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 第五章 大反派變身財神爺

作者 ︰ 上元燈火

見了馮虞一臉吃驚的神色,那老和尚單手作禮問訊,朗聲說道︰「老衲是此間住持明性。驚擾了小施主,請多擔待。」

「原來是明性長老,小子有禮了。」听說是主人到了,馮虞趕緊稽首施禮。

「施主客氣了。我來引薦一下,這位是福建鎮守中官梁裕梁公公,這位是錦衣衛福建千戶所千戶楊雄楊大人。」

這兩個人名兒馮虞是沒什麼印象,可是這兩個官職,和它所代表的權勢,卻足以將當世一些膽小的嚇得當場癱在地上。

所謂中官,就是太監。所謂鎮守太監,洪熙元年首次設置這一職位,最初只管掌兵,正統年間各省各鎮都分派了鎮守太監,職權也延伸到監管地方行政,可以說是代天巡狩總鎮一方位高權重,在地方上那是說一不二的角色。

至于錦衣衛,就更不用多說了,生殺予奪不經法司,權勢滔天為所欲為。各地官民提到錦衣衛,哪個不是駭然色變。剛剛故去的弘治皇帝在位時,政治清明,對太監、廠衛嚴加約束,這些人在地方上還不算太囂張。等著再過兩年劉瑾弄權,你看吧,這些出鎮一方的太監、錦衣衛可就是活閻王的角色了。

所謂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馮虞趕忙躬身向兩人施禮問安,心下卻犯著嘀咕,這兩個閻王爺今日怎麼跟寺中的方丈混作一團了,難道要皈依佛門不成?

其實這也是馮虞的習慣性思維作祟。前生那些官員干部雖然燒香的也不少,終歸還是有些忌諱,總要躲躲藏藏的避人耳目。而這個年頭,燒香禮佛什麼的是再正常不過了,而且越是心有虧欠的,上寺廟越是勤快。今日不過是這倆牛人一時性起,結伴過來燒燒香捐點兒供奉,那明性作為寺廟住持自然不敢怠慢,免不了要全程陪同。

方才明性不留神一聲喝彩,把馮虞勾連進來,這才趕緊著點明這兩位的身份,怕這小施主一時失禮惹來無明之禍。只可惜,這番苦心,馮虞一時半會兒還是無法體會得到,自然生不出感恩之心,幸好人家大和尚也不圖這個。

梁裕、楊雄二人這會兒倒是對馮虞生出了點兒興趣,上下打量一番面前這少年。自從出京以來,地方上不說平頭百姓,便是那些有品級功名的,遇著他們那個不是戰戰兢兢。偏這少年,看穿戴不過是尋常人家,見著他們雖然恭敬,卻是舉止從容,一點兒沒有畏懼阿諛的丑態,卻是極為少見。

其實馮虞對明代特務政治的酷烈毫無切膚之痛,自然也不知道什麼叫做「避之唯恐不及」,說起來倒是好奇居多。前生只能在小說和影視劇里頭看見這些人物,還是一水的反派角色,今天居然見著活的了!

片刻之後,梁裕的下巴微微一點,操著尖細的公鴨嗓向馮虞問道︰「方才這對子是你做的?小小年紀卻也有些見識。」

听著梁裕的北地口音,馮虞居然有些激動起來。這就是明朝的官話?除了保留著古漢語的去聲,沒有兒字音,其他的倒和後世的普通話沒多大差別了。于是馮虞也試著以普通話應答。「是。小子游戲之作,讓公公見笑了。」

听著馮虞中規中距的官話發音,梁裕更覺稀奇。要知道,明代閩粵兩地方言音調與官話差異極大,那會兒又不曾興起推廣普通話運動,以至兩地官員說起官話生澀拗口,常被北地官員戲稱為「鳥語」。這梁裕到了福建之後,除了身邊幾個親隨,每日接觸的都是嘰里呱啦的福建官話,听得他頭皮發麻。今日竟然遇到個能說標準官話的,一時竟是有些激動起來。

