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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莊王家,宋三娘子听他自報門戶,面色一凝。
這解縣有幾個富戶,這董莊王家便是其中一個,王氏先祖曾中過舉人,至今河中府城還有為他建的科第坊。
祖宅就在縣城不遠外的董莊村,幾進幾出的大宅院,宋家先前也是富戶,倒是有些來往,宋三娘子曾去經過那里做客,看到過那宅院建的跟小城門似的,堡牆,堡垣,吊橋,門樓甕城應有盡有,守護著幾乎佔了半個村子的王家大院。
董莊村甚至隔壁幾個村子的良田幾乎都屬于他們王家,整個村子的人都是他們家的佃戶,在這董莊一帶威望素著,里長甲首們要麼是出自他們家的人,要麼就是他們家提議的人,總之都要看他們家的臉色行事。
她知道劉梅寶在青樓給一個行首鑒別了假阿膠,看起來這男人便是貨主了,這花園子的老鴇最是無事生非雁過拔毛之人,肯定好一頓鬧騰這男人,如是別人也罷了,竟然是王家的人,莫非受了辱氣不過來找麻煩了?
「你是王家哪一房的?」宋三娘子略一沉吟,問道,「對王松之老爺什麼稱呼?」
王松之是如今王家的大房長子,將來王家的掌首,宋三娘子直呼其名也是給這人一個震懾,要他知道自己家跟王家也是說得上話的。
「大娘子,先別說這個了,快請姐兒救命吧….」那男人根本沒去理會宋三娘子在心里轉了的這麼多念頭,急急的作揖。
宋三娘子一怔,有些意外,看向宋郎中。
「是這樣,這位王大爺進了一批阿膠,其中一個給了」宋郎中忙低聲給她說道,指了指一旁含笑的老鴇,其意自明。
宋三娘子點點頭。
「多謝姐兒替我指出是假的,老娘我便好一頓教訓這王瘦子」老鴇接過話頭笑嘻嘻的說道,一面帶著幾分得意看了眼那男人,有意無意的晃了晃自己染得鮮紅的長指甲,「這瘦子自然不承認,還跟老娘鬧,也不瞧瞧自己個,老娘我這一雙眼還沒看錯過人,我能不信劉姑娘,信你?」
「是」宋郎中再次接過話,對宋三娘子低聲說道,拿眼看了下老鴇,「她便去了府城,不止找來一個藥鋪的藥櫃,還帶了兩塊阿膠….」
其實這王家男人不承認質疑時,一般人便只會將他指到第一個提出真假的人面前來對質,可以想象,那惱羞成怒的男人如果來找劉梅寶,會是怎麼樣的一場麻煩,縱然辨得出真假說服了他,也終是難堪。
沒想到這老鴇想的這樣周全,宋三娘子看向她,臉色好了許多,也知道如今這男人不是來找麻煩了。
「進來說吧。」她側身讓開說道。
宋郎中和那男人便一起進來了,老鴇在後沒有動。
「擺四個小凳子來。」宋三娘子不看她,也不關門,只對劉梅寶說道。
劉梅寶自然不用坐,她站著听就可以了,那邊是帶著老鴇在內有四個人,這話自然是讓老鴇進門了。
老鴇哪里不知道,面上笑意更濃,但卻是沒有進來。
「這里冷呼呼的,我這就回去了,王六七,你別忘了將老娘的辛苦費給送來,少一分晚一刻,撕下你的面皮」老鴇說道。
那男人回過頭沒聲好氣的沖她擺手,老鴇這才扭著腰走了。
宋三娘子見她走了,心里稍微松了口氣,又暗自點頭,這老鴇果然剔透,知進退。
劉梅寶已經擺好凳子,請宋郎中和這男人坐下,自己在一旁站著看,那男人已經將一大包放在桌子上,打開來全是阿膠。
「姐兒幫我看看,這些可都是假的?」男人說道。
劉梅寶便拿起來,先是對著日光觀色,又聞味道,再在桌角上拍拍打打。
「那些從府城拿來的阿膠,依照姑娘說的拍打了,果然斷開,我這次進了好大一批阿膠,我拿了好些拍打了,竟然都沒有斷,我立刻找了那貨商去,人家根本不承認,還說他們山東的阿膠就是這樣,什麼他們這做的更好,所以才不斷….」男人一行絮叨說道。
「不是還請了個藥櫃嗎?」。劉梅寶問道,視線沒有離開阿膠。
「那藥櫃說看不出,但又承認這兩種阿膠不一樣,因此那些人才一口咬定自己的是真的。」男人哭喪著臉說道。
劉梅寶已經逐個看完了。
「怎麼樣?」宋郎中低聲問道。
「做的不錯。」劉梅寶點點頭說道,「是老手。」
「啊?」男人一听立刻跳起來,「這麼說是真的?我這些不是假的?」
