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情景,和初見的時候一樣,連一辰說話的語氣都同樣是事不關己。可此時廖凡臉色平靜到了極處,只是徐徐的說道︰「你的計策並無破綻,不過是天緣巧合——因為外面傳聞你與一個年輕女子的關系非常,我便派人去弄清她那天晚上的行蹤。本來只是順帶查她周圍眾人。誰知無心插柳,倒是發現孔小姐徹夜未歸……開始我心中還存著疑慮,不過今天已經全然打消。你對她的用心早已大大出乎我的預料!可憐聶書遠還在求神問卜,四方搜羅你祖上八代的籍貫姓名,哪知道真佛就站在他身邊?」
他胸有成竹,話說得簡略,見一辰並不否認,冷笑了一聲,又說道,「好一招移禍江東!計策雖然高明,可為了個女人用這樣的手段豈不愚蠢?何況那姓舒的女孩子剛剛二十歲的年紀,論心思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你為了維護自己的人,隨隨便便就把她退到懸崖峭壁上,判了她亂箭穿心的死罪!我是頭一次見識這樣殺人不見血的辦法,好一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論起來,「心狠手毒,干淨利落」八個字你也當得起!又何必一定要我這個用槍的人?」
這番話一出口,一辰終于回轉身,眼光清凜的看著他的眼楮,聲音卻淡然︰「你既然明白,有句話我不妨先說。」
皓月當空,樹影斑駁凌亂處似有風起。夜色深處似有暗影幢幢,如鳥群撲閃著密麻的翅膀,一辰的話音在空曠的院落中回蕩,消散,又被圍攏的牆壁與夜幕撞回來,字字句句,像甩在廖凡的心上。
廖凡听到最後一字,臉色一變,盯著一辰的眼楮里露出微光。可片刻間,他又笑了起來,神情自若的繼續說道︰
「你還記得在聶總的辦公室里,咱們打賭誰能平持那鎮尺時候更久?那天是我佔了上風,險勝得真是漂亮!」
他臉色陰沉,從口袋里取出那銀色的火機,拿在手中漫不經心的看了看,微微而笑︰「當時你認輸的樣子並不是佯裝,可我心里知道是自己輸了。因為你根本未曾真正在乎!賭賽的輸贏不過是你的棋子,重要的是你要我清醒,即便你是輸家,聶書遠依然會看重你,那時這賭賽就成了匹夫逞一時之勇的把戲;可我要是輸了,在他眼中就是一文不名的廢物,也許立時就是兔死狗烹的命運!你一個字都沒說,就要我知道自己無路可選,要麼與你合作,要麼被當作踏腳石踩得粉身碎骨!所以我只能心甘情願的送上門來,感激涕零的接受你的條件……」他說著,又笑笑,眼楮里閃過一絲傲然,可又有著些許的傷感,
「這種本事只有你羅一辰能做到,但我就是不甘心!如果換了另一種游戲規則,換了另一種輸贏成敗,我也有本事讓你臣服腳下,你只不過是佔準了時勢!所以我對自己說,即便是與你合作,也要等手里握著足夠的籌碼,要你對我有所忌憚!」
他說著,眯起的眼楮里暗潮涌動,似乎極力克制著內心情緒︰「今天的事,看上去你應變迅速至極,其實我自始至終從未懷疑你有扭轉乾坤,瞞天過海的本事。不是這樣的人,也不配要我听命于他!但你做到了又怎樣呢?遮瞞的本身就是最好的答案,又何須其他旁證?壺里的東西只有輕微亞硝胺中毒的作用,雖說孔小姐一人服了四人的分量,想來也並無大礙。不過你記著,我廖凡今天來找你,不是來做你的一只手,更不是來做你手中的一支槍!所以,在看到絕對的安全和利益之前,我非但不會輕易放過孔南兮這張王牌,恰恰相反,我要她時時出現在你身邊,提醒你我們之間的約定……直到我對你有足夠了解和信任的時候,才由得你去選擇是否要將她遺忘!」廖凡說到這里目光炯炯,心底已做好了無論對方威逼利誘,都是寸步不讓的準備。
