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
悌
正值午飯,丫鬟們擺了一桌精致菜肴,憐兒在旁邊安放筷箸,嘴里色色的介紹菜名兒。衛錦之望著滿桌菜色,仍是一如既往的興味寡淡,嘗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公子,難道不合胃口嗎?這幾個廚子都是侯爺特地請回來的,公子多少再吃點兒,也不辜負侯爺的一番用意呀。」憐兒看著又著急又擔憂。悌
「飽了。」衛錦之的回答很簡單。
憐兒生氣了,反駁道︰「公子就會撒謊!才吃幾口怎麼會飽?小鳥吃的都比公子多。公子總這樣不吃東西,姨女乃女乃又要訓我,說我不會服侍。」
諛
見她垮著臉,衛錦之反而笑了︰「你這張嘴,天天說那麼多話,不累嗎?盛碗湯吧。」
憐兒高興的趕緊給他盛湯,嘴巴里還不停︰「公子要多喝點,鯽魚湯很補身的,也很適合這個季節喝呢。」
衛錦之剛喝了一口,見孫氏從門外進來。
孫氏看著桌上的各色菜肴,說著︰「怎麼又沒動筷子?」
「已經吃好了。」衛錦之放下碗,漱口之後陪她坐在一邊︰「娘吃過飯了?」
「嗯。你們先下去。」孫氏支開丫鬟們,問他︰「我听說朝廷念及老侯爺對朝功績,有意賜你官位,你沒要。為什麼?是不是侯爺……」諛
「娘。」衛錦之淡淡的打斷她的猜測,說道︰「我哪里適合做官?再說,你不是常要我好好兒養著身體嗎?如今這樣不是很好。」
「娘也是為你好。你這病明年就能好了,又能娶謝家小姐為妻,身有官職豈不是更匹配?對你往後更有好處呀。」孫氏頓了一下,又說︰「偌大的侯府,若你能有個一官半職,不僅光彩體面,也能幫幫侯爺,謝家也更喜歡呀。你別怪娘說話不好听,你與侯爺雖是兄弟,到底不同一母,更何況各自成家,你總這樣又算什麼呢?」
「娘就別操心了。」衛錦之始終神色淡泊。
孫氏禁不住直嘆氣,又說了兩句閑話,起身走了。
午覺小歇後,衛肆派了人來請,他前往書房。
雙喜端上茶,識趣的退出,房內只有他們兩人。
「事情怎麼樣?」衛肆問。
「都安排好了,一切都照計劃進行,很隱蔽,沒人知道他跟侯府的關系。」衛錦之又反問︰「那邊怎麼樣?」
衛肆笑了笑︰「非常順利。若不出意外,入冬時就有大進展,那時你就忙了。」話音一轉,問︰「那些廚子做的菜合不合胃口?」
「很好。」
「你的氣色的確是好些了。」衛肆看著他,驀地問︰「你昨晚見著徐少棠了?」
「是。」衛錦之干脆的承認。
「你昨晚進過園子?」衛肆看似隨意的問問,眼底卻藏著抹犀利。雙喜能帶人進去,是受他的傳話,他若知道園內情景,自然是進去過。如此來,就與她的話對不上了。
雖然了解他的性子,很可能他是避人耳目進去的,但仍舊心中存疑。
「是。」衛錦之同樣不否認︰「那麼多人圍在園門口,我擔心里面出事,就去看了看,結果發現大哥昏倒在地,以為是發病的關系,趕緊通知了雙喜。雙喜說大哥請了徐少棠,我便做主攔住了他。昨晚出什麼事了嗎?」
衛肆低笑兩聲,雲淡風輕的說︰「她生氣的時候脾氣很大,和平時的樣子截然不同,不過和她爭吵了幾句,誤會解開就沒事了。女人真是難以捉模,要時時留心警惕才行。等你明年娶了親就知道了。」
衛錦之只是一笑,腦海中卻浮現出她坐在薔薇花架下的樣子,微微晃神。
離了書房,他習慣性的從園中繞路,不知不覺走到薔薇花架,望著那條清澈水渠怔然出神。渠邊花枝絢爛,搖曳的花瓣落在水中,追逐著水流漸漸遠去,小小的潺潺淙淙,令景色越發清幽。
傍晚時分,起了風,天氣變轉,嘩啦啦下了雨。雨水纏綿,直下了兩天才終于放晴,陽光穿透雲層照出來,世界隨之鮮活起來。
早晨,衛錦之一個人踱步進了園子,又走到了薔薇花架。
忽而一點紅影飛過,落在水中濺起層層漣漪,原來是朵薔薇。
「公子,你怎麼偷偷跑出來了?我到處找你呢。」憐兒表達著不滿。
「隨便走走。」衛錦之依稀听見不遠處有丫鬟們的嬉鬧聲,似曾耳熟,不由得抬眼尋望。
憐兒听了出來︰「是沁梅院的紅豆姐姐!」
然而很快,那邊似乎出了什麼事,幾個人全都慌慌張張的跑了。
「去看看。」衛錦之眉頭一緊。
「噯。」憐兒答應著,早抬腳跑遠了。
這個時候,各院的人陸陸續續都來到了綺嵐院,包括紫翎。
「大夫,你診仔細了?」邱婉蓉最著急,沒顧得禮儀身份,先開口質問。
大夫挨個請安問好,這才回道︰「不會有錯,的確是有了一月身孕。」
綠蘿懷孕了!
