復了一次那句話,「英蓮是因為我死的,如果我不帶她到河邊就不會掉到水里淹死。我要娶英蓮,他們不答應,我也去死,跳河、上吊都行!」
大家磨破了嘴,也說不響九爺。
「冤孽啊,冤孽啊,我活這麼大,沒有見過像治平這樣有骨氣、有感情的孩子,既然如此的,我看只能按治平的要求辦了」,族長田根喜最後發言了,「我看你們就這樣辦吧!這陰陽兩隔的婚禮可得講究講究」
村長受托到英蓮家一講,英蓮的父母求之不得,連忙表示同意,按當地的風俗女兒是不能入祖墳的,正愁英蓮下葬的地方。這樣一來,英蓮就能按九爺的媳婦入田家的祖墳。經過商議,結婚儀式與下葬儀式一天舉行,也就是英蓮去世的第九天舉行,先在男家舉行結婚,然後從女家出發為英蓮下葬。
這樣兩家都是忙了起來,田家忙著準備下茶(雁北地區結婚的一種風俗)的東西︰離娘肉、喜花饃、衣服手飾和拜堂的東西。英蓮家卻在準備出殯的東西︰金銀二斗、金銀二山、搖錢樹、聚寶盆、引路菩薩。兩家卻高興不起來,
那天,九爺與英蓮的像舉行了三叩九拜儀式,正式結業夫婦。當主婚人喊「二拜高堂」,九爺抱著英蓮的像向二老跪下拜時,田牛娃的嘴苦得好像吃了黃蓮一樣,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結婚儀式剛完,九爺一路小跑地去了英蓮家,在英蓮的靈堂前,幔帳高懸、挽聯高掛,九爺為英蓮上了三柱香,然後邊燒紙邊抽泣,「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做連理枝,你在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冬穿棉夏穿單,你要多開心少煩憂,有事你托夢給我」。
九爺一直將英蓮送到墳地,親手為英蓮圓了墳。這件事流傳遍了陽高縣的鄉鎮村落,九爺與英蓮陰陽相隔的事讓人們感嘆了許久,九爺的重情重義讓人們敬佩。
但大半年時間里九爺內心走不出這個陰影,也拒絕任何人人為他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