誰知一辰只是抬頭看著漫天繁星,嘴角竟逸出絲淡淡的笑來,神情凝注,臉龐在月色下輪廓柔和。廖凡本來冷眼看他的神色,這時心中忽然驚覺,以往只是把他當作厲害的對手,心思深沉,謀算縝密,此時此刻才覺得他是年紀輕輕……想到這里,再次審視他,眼光中卻掠過一絲古怪復雜的神色。也只是一瞬間,一辰已然緩緩收回目光,靜靜的看了他半晌,漠然說道︰「好,這個方法很公平,南兮由你來安排,其他的事情必須按我說的去做。不過你也應該明白,是因為我對她不願放手,你才有子可持;如果逼我放手,同樣是輸,輕重你心中自有分寸。」
車子剛剛停穩,梳子就摘掉安全帶,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Leo拔出鑰匙,推開門剛要喊她等等,卻見迎面駛過一輛普通的黑色雪佛萊,但這樣的車速在停車場里實在過分,Leo皺眉,不由得側頭看它的牌號……
「這邊進門要登記,我的證件在公司里沒帶出來……」梳子發急的推推他,卻覺得他的身體繃得緊緊的,神色怪異,「Leo?」
午夜時分,南兮突然醒了過來,意識沒有完全恢復,只是感到身體上的虛弱和一種潛在的、令人不安的寒冷。她勉強用肘撐著身子,費力的想要坐起來,卻忽然發覺有人緊緊攥著自己的雙手,手心里有著像小貓一樣涼涼的汗水……南兮蒼白的嘴唇上浮起一個隱約的微笑,虛弱仍在,不安感卻消失了,一陣久違了的溫暖安定浮上心頭——梳子靠在她床邊的一把椅子上,長長的頭發披散在臉頰的兩側,身上披著件寬大的西服外套,床頭白中透著暗藍色的燈光打在她蒼白的臉上,整個人看上去很有恐怖效果。南兮一動,她雖然睡著沒醒,可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擰著眉頭把手往回縮了縮,那神情好像是小孩子在跟伙伴奪一件心愛的玩具……
南兮的看著她冷得縮頭縮腦的樣子,隔了很久才微微的嘆息了一聲,輕聲喚道︰「梳子,梳子,醒一醒。」
「嗯?」梳子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楮看著她,像是在說夢話。「你醒了?」她伸手去模模南兮的臉,輕輕的問,上下眼皮還是不住的往一起粘。「早醒了,看你凍得那樣子。」南兮心里一陣發酸,把身子往里挪了挪,手搭在她手上往回拉,「上來吧。」
「嗯。你醒了就好,剛才嚇壞我了……他們又不許陪床……私家醫院規矩好大呀!」梳子一邊听話的擠上她的床,一邊嘴里不住的絮絮叨叨,南兮把被子蓋在她身上,一陣燻人的暖意襲來,她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合上眼楮,仍舊喃喃的說,「南兮,你等著……等咱們就有錢了,就什麼都不用怕,我請醫生回家給你看病,再不用看護士小姐的臉色……也不用睡椅子了……」她說著,語聲漸漸低微,呼吸變得綿長起來。
「好,我等著你呢……」南兮悄聲說,把被子給她拉拉好,拍拍她的手,慢慢的也闔上了眼楮。
夜色平穩的消褪著,梅樹圍攏的院落中燈火仍然。天色從墨黑到烏青,從烏青到灰藍,從灰藍到牙白,從牙白到胭脂紅,繼而晨光透窗……
燈,終于一盞接一盞的熄滅。
天亮的時候,Leo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嘆息。
