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堪堪抬頭,眼前已經飛速的掠進一道亮芒,眸中一閃精湛,抬手間,手上飛出去若干道黑影,那道亮芒應聲落地,陰冷的月光下,混在幾塊兒酥麻糖中泛著湛清色的清亮灼人目光。
「有毒!」她喊了聲。
這時候,四下里已經赫然多出了數名黑衣蒙面的人,手中的刀刃像是地獄的使者快速撲了過來,而那些隨行在四下的侍衛在她這一聲低喝當中,舉刃迎了上去。而這乍然變故,四下里行走的百姓早已經驚散著逃開。
「小心!」
明玉只覺得熟悉的桃香猛然籠罩四周,下一刻,她就已經被攬到熟悉的懷抱里。「你不顧自己,也要顧著月復中的孩兒。」
他的低喝讓她止住手腳,老老實實的陪著他靜立在兩名侍衛守護的角落里——只要能堅持了一盞茶的功夫,京兆尹便能聞聲而來。
只是落眼處,那數名黑衣人的武功竟然比起那些隨行在尹君月身邊的人還要厲害,轉眼就已經刺傷了幾名侍衛媲。
「是誰?」明玉幾乎按捺不住的想要沖過去。
尹君月沒有言語,大掌緊緊的拽著她,清湛的眸光幽暗深沉,冷然的氣息一涌而出。
突的,一聲悶哼傳來,眼睜睜的一柄刀劍穿透了一名侍衛的胸膛,鮮血砰然而出。跟著不遠處另一名侍衛被打飛出了三丈開外。
明玉瞪著從那個還沒有閉上眼楮的侍衛胸前射出來的鮮血,眼前閃電般的掠過那日她在城頭上看到的幾乎修羅般地獄慘烈的情形。而下一瞬,那個被黑衣人穿胸而過的侍衛面孔卻好似變成了尹君月,那一貫傾城的面龐蒼白無神的看向她,嘴角卻依舊淺笑著,好似告訴她「不要怕——」
霎時,心頭就像是被千刀白刃狠狠的刺進去,又翻滾著攪得心痛如麻……往往人只有到了生死關頭,才知道自己最害怕失去的是什麼。
身下再也控制不住,翻手拍開尹君月攬在自己腰上的大掌,腳下閃電般的竄了過去。
「玉兒——」幾乎同時,身後听到尹君月的低呼,明玉卻恍若不知。
腳尖一點,挑起那名侍衛身側地上的長劍,揚手刺過去,那名黑衣人倒也機敏,轉身閃過,足尖往她的月復部踢過去,明玉眸光一暗,反手迅雷不及掩耳一掌拍下,執著長劍的手腕一轉,那道利刃便沖著那名黑衣人的脖頸間劃過去。這一切只快的猶如閃電。
黑衣人顧不得踢向明玉月復部的腿腳,躲過脖頸間的殺招,卻還沒來得及反手,只覺得胸前一痛,一柄長劍從身後刺入,滲著鮮血的劍尖就亮在他的眼前。隨著,身子緩緩的癱了下去,再也動彈不了。
癱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身後,正是尹君月。明玉看了他一眼,提起手上的劍再度迎著另一名黑衣人而去。尹君月抿唇,跟著沖過去。
尹君月的武功本就不弱,再加上武功幾乎可以和卓明珠相比的明玉,那些黑衣人理應佔不了上風,可他們看到尹君月也提劍沖了上來,手上的攻勢越發的凌厲了,招招都是以命搏命。更是往尹君月的方向殺過來。那些隨行的侍衛看到皇上有難,忙著想要過來救駕,可無奈面對這些死士根本掙月兌不開。
面對眼前突來的殺手刺客,尹君月絲毫不懼,傾城的面上此時已經布滿冷霜,卻是招招都攔到明玉身前,明玉幾次想要沖到前面去,都讓尹君月擋住。
「君月你……」
明玉看著他勉強支撐著就想罵他,可尹君月舉手招架那些冷然兵刃當中,只回了一句,卻是毅然決然。「朕決不允許你受傷!」
可只這句就足夠讓明玉又覺心顫。
她咬牙,雙手翻飛間,左手又多了一把長劍,雙劍飛舞,勢不可擋。
因為那個攔在她面前的男人不止是這個王朝的帝王,她月復中孩兒的父親,更是她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去以護安全的人。
她絕不能讓他受傷。
明玉冷眼看著那些黑衣人撲面而來,嘴角展開一抹冷笑。步履轉閃,身形便像是一陣清風掠過叢林般,瞬間淡淡清香迷地,掩成模糊。
迎面的黑衣人顯然察覺到不對勁,正要退步時,早已經晚了一步,下一瞬,脖間一涼,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看到的竟是自己的腳下,還有那已經快速轉閃而去的身影……
而後,饒是那些黑衣人武功超群,也躲不開明玉的這致命一擊,只是轉眼,剩余的那幾名黑衣人癱倒在地上,全無聲息。
這一招,她曾在邊城路上用過一次,只是那次不過是制住了那些刺客的手腳,這次卻是絕殺。
「卓——明——玉——」耳邊一聲怒喝,熟悉的桃香隨即而來。
明玉嘴角一勾,隨即身形虛晃了下,便要往地上跌倒下去。
「娘娘——」四下里驚呼聲起。
只是隨即她便被他的大掌托起。整個人困在熟悉的懷抱當中,抬眸時,那張異常俊美的面上已經是蒼白擔憂,冷然的聲音幾乎震耳欲聾,
「卓明玉,若是你下次再膽敢以身犯險,朕把你打入冷宮。今生今世不得出宮門一步!」
明玉知道他是擔心,她也覺得自己此刻應該求饒的,可眼楮里就是不听話的涌上滿滿的濕痕。嘴角更抑不住的上翹。
瞪著懷里女子怪異的神情,尹君月再也壓抑不住,狠狠的低頭在她的唇上咬下去,猶如狂風暴雨……
他知道她的武功不弱,甚至可以在戰場上冒充卓明珠,可這樣的招式,他不允許她用!
