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汐的心咯 一下提了起來,她究竟在期待什麼……卻又在不安什麼?
「大神司……可曾見過一位額上有朱色印記的女子麼」殿里,傳來寞弈輕輕的聲音,似是說出這句話,用盡了他畢生的力氣。
為了這句話,他拋下第四樣神器不顧
為了這句話,他輾轉奔波于各神族之間
為了這句話,他重復了千萬次……
可是,答案總是一次次讓他的心,從希望的高谷,跌落至萬丈深淵。而如今,為了這句話,他來到了他最最不願踏足的地方,只因大神司,是他最後唯一的希望。
「印記?」抒月露出迷茫的神色,風使怎會問他這個問題?他多年居于島上,除了那次迎接神姬的外出,以及這幾日陪伴神姬在王宮短暫的逗留,他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凡人女子,更不用提這罕見的額上印記了。
于是他果斷地搖了搖頭,「沒見過。」
「是麼……」寞弈聲音微微顫抖,低下頭,凝視那大理石鋪成的地面,那里映出他的身影,而他的心也如同被分做兩份一般,恍惚,無法思考,自相矛盾。
這一次,結果似乎是一樣的,大神司,已是這光界最後一位神族……
他是真的找不到她了,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麼?
可為什麼,眼前總是浮現起那女子的面容,她明明不是她,不是他的小丫頭,她明明是王弟的妃子,不是麼……他分明已經很清楚地警告過自己了,可是為什麼听到大神司的否決時,一點也不心痛?
——是因為他的心底,還是把她當作她?
「大神司,」慕容世忽地走上前來,爽朗笑道,「似乎風使大人要找的女子,面容和您帶回來的那位隋姑娘很相似呢。」
夜汐身形猛地一震,仿佛某種關閘被開啟般,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澀,如暗流,如毒藥,順著血液一直蔓延,充斥了她的胸腔,麻痹了她的身體……她想逃開,她不想听下去,可是涵芸制住她,不讓她逃離。
金聖洌也始料未及,面上有了尷尬。他以復雜的眼光盯著那插話的男子,面色凝重——慕容世,你想做什麼?
「哦?你繼續說。」抒月一下子來了興趣,對于神姬的事,他總是特別關心。
「是,那就請恕下官多嘴了。」慕容世微微一笑,故意避開金聖洌追問的目光。
「大神司遇見隋姑娘的地方,可還記得在何處?」他故作輕描淡寫地問道,可余光卻觀察著寞弈的神色。果然,即使是這仙人一般的人物,此時眼神里也流露出異樣的情緒。
「這……」抒月皺了眉頭,他當時猛地發現『光』的下落,欣喜若狂得只顧移形換位趕至神姬身邊,也沒注意究竟是到了哪一個島
上,這問題,還真把他難住了。
思忖了一會,抒月抬頭答道,「有片很大的黃樹林,應該是……奎州吧?」
「奎州……」寞弈苦笑,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他不想露出難過的神情,可身體卻抖了起來。
但抒月卻不肯放過他。
「對了,差點忘了樣東西。」抒月在懷里搜了半天,許久,掏出一樣小小的玩意,笑道,「找到她的時候,她正浮在空中,而這鏈子,便緊緊地被她握在手上。我便猜想,這鏈子,必是對她很重要的東西,便收了起來。只是這顏色,卻有些蹊蹺。」
不……
一聲呼喊微弱地發出,是誰在無力地逃避?是她,還是他?
可那悲涼,抒月听不見,他一攤手,露出手心的物事,那銀色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每一個人的眼。
听到過玻璃破碎的聲音嗎,就那樣,一下子,清脆,果斷,瞬間——碎片,濺了一地,聲音,扎進,人的心中,痛徹心骨。
寞弈再也站不穩身子,他一把奪過抒月手中的物事,狠命攥在手中,跌跌撞撞退到牆邊,勉強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眼楮,痛苦地閉上。
銀玉,一端圓潤,一端微勾,而此刻那微勾的一端,因緊攥,正在他手心割出淋淋的鮮血……一滴,兩滴,跌落,在那雪白的衣衫上化作鮮艷的紅梅,是情人的血淚。
可是,手心的傷,怎比得上他心頭的痛!
她,是「她」,可是這個她,卻已不是「她」……身體在,可靈魂呢?
小丫頭……難道你已經……
他的呼吸開始困難,仿佛靈魂要抽離一般……他用手死死地撐住額頭,卻阻止不了心頭的窒息——前所未有的絕望在吞噬他,十年前當所有人都背叛他的時候,當他孤身一人被送往風泠島的時候,他也沒有如此脆弱,可是現在,他的氣息如此微弱,連胸口的起伏都沉重難耐,他只覺得,自己快要消失掉了!
他是在做什麼,他找了那麼久,就只換得一個讓他萬念俱灰的答案?
他不想相信,可是那銀玉,那他留給她唯一的信物,活生生地擺在他的面前,若他可以選擇不信,該多好?
他究竟是在做什麼……連自己心愛的女子也保護不了,他在這里,究竟是在做什麼!
「王兄……」金聖洌緊張地看著搖搖欲墜的他,幾次伸手想去扶,可是手落在半空,卻又被無形的牆擋了回來。
「哈……哈哈」寞弈忽地大笑了起來,及地長發散落,劉海藏住了他低垂的臉,可是,有水光閃爍。
「王兄!」金聖洌心里好生擔憂,他忍不住沖上去,想緊緊抱住自己的兄長,可寞弈猛地一揮袖,一股狂亂的颶風如龍一般呼嘯而生,擦著金聖洌的身子而過,將一旁粗壯的金柱擊個粉碎。
「不用管我,讓我一個人靜靜。」寞弈聲音依舊平靜如水,只是俯低的臉,讓人無法看清他面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