兩個女孩子依偎在一張小小的病床上,頭挨頭,臉踫臉,手臂攬著睡得正甜,可身子卻各自向床外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床鋪中間空出了好大一塊地方;兩人凍得臉色發白,被子反而被推在了一起……
南兮喝著Leo送來的粥。梳子在一旁坐著,看看粥,看看Leo;看看Leo,又看看粥,眼楮里有明顯的鄙視和不信任。Leo挑挑眉毛,笑著由她看。
「真的不用Leo送你麼?你自己會不會又暈倒呀?」梳子等了一會兒,忍不住第三次蹭到南兮身邊,討好的問道。大大的眼楮里閃著光,看樣子似乎很渴望听到個「好」字。
「奇怪了,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情,所以不想和你一起回公司?」南兮咽下最後一口粥,側著頭上下打量她一番,又看看Leo,一針見血的問。
Leo剛要說話,又忙苦笑著搖搖頭。梳子投過來殺人的眼光說明話語權和生存權他只能選一樣,而他明智的選擇了後者。
算你識相!梳子眼楮一眯,轉過頭去對南兮賠笑臉。「當然不是啦!」她說,臉卻不由自主的有些發紅,其實南兮猜對了一半。
「既然不是就不要羅嗦,你不想上班,人家可不能遲到。」南兮放下碗,轉頭對Leo說,「謝謝你送粥來,很好喝。梳子這小鬼以後少不了要麻煩你。她看上去冒冒失失,橫沖直撞的,可是心地善良單純,在Lily又沒有朋友,全靠你多加提點了。」
「放心,我會的。」Leo微笑,看上去還真是溫柔有禮,「你也要好好保重身體。」
「叮囑完了沒有?我要走了。」梳子看得氣鼓鼓的,嘟著嘴從南兮的手里搶過粥碗,亂七八糟的往袋子里一塞,轉身就往門口走。南兮抿著嘴角一笑,又同情的看看Leo——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那麼改天來新檸坐。」
「一定去拜訪。」
梳子看著他們兩個「難舍難分」的樣子,幾乎要哭出來了。這家伙就是只披著羊皮的狼,而且披的是綿羊皮!一碗粥就把她最好的朋友收買了,以後要是受了什麼委屈跟南兮一提,她一定會替Leo說好話。
目送梳子和Leo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南兮走回房間,簡單的整理了一下床上的東西,又草草換上自己來時的衣裙。
梳頭的時候,她對著鏡子看自己微微帶著病容的面色︰單薄蒼白的女子,臉龐上的安謐欣然漸漸消失,烏黑的眼楮看上去
迷茫而又混亂,面頰上卻浮起燃燒般的酡紅。
鏡子里映著她的容貌,靜靜的,卻如同一張色彩強烈的油畫,身後的窗給畫添了簡陋的框子,窗外是大片大片徘徊在微風間的流雲,像飄零在跌宕河流中一朵一朵盛開的百合。時光的河流中流逝著無數風與雲的際遇,他們遇到彼此的瞬間已經錯過,再相遇時,可曾記得初見時彼此眼中的欣喜?
為什麼?南兮問自己,為什麼當梳子問起她昨天種種的時候,Leo眼中會掠過那樣懷疑探究的神色?為什麼自己又會不自覺的遮掩了一切,像是在保護些什麼?Leo的目光告訴她,此刻不能與他單獨相處——他的目光有著廖凡所沒有的清澈,卻同樣鋒利如刀刃……幸好有梳子在,南兮身心俱疲的想,等一切都清楚的時候,再慢慢把來龍去脈說給她听吧……
出門時,南兮破例的叫了平時認為奢侈的出租車。這一區她幾乎沒有來過,看上去是有錢人聚居的地方,比起城郊的寧靜之美,這里的寧靜之美顯得更加珍貴,它融合自然的清幽與塵世的便利,也許這樣鬧中取靜的世外桃源才是許多人心中所求。無肉則瘦,無竹則俗,那這地方就是竹筍炒肉了。南兮對著反光鏡笑笑,卻發覺年輕的司機一直偷偷用眼角打量她。是啊,身上的衣服是古怪的,那人一定以為她是來路不正的女子,孤身一人來這里淘金,但看起來收獲不佳……想著,閉起眼楮——每個人都是如此,執信著自己願意相信的一切,無法向他人要求太多理解,因為自己能夠付出的終究太少……