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一時間
不知如何反應,下人們則面面相覷,小聲議論。
紫翎心頭的感覺很復雜,還有些諷刺。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為衛肆生孩子,她自然不屑,但其他人卻是趨之若鶩。作為綠蘿來講,看似榮華富貴在靠近,實則是危機四伏。沒有地位,沒有家世,沒有寵愛,前景可想而知。
「她的身體要不要緊?」她問。
「回侯夫人,她傷在口部,本來就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痊愈,加之飲食難下,又懷了身孕,只怕身體很難承受。若要保胎,少不得要忍痛進食,這也會令傷處更難愈合。」
大夫的意思是,綠蘿本來因傷難以吞咽食物,只是吃些流食。現在懷孕要確保胎兒營養,唯一的辦法自然是多吃些東西,進食會刺激口腔咽喉的傷,不僅每次都是一次痛苦的折磨,而且折磨的期限還會因此延長。
「春杏,再挑兩個穩妥的丫鬟在這邊照顧。」她已經提前預感到綠蘿命運堪憂,想到其月復中無辜的小生命,就更覺得現實的殘忍。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衛肆,不論怎樣的人,對于將為人父,總是喜悅高興的。
「豆蔻,通知侯爺!」
邱婉蓉冰冷又憤恨的盯著房門,心口的怒氣一陣一陣的翻滾。
琉璃則悄悄扯了姚淑媛的衣裳,兩人走到一旁竊竊低語。
綠蘿的屋子不大,紫翎沒讓其他人跟,自己進去看了看。綠蘿醒著,但氣色很差,滿嘴的通紅破損的燙傷看著有些嚇人。顯然知道了自己懷孕,綠蘿雖說不了話,但望向她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和乞求。
「別擔心,我專門撥了人照顧你,好好兒養傷。」紫翎安慰她幾句,想了想,沒有提邱婉蓉的事。
綠蘿听了她的話,卻哭起來。
看著這樣的綠蘿,她心中百味陳雜,甚至覺得綠蘿或許已經後悔那晚的舉動。的確,付出了所有換來的是什麼呢?只有更多的危險,痛苦,以及隨時可能失去的生命。
「夫人,侯爺來了。」隨著相思的話,衛錦之已經進門。
衛錦之朝床上看了一眼,壓著雙眉,眼色低沉,微抿著嘴唇,似乎無一不表露著他的不滿。他壓根沒有多呆,轉身就出去了。
紫翎看的奇怪,覺得他的行為完全不符常情,叮囑丫鬟幾句,跟了出去。
「侯爺?」
「都散了!」衛肆沖著眾人發了話,腳步未停,直接前往沁梅院。
紫翎甚至看到了他壓低的煩躁,甚至是惱怒?
不經意的一瞥,雙喜的神色也十分古怪,好像十分懼怕。
返回了沁梅院,衛肆端著茶碗沉寂的坐在那兒,忽然甩手將茶碗摔了,喝道︰「把大夫叫來!」
「是、是。」雙喜慌慌張張的往外跑,險些被門檻絆倒。
紫翎坐在一邊不敢說話,她已經意識到,對于綠蘿的懷孕,他不高興,很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