「不是。」劉梅寶笑了,晃了晃手里的阿膠,「我是說這假阿膠做的很好,不止有雜皮膠,還有骨膠龜膠,手法純熟,幾乎是以假亂真,把假的做成真的,其實才是最要手藝的。」
「姑娘你難道也做個這個?」王家男人此時才問出疑問,他原以為老鴇說的劉家姑娘是個年紀不小的老姑娘,沒想到竟然這麼年輕,更何況路上又問了,才知道竟然是劉知縣的女兒,那這樣一個姑娘,怎麼會辨得出阿膠的真假。
「會吃豬肉不定會養豬啊。」劉梅寶笑道。
宋三娘子看了她一眼,提醒她注意言辭。
「那姑娘就是靠著拍打就分辨是真假?」男人又問道,面色很是焦急。
劉梅寶目光微閃,打量這男人身上的絲綢長袍,看起來這就是周良玉說的填充了絲綿的夾襖吧?嘖嘖,跟自己身上這舊衣沒得比啊…
「這個,自然還有別的法子。」她微微一笑道。
「那是怎麼辨別?」男人瞬時驚喜,立刻問道。
劉梅寶看著他笑了笑。
「王大爺是經營藥材買賣的?」她並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王家男人不明白她的意思,便愣愣的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剛盤下河中府一個藥行….」他說道,愁眉苦臉嘆氣,「這還是頭一次進貨,還沒開張呢,沒想到就唉我還是怕買到假的,特意跑到山東去買的,這一路上可吃了不少苦,就指望這次發財,好讓別人瞧瞧,我王六七也不是窩囊廢…」
他說著竟然鼻頭紅了,聲音有些哽咽,抬起袖子抹了下鼻子,看樣子都要哭了。
劉梅寶看了眼那桌上堆著阿膠,不由替他嘆口氣,這可真是虧大了。
「敢欺負到我王家人頭上來,我非要那群該死的山東販子吃不了兜著走,但是」男人抹了把鼻子,帶著一臉悶悶道,「但是單憑這拍打短碎,可是證不了什麼。」
劉梅寶點點頭,「那確實是,這麼一批大量進貨,要是他們認了是假的,想必要賠你很多錢。」
「那當然,賠錢還是輕的,讓他們坐牢」王六七恨聲說道。
「是該坐牢。」劉梅寶嘆一口氣說道,面色有些低沉。
藥做假最是可惡。
「那姑娘快告訴怎麼鑒別真假?」男人忙忙再次問道。
劉梅寶看著他笑了笑,道︰「既然王大爺是做藥行生意,想必也知道這一行的規矩吧。」
男人愣了下。
「什麼規矩?」他問道。
「炮制之法,辨別之術,是各個藥行的秘密,這個只怕不方便與外人說罷?」劉梅寶笑道。
男人買藥材被人騙了是因為外行,但並不代表他就是個諸事不通的痴傻,听了這句話,便明白了。
「哎呀。」他一拍頭,帶著幾分自責道,「我都急糊涂了。」
說這話從袖子模了模,卻最終沒拿出錢來,面色更加尷尬。
「那個那個」他諾諾道,這才想起錢一多半都被那老鴇當渡夜資拿了走,剩下的也被那老鴇逼著給了府城來的藥櫃當辛苦費,以及買下了那老鴇借來的兩塊阿膠,現在他身上是一分錢都沒了。
「我現在沒錢了」他有些垂頭喪氣的說道,「不怕你們笑,我這次是在大老爺面前抵了全部身家才換來本錢做這個藥行生意,原本是要爭個臉面,沒想到還沒開張就遇到這群龜孫子….」
他咬的牙齒咯咯響。
「劉姑娘。」他抬起眼整容看著劉梅寶,似乎下定什麼決心,「你告訴我鑒定這阿膠的法子,多的不敢說,那群龜孫子賠的錢,我分一半給你」
劉梅寶心里頓時砰砰跳,一半得有多少?要是按照現代來說,一般做買賣都是喊著假一罰十什麼的,這阿膠本就貴重,听著意思王家男人買的還不少,假如是買了一百兩銀子的貨,那得賠一千兩銀子,分自己一半的話就是….
五百兩銀子劉梅寶只覺得渾身發癢,天啊,現在她對于銀錢的價值比例有了直觀的概念,五百兩啊,她就是一夜月兌貧成了百萬元戶了
「劉姑娘,怎麼樣?」男人眨了眨眼帶著幾分殷切問道,一面微微站直身子,臉上閃著幾分驕傲,「只要我能證明這些藥是假的,就憑我們王家的關系,一定要這群龜孫子們大大的出血…」
他在最後二字上加重語氣,再次提醒劉梅寶這極有可能是一筆數目不菲的價錢。
卻見劉梅寶含笑搖了搖頭。
「怎麼?還是嫌少?」男人一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