下車時,南兮對司機微笑,他先是一愣,即而也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黧黑健康的膚色上微笑的眼楮十分明亮,然後車子絕塵而去。這茫茫人海中相遇的緣分,片刻相處,也許是前世百年的時光,但此生,不過緣盡于此,擦肩而過……她想著,忽然感覺心中茫茫然的疼痛,頭腦中一片空白,心卻像是鳥兒撲騰的翅膀,狂亂的跳動著無法寧靜。
「嘿,還真被你說準了。」大張推開門,對身後喊了一句,慢慢的走出來迎她,笑道,「我想著你會回去碧落軒休息,叫他不要等,可這年輕人說你一定會先回店里。」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南兮,驚奇的說「你這是……」
陽光射在長長的玻璃窗上,散出七彩奪目的光芒,刺得人有些睜不開眼楮。南兮抬起頭,卻忽然覺得那光芒在一個人的笑容中黯然失色。他的笑,如同皓月撒下一地清輝,那柔柔的,冷冷的光華,灼痛的不是人的眼楮,卻是人的心。這是她第一次在陽光下見到他,第一次看他穿白色的衣服,第一次看見他的眼楮里露出那樣明朗的,透澈的快樂。
「我們還要站多久,你的頭不暈麼?」一辰笑著說,目光卻淡淡的掠過大張的腿。南兮這才驚覺,忙說︰「是有些晃,咱們進去吧。」又狐疑的看看店里,「怎麼這樣冷清?」
「這可不能怪我。」大張嘿嘿一笑,指著門口掛著的那幅牌子,她一眼看過去,發現竟然是「歇業」的一面朝外。
「這怎麼行?生意是可以這樣做的嗎?」南兮條件反射的伸手去掀那牌子。
「我說什麼?她就是剩下最後一口氣,也要看著我把牌子翻過來才能閉眼。」大張笑著搖搖頭。
「南兮。」一辰按住了她的手,「今天休息一天,我有些重要的事情和你談。」
「你們聊,我去後面。」大張驚奇的看了看兩人的神色,轉身離開。南兮的臉色卻恢復了平靜,只是對大張輕輕點頭。
兩個人面對面的站著,南兮看著他,安靜的等他開口。一辰微微而笑︰「我要說的先放在一邊,你難道就沒有什麼話要問我?」
「我有。」南兮認真的點點頭,看著他的目光中沒有了羞澀,只是簡單直白的注視。
一辰看著她平和的眼楮,也淡淡的說︰「好,我不會敷衍你。和上次一樣,三個問題,只要你問,我就明明白白的回答。」
「三個嗎?已經足夠了。」南兮想了一下,很快開口說︰「上次的傷口完全好了麼?」
傷口?一辰愣了愣,見她看著自己的手臂才明白過來,點頭答道︰「差不多,因為縫合得不太好,偶爾還會酸痛發癢,但不妨礙做事。」
「那就好。」南兮輕快的笑著,心里卻一陣冷澀,受傷的事情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又或者,是已經習慣了,
「第二個問題。」她說,一面伸出兩個手指,在他面前搖了搖,聲音仍舊歡悅︰「近來過得可好?」
「和你昨天看到的差不多,生活恢復如常,可添了許多勞心勞力的事情,時常覺得心里疲倦。」
每天都像昨天那樣?南兮倒抽了一口冷氣,那種像是被一千雙一萬雙眼楮盯著,窒息憋悶的日子她過一天已經覺得無法忍受,而他居然說這是「恢復如常」?很好,和這些比起來,身上的傷又算得了什麼呢?南兮看著一辰從容的神色,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他究竟付出了多少?