因為他曾驚詫那一招絕美,也問過雷宇,雷宇回答是這一招足可以快速殺人于無形,全無敵手,可一旦使出來,卻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這個女人,怎麼可以,怎麼能!
他告訴自己,要好好的教訓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可嘴角踫觸到她些許顫抖的唇上,卻根本狠不下心。終究那狂風暴雨般的氣勢只能凝聚成點點啃噬,輕咬在她的唇上。
明玉何嘗感覺不到他的心思,她抬手攬住他的脖頸,探出丁香,溫柔回應。
尹君月身形一顫,再度深深的吻了過去。彼此津液糾纏,便從此纏綿,從此牽絆。
于是這前一刻還生死相搏的街頭,此時便是旖旎一片。
四下里的侍衛不往那邊看過去一眼,只嚴守挺立。
直到遠處里听到那陣清晰整齊的腳步聲,兩人終于分離,只是尹君月仍低頭附在她耳側,再次狠狠的低語。
「告訴你,朕絕不是危言聳听!」
「嗯,知道了。」
明玉已經虛軟無力,只能點頭應了。
尹君月這才滿意,把她攔腰抱起,吩咐了留下一名侍衛善後,而後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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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明玉再度清醒的看到自己頭頂上的輕紗簾帳,若非是看到了桌上擺著的零散酥麻糖,還以為昨夜遇到那些刺客的事情只是夢中偶遇。
到底是誰膽敢刺殺皇帝?
腦中剛泛起這個疑問,便莫名的浮現出那張和尹君月相似的面孔,可旋即想到昨夜里和他的一番對話,好似又不應該是他!只是若非是他,又會是誰?
……慕容相,又或者她那個父親?
陡然間,明玉覺得自己腦袋又是一陣發痛。
昨夜里那個人把她帶回永福宮,又連夜宣了太醫,本以為他會陪她待一會兒,沒想到在听到太醫說並沒有什麼大礙之後,甩手就走了!
恐怕他真的是很生氣吧!
嘶——
無奈明玉也只能從床上起身。
守在外面的宛若看到,過來掀開簾帳,「娘娘,皇上要娘娘多歇著。」
「無妨,本宮沒事。」明玉坐起來,「本宮用膳之後去見皇上。」
——她猜不到,尹君月定然是心中有數的。也好順便看看他現在心情如何!
只是還沒等到她去御書房,前朝就已經傳下消息來。
昨夜皇上在京中游玩被刺,著卓相偕同六部三卿徹查,而身為京城首輔的慕容丞相則府中閉門反省。直到抓到魁首為止。
……
……
慕容府。
慕容丞相盯著窗外綻開的明媚花朵,一向老謀深算的臉上此時已經是頹然蒼白。
短短幾個月,權傾一時的慕容一家便從雲端跌落凡塵,貶官,家產送交國庫,饒是宮中還有個皇後娘娘,也早已經是名存實亡。而歸根到底,卻只走錯了那麼一步棋——那個卓家深藏不露的女兒,也便是如今懷有龍子的貴妃娘娘。
皇上啊!
當初那個柔弱的男子今日竟成了如此睿智的男子,隨手就把整個朝堂重臣玩弄在股掌之上!
