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房間是這樣分配?」
鳳翎警戒地站在門邊,仿佛只要他有什麼動作,她隨時可以奪門而出。
「有什麼不對?」金如玉慢條斯理地將木匣放在桌上,拆著麻繩。
「當然不對,小樂呢?」
「他倦了,我要並也照顧他。」
「我是他的娘,要照顧也是我照顧。」
「只要你進了金府,要怎麼照顧都由著你。」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麼不可能?」他將木匣里的東西端出,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鳳翎別開眼,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就不怕,有一天之樂真被我寵出驕病,變成了地方惡霸?」
「你!」橫眼瞪他,卻瞥見桌上多了一對泥塑女圭女圭。
泥塑女圭女圭擱在漆金的籠子里,上頭罩著紅紗巾……男一女的女圭女圭上了釉,燒出斑斕的色彩,臉上描繪著栩栩如生的笑臉,身上還穿著衣裳,仔細一看,那衣裳像是以金珠牙翠裝飾……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喜歡嗎?」
「……巧兒?」
「沒錯,我听之樂說,你房里也有一對,听說是人家送給你的。」上回進過她的房,但他沒仔細打量過擺設,所以沒瞧見現在既然知道,當然是——
「把那對丟掉,再把這對擺上去。」
男人會送女人這玩意兒,意喻著想要共結連理,沒想到她竟收在房里。
「我為什麼要將原本那一對丟掉?」
「你可知道收下巧兒的意思?」
送巧兒是南方的習俗,身在北方的崆峒人,不見得會知道其意。
「有什麼意思?我只知道那女圭女圭很漂亮。」
金如玉聞言,唇角勾得極彎。「要真那麼喜歡,改天我再請晁世伯幫我雕一對玉雕巧兒送給你。」
「不用了,無功不受祿。」
他唇角的笑意突地微僵。「那麼,你又是做了什麼才收下其他人送的巧兒?」
「與你無關吧。」
「鳳翎,我今天的心情很好,不要惹惱我。」他褪盡笑意道。
「你……要是嫌我說話不中听,你可以離開。」
「要我離開,你是要我去睡馬車?」
「沒有房了?」
「沒有。」
「……你可以跟並也睡一間。」
「主子跟貼侍?」他是無所謂,但並也可能會連夜逃回崆峒城,那就麻煩了。
「並也既然是你的貼侍,你也可以麻煩他在馬車上委屈睡一晚。」她努力地想著解決的法子。
「在他這般辛苦地駕著馬車,從北往南來到冷城之後,你要我讓他睡在馬車委屈一夜……你到底是把我當成什麼主子?」
「那我去睡馬車好了。」
「那好,我也很久沒睡過馬車了。」
見他起身,她立即僵在原地。
「……你就這麼怕我?」瞧她嚇得像是被踩中尾巴的貓,連帶的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她沒吭聲,好半晌,他才吁了口氣。
「算了,這房就讓給你了。」
與其和她無意義地對峙,嚇得她跑得更遠,他倒不如退一步。
瞧他真打算要離開房間,鳳翎猶豫了下。
「你——」
這時門外已經傳來敲門聲,打斷她未竟的話。
「誰?」他問。
「大少,小少爺吵著要找鳳姑娘……」門外是並也淒慘無比的聲音。
金如玉拉開門,果真瞧見金之樂眼眶紅通通的……把撲進娘的懷里。
「小樂……怎麼了?」鳳翎蹲安撫著他。
「我夢見娘不見了。」他把臉埋在她胸前,抽抽噎噎地說。
聞言,她不禁心疼地將兒子抱得更緊。
瞥了一眼,金如玉自覺英雄無用武之地。干脆把這間房讓給他們母子倆算了。
「並也,今晚就委屈你跟我睡一夜了。」