「第三,你做的事情會不會有危險?」她遲疑著問出最後一個問題,有些拿不準這樣問是否妥當。他的呼吸停了一瞬,卻帶著絲笑意看她的眼楮,緩緩問道︰「這就是你的三個問題?」
「你這算什麼回答?」南兮也笑,感到他按在自己手背上的力道重了些,卻只作不知,反而仰著頭看他,「怎麼,這個答案不好說?」
「不是。」一辰靜默片刻,眼中的笑意漸漸斂去,半晌,輕輕搖了搖頭,沉吟著說︰「風險是有,但不會再像上次那樣掄槍使棒了。」
是這樣,南兮垂頭沉默,心中早料到的答案,听到他親口說出卻是兩番滋味,那麼廖凡所做的一切也就不言自明了。
一辰見她听了這答案不再說話,不由得推了推她,笑起來,「怎麼听到沒有危險反而打不起精神,難道想推銷保險給我?」
「一辰,我有件事情要對你說。」南兮抬頭看他,「也許你已經知道,不過我想還是說得明白些才好,廖凡……」
「你要說的我都知道。」一辰語氣仍舊平淡,看著她的眼楮里卻有什麼濃濃的東西化開了,蕩漾起一片暖意,看得南兮的心也暖起來,「南兮,其他的事情你都不問?」
「我不問,你想說也隨你喜歡。」南兮說,白頭如新,傾蓋如故,經歷了昨夜種種,他們已是彼此懂得。想到這里,她幾乎忍不住要感激起廖凡來,如果沒有他費盡心思穿針引線,她又怎能與一辰重逢,如果沒有他機關算盡布局設控,他們又怎能看清對方的心意?愛之適足以害之,害之適足以愛之,廖凡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煞費苦心的布置卻換來這樣的結局,如果他一早想到了呢?南兮想到那貓頭鷹一般的眼楮里露出尷尬的神色,忍不住抿著嘴角輕笑。
「好,听我說,那十萬元你不必還給廖凡。別急著瞪我」一辰見她側頭看著自己,忙笑著說,「我知道這些事情你一向算得清楚,不過現在你的債主是我不是他,你只要每天傍晚送一杯咖啡到我住的地方就好,往來會有人接送。」
「可是一杯咖啡只要十元錢啊,十萬元,那我不是要給你送上三十年的咖啡?」南兮看他鄭重其事,沒有絲毫玩笑的意思,忍不住跳起來表示抗議,「既然債務由他手移交你手,別忘了你上次欠我的車錢。另外,能不能再加上些點心?我會做各種各樣的點心,你喜歡吃什麼寫了單子給我,月末的時候我會把明細賬目交給你,保證比外面買的便宜,好不好?」她期盼的看著一辰,那眼神和早上梳子看她的沒什麼兩樣。
一辰被她看得連連苦笑,忍不住伸指在她頭上彈了一下,「你的腦袋里除了明細賬,應收帳,銀行對帳單之外還有沒有些別的?為什麼每次在你面前提到‘帳’這個字的時候,我都能听到小算盤 啪亂響的聲音?」笑了笑,又說,「其實也不一定要那麼久,或許中間出了變故,我們之間的帳也就一筆勾銷了。」說著,見南兮放下揉著額角的手來拉他,眼神怪怪的,又笑道,「我說的變故不一定是天災**,也許是什麼好事呢?」
大張泡好兩杯茶出來,卻發現南兮一個人愣愣的站著,一辰已經離開了。「咦?他怎麼走了?我們還有一局棋沒下完呢。」
「是嗎?」南兮不想讓大張看出她擔著心事,瞥了眼桌子上的殘棋,勉強笑笑,「我不太懂這個,戰況怎樣?」
大張看了看她,笑著說︰「我的棋不提也罷,攻勢凌厲,後方空虛,相持越久越是吃力,可你來看他的格局。」他說著,用手指點著一片黑子,「開局時寥寥數子已定下方略,在一隅時是穩中求進,通盤看來卻是縱橫捭闔,各為策應,可以說整盤棋並無一顆廢子,且後勢深不可測,任何一步走下去,都可能打開一片新格局。」他說著,意味深長的看看南兮,「這樣的棋,我不會下,這個年輕人大不一般啊。」
「是麼?」南兮對他嫣然一笑,隨手拿起棋盤上的一顆黑子,看了看,又在手心里握了一握,低聲說,「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