本以為皇上明知道卓家只手遮天,怎麼也要壓一壓卓家的氣勢,至少不會寵幸那個入宮的卓家千金,以保兩相均衡。卻不料竟是寵上了天,更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動她一根汗毛。
不止如此,那個帝王不過用了短短兩個月,從那個江南水利的案子開始,混著卓家的勢力一點一點的把他慕容家的勢力吞噬殆盡。
六部當中,吏部,刑部,戶部乃兩相還有皇上三方鼎立,一直便是穩如磐石。皇上手掌禮部。卓相兵部,而他最得利的便是工部。只因工部負責金域王朝上下所有工程——換言之雖說戶部掌管天下錢財,可最後還是會落入工部之手,也就是落入他的手中。
他自問籌謀半生,卻不料今時今日竟落得如此境地。
朝堂當中混跡半生,也自然知道任何心有魄力的帝王是絕不容許有臣子把持朝政,只是沒料想他竟是這麼快就成了那帝王走向輝煌的腳下石碣,手中棋子。
今日是他,明日又該輪到誰呢?
……
……
紅牆碧瓦之中,御書房內。
之前隔在層層書架之後的軟塌已經給搬到了前面,就在皇帝御案旁不遠處,而在軟塌旁也給安置了寬大的桌子,足以在上面批閱奏折。
此時,明玉就悠閑的坐在上面,邊吃著桌上擺著的小茶點,邊完成那位坐在御案那頭忙的不可開交的人交給她的任務——無非就是在那些無關緊要的折子上寫上「嗯」,再或者她一時心血來潮添上的隨意幾筆。
只是過了沒一會兒,她便忍不住了。放下手中的朱筆。托著下巴往他那邊看過去。
「君月——」
她拖長了的聲音里帶著些許挑/逗。
那個明黃色的身影看也不看她,只低著頭在忙著。
明玉扯了扯嘴角,自從自己那夜里奮不顧身的救了他到現在已經兩日了,除了兩人之間必須說話才能明白的正事,他根本連理都不理她!
他是皇帝啊!怎麼能這麼小家子氣呢!
暗暗嘆了口氣,她問。「這兩日晚上你在哪兒安寢的?」
只是她覺得自己應該問的很平淡的,可話一出口,怎麼也覺得那話里透著讓她別扭的酸澀味道。
終于,那個明黃色的身影微微頓了下,這方抬頭,那張皎月無華的臉上露出一抹了然,「你不知道?」
「我怎麼知道?」明玉忙搖頭。
尹君月嗤笑了聲,抬臂在朱紅色的硯台上沾了些許紅色的墨跡,「朕不得不佩服你籠絡人心的本事。」
「……」明玉干咳了幾聲,低眉看向自己身上的長裙。
實話說,他這兩日都是在寢宮的偏殿入睡,每日睡了不過三兩個時辰。膳食雖也一如的品味繁多,昨日還去了麗嬪那里坐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經過永福宮卻只停了一會兒,就過門去了皇後那里,還有楚兒那里也待了會兒……可這些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知道的。
天可憐見,自從進入宮中,她從沒想著要籠絡人心又或者培養自己的勢力等等,她不過就是有什麼好吃好喝的都照顧著她們,也不喜歡他們總是自稱什麼「奴婢」之類的話口,而且時不時的趁著有工夫和他們玩成一塊兒,又或者教給他們一些強身健體的招式而已,再有若是有什麼困難,她能幫的也就順手幫上一把……真的僅此而已。
她總不能說她真的沒有想要籠絡吧!不然這個貨色說不定就會說,你沒有處心積慮就已經如此了,那若是有了這份心思,豈不是……想來這個話題沒辦法繼續下去。
明玉下了地,走到尹君月身後,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先斬後奏的說,「我給你按摩吧?」
尹君月沒說話。
明玉挑眉,抬手就給他按壓起來,也不忘自我推銷,「我的手法可是很好的。」
她這話自然說的真誠,沒一會兒,在她的捏揉之下便覺得手下這個人的肩膀就沒有剛才踫觸到時候的僵硬梗塞了,在她微微偷窺過去的視線中也看到他的嘴角好似勾了勾。
她暗自得意,有戲!
雖說四周的桃香夾雜也並未讓她覺得辛苦。只是尹君月還是擔心她太累了,過了會兒,終于開口。「罷了,歇息吧!」
明玉揚唇,她就不信他能憋著不和她說話,「君月,不要生氣了。」
她的聲音里些許撒嬌。
「……」尹君月手中的筆端只是微微一愣,隨即便落到紙上,所到之處一如她看到的豪氣沖霄。
看到他還是那樣冷淡的樣子,明玉無奈,只能停下自己按壓在他肩膀上的手,把下巴靠到他的發鬢上,低眉賊賊的從一邊上看向他看似平淡的面龐,小心翼翼的試探。「我下次絕不會以身犯險了。好不好?啊……」
話音未落,便看到眼前的人猛地回身,驚詫之下,整個人已經被他攬到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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