「嘿,咱家到福建幾年,還沒遇著一個能說好官話的閩人。你可是本地人?怎生稱呼?」

「回公公話,小子是地地道道的福州人,家住楊橋巷,名馮虞,還未及冠不曾取字。先父行商,天南海北的客人也都遇到過,小子便胡亂學了些個。」

「哈哈,胡亂學便能到說到這個份上?只怕人後也花了不少心思吧。你家中做的什麼營生?方才听你說‘先父’,難道你父已經過世?」

「小子家中原本做些日雜生意,家父前些日子染病身故,原先的生意也已是做不下去。如今家中只有老母、管家和……和養媳。」馮虞還是臉皮薄了些。「坐吃山空不是長久之策,老母、養媳不好拋頭露面,家中生計只有小子一力承當了。今日本就想著出來琢磨些營生,到了山門口不自覺就進來了。」

梁裕听了這話,也跟著唏噓了一會兒。突然有了個主意,這少年如此曉事,是本地人,官話說得又好,不如招來做個通譯,本地人熟門熟路的有些事也好交辦。「既然這樣……馮虞是吧?不如到咱家鎮守府擔個差事,養幾個人那是不在話下,怎麼樣?」

什麼叫天上掉餡餅?馮虞覺得自己腦門上剛剛就挨了一塊。這年頭,各地鎮守太監、礦監、稅監自己就不用說了,手下哪個不是富得流油。只是他轉念一想,又有些舉棋不定。這些給太監效力的,民間有個既定稱謂,叫做「狗腿子」。雖說風評罵不死人,可是接受了小半輩子革命教育的馮虞,還是很不願意將自己與穆仁智的猥瑣形象劃上等號。只是這推托之詞可得想好,要是無意間觸怒了梁公公,當場翻臉,那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回公公,非是小子不願高攀,只是家中世代為商,先父遺言望我重振祖業。公公如果有什麼活計,隨時吩咐,小子一定盡心竭力。只是平日里,小子還想著好好做一門生意,對家中、對先父都有個交待。」

听了馮虞這般回話,三個人不由得都瞪大了眼楮。鎮守太監是什麼人?一般人等想巴結還巴結不上,竟有向外推的。今天真是遇著奇人了。梁裕倒是來了興致︰「這樣啊,也罷。不知道你打算靠什麼營生養家?」

「說來不怕公公笑話,小子自幼對廚藝有些心得。近日看街上那些尋常飲食,只怕沒一家勝得過我。只是小子家中余財所剩無幾,如何起步頗費些周章。」

在邊上憋了半天的楊雄突然開腔︰「呵呵,你口氣忒大了。若說有些手藝倒還罷了,這麼多家經年老鋪都不在你眼中麼?」

「回大人。美食講的是博采眾家、推陳出新,而非家學淵源。不過,小子在這兒再怎麼說也就是王婆賣瓜自賣自夸,兩位大人若是有暇,不妨到舍下小坐,親口嘗上幾味,便知真假。」

這時那楊雄與梁裕耳語幾句,又問馮虞︰「我看你也是識文斷字的,怎麼不去考取功名?孟夫子說過‘君子遠庖廚’,做這飲食營生,不怕別家嚼舌根?」

「回梁大人,孟夫子原文說的是‘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不是說做廚子的是賤業,君子世人就應當看不起他們。而是說君子應懷有仁者之心,不忍殺生,可是又想吃肉,怎麼辦呢?」

頓了頓,看幾人听得凝神,馮虞接茬說。「只好離著廚房遠遠的,眼不見為淨。所以漢代賈宜說過一句‘故遠庖廚,仁之至也’,算是解得透徹。此外,歷代名士好美食者眾多,比方說東坡居士,就親手創制過‘東坡肉’,還作詩道‘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時它自美’,可見廚藝美食其實也是件風雅趣事呢。」

「哈哈哈,說得好!咱家歷年來沒少會過一些所謂君子名士,多是些張口掉書袋行事迂腐孟浪的呆頭鵝,小兄弟卻是個實在的趣人,說起話來好生對我的胃口。這麼著,咱家便助你……」說著梁裕隨手從懷中掏出一張會票,低頭看了看面額。「本金二百兩,頭一年先用著。之後是折股還是怎麼的你看著辦。開張之日記得叫上咱家和楊大人,看看你家的菜到底有什麼高明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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