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梅院里,紫翎一如既往的處理家事。
管事媳婦突然問︰「三夫人的生日是否還按舊例辦?」悌
「往年怎麼辦的?」她問。
「往年都是辦小宴,並不請客,為了助興,會請戲班唱戲。」悌
「照舊吧。」諛
瑞大娘又說︰「侯爺說了,錦公子娶親後住處不變,仍在西苑,下令將西苑整個兒翻修。這是翻修的各項費用,外頭管事等著支銀子招工。」
「工程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听說了,婚期定在明年春天,不僅是春天萬物復蘇寓意好、宜婚嫁,更因那時衛錦之的身體調養的差不多,有足夠的精力資本應對婚事。
「侯爺說了,先把各項準備做好,待到中秋之後開工,兩個月就完了。開工時將孫姨女乃女乃挪到別的地方,錦公子就暫住外書房。」瑞大娘說著將冊子遞上來。
看著數目沒問題,她就批了,發了對牌令其去領銀子。
「夫人,你嘗嘗,這是剛送到府里的,很新鮮呢。」紅豆端著只白瓷碟子進來,里面裝著晶瑩剔透的紫葡萄,還掛著水珠兒。
「葡萄已經熟了?」她有些意外,摘了一個吃了,甜中帶著微酸。
「這是供尖兒,最晚再半個月,葡萄就大成熟了。」紅豆將盤子放在桌上。諛
吃著葡萄,她驀地想起那晚衛肆喝醉,據說是邱婉蓉用了十年窖藏的惠泉灌倒了他。這件事至少說明一點,衛肆是好酒的,她也可以做壇好酒。
想著喚進福清,吩咐道︰「你去找到種葡萄的農戶,先付下定金,告訴他們,等葡萄成熟後,選一車粒大飽滿的好葡萄送來。記住,不僅要新鮮,更不能清洗,從架子上摘下來後原封不動的裝車。」
相思听的不解︰「夫人要那麼多葡萄做什麼?侯府里每年都有人上供這些。」
「有大用處呢。」她想著若要用橡木存酒,恐怕橡木太難找,也沒有玻璃器皿,幸好瓷器也是不錯的選擇。她又想起青奕,若是他在,肯定會喜歡漂亮的紅色甜酒水。
說話間,彩鸞從外面來了︰「夫人,小姐說想出門。」
「又出門?」紫翎不由得皺眉︰「告訴小姐,這回不攔她,但這是本月最後一次。到下個月之前,她不能再要求出門的事兒。另外,小姐到底貪玩,你是貼身服侍的,不該做的事千萬要攔著小姐。懂嗎?」
「是、是!」彩鸞被問的緊張,連連點頭應諾。
一看彩鸞的表情就透著蹊蹺,只因和衛若萱關系敏感,她才沒那麼較真,然而……終歸是衛肆的親妹妹,萬一在外面有個意外,她還真沒法兒交代。看來,不能太縱容。
閑來無事,她往園子里散步,走著走著忽而听見有哭聲。
循聲望向花蔭深處,回憶起似曾相識的一幕。
相思驀地說︰「夫人,這聲音有點兒耳熟,我悄悄去看看。」說著相思躡手躡腳的靠近,探起身子朝花蔭里張望,終于看清了縮在那兒哭泣的人。回來後壓低聲音說道︰「是綠蘿。」
紫翎不用問也知道,出了這種事,邱婉蓉豈能讓綠蘿好過。
她擺擺手,不讓相思露出動靜,悄悄走開。
沒走多遠就听有小丫鬟在喊︰「綠蘿姐姐!綠蘿姐姐你在哪兒啊?二夫人找你呢!」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在想,綠蘿可恨嗎?
「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光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
慢慢踱步間,又听見有人吟詩,聲音自是衛錦之。循聲望去,衛錦之行走在綠柳蔭中,神思悵然,仿佛無意識的念著詩句,一步一步與她迎面走來。
她不禁在猜測,他念出這樣的詩,是對即將迎娶到來的親事無奈,還是對身于侯府命運的無奈?難道是借詩的最後一句「但使願無違」來感慨,如今的一切不是他心底所願嗎?
