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靜回到家時已是深夜,兩位老人都睡了。
她換上拖鞋,悄悄地往臥室走,氣都不敢大喘,夏明的媽媽還是醒了,起身打開了客廳的燈,陶靜趕緊低下頭喊,媽媽,您醒了……
當老人看到陶靜臉上的淚痕時,吃驚地問,靜兒,孩子,你咋了,怎麼哭了?
媽媽……我沒事……
陶靜無法克制內心的痛苦,眼淚掉了下來,轉身進了臥室,趴到了床上。
老人靜靜地坐到陶靜的身邊,粗糙的手撫愛著陶靜,默默不語,想給孩子一點安慰,可並不知道說些啥。
陶靜感覺找到了母愛,抱著老人的手,小聲哭起來。
孩子,告訴媽媽,是小明惹你了嗎?
陶靜拼命搖搖頭,她不想惹老人傷心,知道老人還沒有從失去夏雨的悲痛中解月兌出來,如果再告訴夏明變成混蛋的事,老人肯定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好孩子,乖,跟媽媽說怎麼了……如果是小明惹你生氣,我回來打斷他的腿……唉,他有時像個沒有長大的孩子,都快娶你了,還不懂事,你替我多管管他吧……媽媽拜托你了……
媽媽……
陶靜听到老人如此之說,感覺到更加委屈,依偎到老人的懷里,哭得更加傷心。
老人沒有說話,似乎猜到了什麼,只是輕輕拍著陶靜的後背,用心安慰著她,等待著陶靜平靜下來。
在老人的懷里,陶靜感慨萬千,她第一次感覺到了親情的溫暖。
她的父母是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她的父親寄希望于母親生個男孩,可一連生了三個都是丫頭,生下她以後,母親被醫院順便強迫做了絕育手術,她的父親知道後愛上了喝酒。
自從懂事起,陶靜就感覺自己像一顆小草,沒有引起過任何的人注意。她穿的衣服是姐姐的,她吃的東西是父親喝酒後剩下的,也只有她跟村里的小伙伴一起時,她才是快樂的。她上面的兩個姐姐很早就綴了學,除了挨父親打就是干農活;乖巧的她在母親的罵聲中給父親打酒喝,讓父親高興,才能夠每天上學。
大姐16歲那年嫁了人,二姐18歲那年招了上門女婿,她18歲那年從農村來到大學,母親賣了家中的兩頭豬,挨了父親的打,她也在淚水中離開了家。
可是,受盡了辱屈的媽媽在她大學時病逝了,二姐與二姐夫到南方打工,留下父親一個人在家與酒相伴,陶靜不得不每個月都給他寄一點錢。
陶靜的身體突然之間顫抖起來,她想到了自己的以前,想到了大學時為了錢答應了高年級同學同居的要求;想到了為了錢與四哥的瘋狂,還為四哥去醫院做流產……如今,她還是為了錢,把夏明推了出去,讓對她百依百順疼愛有加的夏明可能會一去不再復返……
如果……如果……
陶靜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跟老人訴說心中的一切,而不得不咬緊了牙,任憑淚水流個不停。她不能原諒自己,不能原諒自己的過失,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我應該怎麼辦呢?
媽媽……我沒事,我沒有去找夏明……只是……只是,我一個好朋友出國了,我心里特別難受……
陶靜無奈何撒了謊,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傷害老人,她做得傷天害理的事太多了,不能再繼續下去。
老人知道不是夏明惹的事,也頓時輕松起來,她安慰陶靜一會,給陶靜做了一碗熱熱的面條,才去睡覺。
陶靜躺在床上,再也無法入睡,回想起以前所做的一切和白天經歷的一切讓她傷透了心。她想來想去,找不到救夏明的辦法,就給夏雪發短信說,雪兒,我做錯了一件很不應該的事,可以原諒嗎,可以挽回嗎?快回答我!
夏雪並沒有回復,陶靜不甘心,她認為這個世界上,只有夏雪能夠理解她,能夠替她分解心里的煩惱,也許只有夏雪能夠救她于水深火熱之中,她目前除了夏雪,還找不到任何一個知心的朋友。
她並沒有想夏雪現在做什麼,也早把四哥讓她騙夏雪時的承諾給忘記了。她繼續發短信說,雪兒,我睡不著,以前所做的一切像是一根麻繩把我捆到一起,我無法掙月兌,快要死了,救救我吧!
雪兒,你快來呀!我真的不想活了!
