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話,對方那條船上頓時起了幾許騷動,不一會兒。就有兩個丫頭簇擁著一個清秀少女出了船篷,朱宏燚瞧見那少女珠光寶氣彩繡輝煌,明眸皓齒顧盼生輝。此時正好奇地端詳他,卻是絲毫不露羞怯,膽子大得很。只一瞬間,她又展演一笑,那好奇之色無影無蹤,便流露出一種溫柔可親來,倘若不是剛剛那大膽模樣,他還以為這才是她的本色。
「可巧竟在這兒撞上了。想不到張姐姐和姐夫今日也來劃船。」
她這一聲姐夫叫得清脆,不過朱宏燚總覺得這丫頭有點來者不善的意思。
此時。兩個船娘齊齊施為。竟是將兩船船頭並排作了一處。恰是讓這一男一女正對著眼。那朱茗瑜眼楮在朱宏燚臉上掃了一掃。目光隨即落在了幾個女人身上。很是打量了一番華箏和華琴,旋即又笑著微一福身。
「今天下午我們姐妹幾個正好開詩會,還請了外頭幾位才女。既然可巧遇上了姐夫,不如姐夫也來參加一回,指點指點我們姐妹如何?」
人家如此邀約,朱宏燚拒絕也不是答應也不是,心中頗有些猶豫。對于作詩什麼的他一竅不通,背幾首徐志摩的詩騙MM還湊合。讓他陪著一干古人正兒八經的做古詩,那還不是要他的命?
更何況他現在還頂著兩榜狀元的名頭,若是做不出好詩,那豈不是丟人丟大了,思來想去,朱宏燚咳嗽一聲正打算拒絕,旁邊的朱茗瑜卻又笑嘻嘻地開腔了︰「姐夫,您可是當朝幾位大才都贊過的才子。下午可一定得去。」她一面說一面沖張詩雨笑道︰「姐姐你放心,我們不會為難你作詩的,就是借你的夫君用一用,你答應了好不好?」
見這說辭已經把退路堵死了,朱宏燚不禁苦笑了起來。看來,他今天這一趟游園還真的是來錯了。听見朱茗瑜求自家娘子答應,他趕緊投去求救的眼神。
此時此刻,張詩雨雖說對自家那些姐妹們的詩會很不感冒,但她對朱宏燚的求援卻只能回以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非但如此,她還很不夠義氣的撂下了一句大話︰「也好,也讓你們瞧瞧我夫君的本事。不過下午我還要帶著兩個妹妹去圍獵,這詩會我就不去了」
眼瞅著老婆很沒義氣將他給出賣了,朱宏燚只覺的哭笑不的,當下就眼巴巴的說︰「朱小姐,我忽然想起今兒個下午還要去一趟醫館療傷,你看……」
朱茗瑜似笑非笑的說︰「沒事,將大夫請過來不就行了。今兒個詩會我可是同幾位姐妹打了包票,一定要請到你這位大才子你可不能讓我們姐妹失望啊」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朱宏燚自然再沒有反對的余的,只的認命似的點了點頭。擱了這麼一件心事,他這午飯也沒吃好,只是一門心思在腦中的本本里翻找明末以後大詩人的名作。
轉眼便到了下午分時,朱茗瑜使人過來叫了朱宏燚。這下午的芳馨園和早上那會兒自不可同日而語,看門的依舊是那兩個婆子,卻都換上了簇新的衣裳。進了園子,林蔭路上縴塵不染,哪怕有一片葉子落下都會有僕婦奔上來揀干淨。
朱宏燚早上只是泛舟,倒不曾逛到深處,此時過了竹橋,四周掩映著蔥翠的大樹,他看到當中那個精巧的竹制涼亭中已是一片熱熱鬧鬧的光景,不覺眼皮子一跳。
「朱姐姐可是來了」
「朱姐姐。這位就是姐夫麼?」
「朱姐姐。可就是等你和這位大才子了」
朱宏燚眼見好幾個綺年玉貌的少女站起身和朱茗瑜打招呼,好些打量的目光都往自己身上瞟,只好在朱茗瑜的引見下一一廝見。
十來個人中,大多是十四五六,同月的不少,同年的更多。什麼保定候的三小姐孟敏,泰寧侯的大姑娘陳妍,武安侯的小孫女鄭爽,一個個身份都還真不低,彼此之間也就是姐妹兄弟亂叫。稀少的幾個男性除了一個柳紹繁比較熟,其他的都是生面孔。倘若說上次婚宴是認識了一堆小公爺小侯爺小伯爺,那麼這一回朱宏燚便是認了一大堆各式各樣的千金閨秀,所以他輕輕松松多了一大堆便宜妹妹。
說是詩會,詠的又是梅或者雪。可在座卻有好些是不能做詩的,于是自然被各自派了活計,有的負責謄抄,有的負責計時,有的則負責管著那些筆墨紙硯之類的彩頭。更多的則是在旁邊指指點點嘻嘻哈哈看熱鬧,一群人水平有限,便都嚷嚷著不限韻,不限體裁。至于到時候做出來的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卻是誰也不理會。
于是,最為詩會中年紀最大的保定候三小姐孟敏少不的被哄著起頭。她推不過去就笑道︰「我那詩是最尋常的。做的不好你們可別笑我粗俗,唔……有了」