方向一轉,她朝別處走去。
只覺得眼前有身影閃過,衛錦之回神一望,看到熟悉的人影,心胸間竟有些悵然若失。眉峰蹙起,胸口一陣窒悶,終于壓抑不住咳嗽,滿臉漲紅。
「公子!」憐兒聞聲跑來,見他咳的不輕,趕緊一面拍打一面說︰「我扶公子回去吃藥吧。」
「沒事。」對于身體這病,他早習慣了,即便在得知有望治好時也沒多大的喜悅。他很清楚,這病耗了太久,即使治好了,他的這副身體也不可能恢復如初。
轉眼到了姚淑媛的生辰之日。
一大早就有各處前來送禮,又有府內各處的禮。上至侯爺,下到各處管事媳婦,丫鬟們,都有湊份子的禮上敬。紫翎也不例外,送了支時新的珍珠玉簪權作心意。
今天的請安格外的熱鬧,一大群人熙熙攘攘,來到擺宴的大花廳。
下人們早將桌椅茶幾布置好,擺了香茶果點,戲也預備好了,只等侯爺過來。少頃,侯爺人沒來,東西先送了來。
「小的給三夫人請安,恭祝三夫人千秋。侯爺這會
兒還不得空,不能過來,命小的將禮先送過來,請夫人們先開戲。」雙喜一面說著一面命人將一方紅綢蓋著的東西放在桌上,揭了紅布一看,原來是副八扇的鏤雕纂刻的花草小桌屏。雙喜講道︰「這是前年皇上賞賜的,一直收著沒擺出來,今天轉送給三夫人,權作恭賀之意。」
「謝侯爺。」姚淑媛跪地謝恩,滿臉喜色。
所有人都圍著小小的屏風品足欣賞。
這扇屏風無疑是貴重精致之物,但並非是姚淑媛感到高興甚至得意的原因,而是這件禮物的來歷,它是皇上賞賜給侯爺的禮物,可見其意義不凡。如今,侯爺將這件東西送給她做禮物,無論是時機、場合都選的如此之好,簡直令她顏面大增,她有什麼理由不感到欣喜呢。
「真是件好東西!」紫翎口中自然也要夸贊,當看到邱婉蓉以及琉璃等人眼中的嫉妒,又看到姚淑媛的榮耀之色,心里感慨的卻是衛肆的心機。
不過是區區一扇屏風,只因恰到好處的相贈,立刻將一個女人的心收買。
「既然侯爺暫時不過來,我們先開戲吧?」邱婉蓉向她請示。
「也好。」她率先歸座,眾人隨之一一落座,戲台上的戲這才開始。
姚淑媛驀地問︰「姨女乃女乃怎麼沒來?」
碧荷回道︰「我派小丫頭去請了,姨女乃女乃說錦公子有些不舒服,她一會兒再過來。」
說者無心听者有意,紫翎不由得就想起衛錦之羸弱的樣子,懷疑他的身體無法經得起藥物長期的浸泡。
「夫人似乎對戲文不感興趣。」邱婉蓉注意到每次唱戲她都興味寡淡,便說︰「咱們府里有舞姬,不是非得听戲不可,欣賞歌舞也挺不錯。」
琉璃接了話︰「比起歌舞,倒不如請胭脂來彈琵琶。」
「听這口氣,玉姨娘吃醋了?」邱婉蓉毫不給面子的笑。
琉璃忍著不悅,挑聲說道︰「琉璃不敢。別說侯爺不過是听听琵琶,即便真的要收她,也無可厚非,侯爺喜歡誰,咱們也得愛屋及烏啊。況且,素來侯爺都說要我跟夫人們學習賢惠容忍,這一點,我覺得二夫人做的最好。綠蘿真是有福氣。」
最後一句話無疑點中了邱婉蓉的怒點,瞬間令其變了臉色。
紫翎一早就覺得心口脹脹的有些發悶,身邊又總是圍著一大群人,這會兒對兩人的冷嘲暗諷很是煩躁,趁著煙硝彌漫之前就予以制止︰「二夫人提起歌舞,她們不是平時都排著嗎?派人叫來,演兩出看看。順便請胭脂姑娘,或許侯爺想听琵琶。」
相思注意到她臉色不大好,忙問︰「夫人,是不是不舒服?」
「只是感覺很悶。」輕輕揉了揉心口,她站起身︰「抱歉,我一時不太舒服,出去走走,你們繼續看戲。」
「夫人要不要緊?請大夫看看吧?」邱姚等人忙起身。
「沒什麼大關系,你們不必送了。」離開花廳,她直往園中走。今天花廳這邊開戲,府里丫鬟們肯定都去湊熱鬧,園子那邊定是更加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