雪兒……
極度疲憊的陶靜給夏雪連續發了20多個短信,在黎明時分才朦朧入睡。
這個時候,夏雪剛剛醒來打開了手機,一條條短信把手機都塞滿了,她讀完後來不及回復,就踏上了回家的路。她預感到家里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知道任何回復都對陶靜沒有任何幫助,必須盡快回家。
經過一段時間的心情調整,夏雪逐漸找到了自己,感覺能夠平靜對付失去夏雨的事和為了救劉冬設計的騙局,她才決定回家,陶靜的短信只是加快了回家的速度。
用幾分鐘時間收拾好簡單的行李,夏雪來到了飛機場,買上了最早的一班飛機票。在登機前,夏雪回復短信說,親愛的,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告訴我,好嗎!
手機的鈴響一聲,陶靜立即驚醒了,她根本就睡不踏實。
雪兒,你在哪兒?我想見你!
好,靜兒,在家等我,我現在上飛機,兩個半小時後到家,在外采訪呢!
不,我要到機場等你,好嗎?我一分鐘都等不及了!
此時的陶靜一門心思想著夏雪回來,她要告訴夏雪有關自己的事,與夏明有關的一切,讓聰明的夏雪給她想辦法,她必須要挽回這一切。
陶靜經過一夜的思考,越來越覺得不能失去夏明。
睡夢里,夏明站在她的面前,她想模他,模不著;想捧著他的臉,看看他,看不清……醒來後,眼淚濕了枕頭,陶靜感到心很疼。
她這時才意識到,夏明與她已經融到了一起,不可能再分開。
認識夏明時,她正寂寞。她當時瞧不起夏明的弱,瞧不起他只是一名小記者的身份,她只是想與他一起玩玩,一起填補多少的空間。可是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以後,夏明對陶靜的愛潛移默化影響了陶靜,她從情感上早已接納了夏明。現在,就要失去他了,她才後悔莫及。
在機場的候機室的門口,陶靜與夏雪緊緊抱在一起時,真的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哭得傷心極了,夏雪哄了幾次都不奏效。
正在這時,一群人護著幾個大人物,從他們身邊走過,準備上前面停著的豪華的驕車。矮胖的譚鑫東特別耀眼地走在前面,畢恭畢敬地站在車前,請市里的領導先上車。
突然看到了譚鑫東,夏雪本來平靜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她想知道姐姐的下落,可是姐姐不讓她找譚鑫東,可除了譚鑫東,又有誰知道她的下落呢?她顧不上姐姐的警告,顧不上陶靜的訴說,把行李往地下一扔,一個閃身跳到譚鑫東身邊,大聲喊,姐夫,是我呢,我是小怡!
顯然,夏雪的出現讓譚鑫東很是吃驚,臉上堆起的笑都沒有散開,就轉過了身。可是,鑽進車里的省城某領導認出了夏雪,又下了車,與夏雪握著手,問譚鑫東,譚董,這不是我省有名的青年作家嗎,你們認識嗎?真是幸會呀!
大叔,您好!當然認識您,嘻嘻,譚總是我姐夫……您真帥!
好呀!你個譚董,家中這麼嬌滴滴的小姨子,還藏著,是何居心?
領導瞪著色迷迷的眼楮與夏雪握完了手,依然嘮叨不停。
夏雪則故意摟著譚鑫東粗粗的脖子,親昵地跳了幾下,小鳥依人般躲到譚鑫東的身邊,抱著他的胳膊。
短短的那麼一瞬間,譚鑫東陰郁的臉色變了又變,才無可奈何地抬起頭,爽朗地笑起來,淺淺地抱夏雪懷里,象征性地擁抱一下,拉著夏雪與其他官員一一介紹。
當介紹到救劉冬的副市長時,夏雪的眼楮故意瞪大了,緊握著副市長的手,嬌滴滴地說,哎呀,大叔,您慈眉善目的,我好像在哪兒見過您,您不認識我了嗎?
副市長怕露餡,急得直眨吧眼。
夏雪故意用嘴湊到他的耳朵前說,大叔,您活力真足,看著就年輕!
譚鑫東似乎看出了什麼,馬上訓斥道,小怡,別沒大沒小,注意點身份!
是,姐夫大人!
夏雪扭頭乖乖地答應一聲,轉了一個身,依然一字一句地小聲對副市長說,大叔,您以後一定要多關心我,好嗎?!
當然!你是本市有名的作家,只要你有什麼要求,我保證滿足!
副市長看到省城的某重要領導站到了身邊,馬上表明了決心。
夏雪嬌聲一笑,上了省城某重要領導的車。
因為譚鑫東對她說,你今天的任務是陪好領導,領導點名請你上車呢!
陶靜一個人被扔到了機場,她提著夏雪的行李氣得真跺腳,坐在出租車上發短信給夏雪說,這幾天我是倒霉鬼呢,喝涼水都塞牙,先回家了,你可要早點找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