「春水解冰心,波光似躍金。落花隨逝水,……」
見孟敏犯了難。那武安侯的小孫女鄭爽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說三姐姐。照你這韻腳。我倒是覺的後頭有三個字最匹配」她一面說一面站起身來,笑說道︰「春水解冰心,波光似躍金。落花隨逝水,片片憶君情」
話音一落頓時是滿堂大笑。卻沒多少譏諷的意思。雖說都是勛貴高枝,但眾女幾乎都不是那些精通文墨的江南文人世家出身。這吟詩不過是當著平日解悶的玩樂。有了孟敏這拋磚引玉。其余數女也是膽氣大壯。這一首首詩也不管好與不好。很快便謄抄在了一旁的白紙上。
待到那武安侯的小孫女鄭爽時。她略一思忖便隨口吟道︰「小鶯弄梅翻金縷,紫燕定巢街舞絮。欲憑新居破新愁,笑問落花花不語」
朱宏燚听了一奇。心道這與那句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有異曲同工之妙。他原道是這武安侯的小孫女鄭爽有些恃才傲物的本色。卻不想這詩卻帶著那麼一股隱逸不爭之意。
朱宏燚正尋思時,卻不料挨了重重一下肘擊。再一抬頭卻發現輪到自己了。他原想其他人的詩不過只是尋常。便也想隨便吟一首湊數。卻不料這時候忽然傳來了一陣笑聲。
「大姐夫,之前你得了宮中張娘娘的不少賞賜。中間有一件紫玉如意很是稀罕。據說是番邦進貢。全天下僅此一件。小妹實在是心癢那如意。不若你拿出來當作賭注。我再加上這塊陛下賜的羊脂玉牌。你我各作一首詩,誰做的好誰就取那彩頭如何?」
看到那發話的人赫然是朱茗瑜。朱宏燚只覺的心頭咯 一下。先頭他同這位大小姐踫面時就覺得不免,沒料到她會這時候驟然發難。一瞬間的驚愕過後,他頓時苦笑。
既然人家都找上門來了,那他難道還能怯戰不成?
賭斗彩物原本是士子會文時常見的勾當。今日的詩會也早早備下了筆筒寶墨之類的彩頭。只誰也沒料到朱茗瑜會忽然提出這樣的建議。幾個和朱茗瑜相熟的千金彼此對視一眼。都是心中納罕。須知朱茗瑜的兩個哥哥雖說文才尋常,可她小小年紀就被稱作才女。這才名還是從幾位當朝的大才子中傳出來的。如今她忽然對著朱宏燚發難,這怎麼看怎麼都有古怪。
朱宏燚此時面色如常地問道︰「瑜妹妹既然這麼說。我當然是答應的。只不過,這兩件東西都是宮中所賜,拿出來賭斗是否有所不恭?況且。我的那件如意也沒帶來。既是賭斗那麼貴重的東西。若是事後定下輸贏哪一方不服氣又該怎麼說?這評判只怕是極其不好當。」
「娘娘一向和善,有什麼不恭的若是大姐夫你輸了。難道還會賴我的東西不成?」朱茗瑜卻似乎早有準備,胸有成竹地笑道。
「至于是否服氣……在座這麼多姐妹。不會作詩也會吟。這好壞總是能斷出來的。就由孟三姐姐做個總評判就好。若是還有人不服氣。不妨把這詩寫在箋上傳抄出去,讓滿京城的人一起評判,這下總有公道了吧?」
听朱茗瑜如此說,在座眾人都是嘩然,驚愕之外都有些興奮。畢竟都是年輕人,往日聚在一起不過是消遣尋樂子,這會兒有熱鬧可看,誰還能不樂意?
朱宏燚總算是明白了,朱茗瑜的殺招就是在此了,他早就听說此女頗有才情,今日若是他輸了,丟人不說,拿宮中御賜之物賭斗就可以安他一個大不敬的罪名。然而他還就不能躲,就算他不同意,這狀元郎文斗臨陣月兌逃敗給一個女子的事傳出去,他也算是顏面掃地了。
想到這,朱宏燚大有深意的看了朱茗瑜一眼,只能硬著頭皮迎戰。
斗詩自然有時間限制,雙方以一炷香為限,限時之內未成詩的則判做敗北。而此時線香已經幾乎燃盡,朱茗瑜涂涂改改了幾遭。卻是已經做完了一首,見朱宏燚面前的白紙依舊空空,她不禁有些得意。雖說不知道父親讓她今日挑戰是何用意,但一想到若是贏了便能得到一件珍貴地紫玉如意。回去之後還能得到事先說好地一副董其昌的佳作。更何況贏了狀元郎更是莫大的名聲,她更是愈發高興,就差沒哼起小調來。
眼看朱茗瑜那首詩已經一氣呵成。旁邊早有好事的少女們圍了上去。更有人高聲吟了出來︰「山樓曲曲杏花殘,二月飄零雪裹看。此日春風太憔悴,一時紅不勝寒。」
「果然是別致」
「瑜妹妹不愧是才女。眼下就看姐夫了」
「是啊,是啊。線香就要燃盡了,姐夫再不做,那可就是自動認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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