他雙眼瞪得快凸出來,死命地搖著頭。「大少,你們三個一家團圓,擠在同一張床也沒什麼不好啊……」床雖然沒有很大,但是擠一下更溫暖呀。
「誰跟你說我們是一家團圓?」金如玉笑眯眼。
「咦……」啊不然小少爺喊鳳姑娘「娘」,是喊心酸的喔……
「今晚就要你……」他話說到一半,發覺袍角被扯了下,垂眼望去,兒子的小手扯著他。
「爹爹,你要去哪?」
「我……」
「一起睡,我們一起睡,誰都不缺。」金之樂一手拉著娘、一手扯著爹,死都不肯放手。
金如玉面有難色地看著鳳翎。他是無所謂,就怕讓她難受。
「……你就留下吧。」沉默好半晌,她才勉為其難道。
並也聞言,二話不說地關上門。「大少,您早點睡,別忘了明兒個一早和唐爺有約。」話落……溜煙地跑了。
他哼笑了聲,微彎腰將兒子抱起。
「好……塊睡吧。」他走到床邊,想了下道:「鳳翎,你睡里頭。」
她和衣上了床,便見他將兒子抱到她身旁,隔著兒子,他側身躺下和她一樣和衣而睡。
金之樂一下子看左一下子看右,嘿嘿笑著。
「小子,你在笑什麼?」金如玉問,拉起被子,蓋到兒子胸口。
「有爹和娘耶。」他童言童語,說者無心卻是听者有意。
鳳翎愧疚地輕拍著他的胸口。「快睡吧。」
「嗯。」他偎進了她的懷里。
少了金之樂的聲音,房內瞬間安靜無聲,只余燭芯燃燒的聲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金如玉才啞聲道:「鳳翎。」
她早已閉上眼,很想裝睡,可是又怕自己不出聲他不知道會做什麼事,只好硬著頭皮應了聲,「嗯?」
「不要怕我。」
她匪了下,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
為什麼他這麼在意這件事?她泊或不怕,重要嗎?
「我想娶你為妻,不是只為了彌補我當年的獸行,更不只因為你是小樂的娘,而是因為我……喜歡你的陪伴。」
鳳翎听著,微抬眼,對上那雙深邃的陣。
沒有笑意的俊臉,卸下了客套和防備,沒有嬉鬧和壞心眼,只有純然的真誠。
垂著眼,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
不是他的問題……他誤解她的退卻是怕他,但事實上,她恐懼尚有卻不至于連和他獨處都不敢,而是……她跨不過內心的自卑。
饒是清信,終究是花娘……這是鐵一般的事實,誰也抹滅不了。
如果今天的她還是戶部侍郎千金,她當然有勇氣追尋所愛,然而今非昔比,她連一般姑娘的身分都沒有。
按照都篙律例,這些年,雖然不再在花娘身上烙下賤人印,但她終究是屬于賤戶……要她怎麼跨進金家的門檻?
「還是你覺得我在騙你?」
「我……」
「也對,我這個人嬉鬧慣了,也難怪會讓人分不清真偽。」他說這話時,笑得自嘲,陣底有著遮掩不了的空寂。
「不是、不是這樣的……」鳳翎急道,但卻又無法說出嵌在心底的障礙。
她知道,他是個寂寞的人,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是能陪伴他一生的人,可是……她跨越不過自己心底的坎。
「沒關系,不急……我等你點頭。」金如玉說著,徐緩勾笑。
鳳翎的心狠狠顫著。這人看似無賴、霸道又惡劣,可是他的好,她是點滴在心頭……盡管怕乘船,他還是為她而來;以為她恐懼,便保持著距離;知道她想念小樂,就為她帶來……
面對他的百般討好,她怎麼可能一點感動都沒有?可是……
懷里的小樂動了下,教她習慣地輕拍他的背,卻發現他輕薄的中衣,竟被汗浸濕了,不禁緊張地撫上他的額頭。
「之樂怎麼了?」瞧她臉色微變,他也撫上兒子的身體。「這麼熱的天,他的身子怎麼會這麼涼?」
「找大夫!」她立即爬起身。「他鬧肚子疼了。」以前,小樂半夜肚子疼也是如此。
金如玉立刻下床……腳瑞開隔壁房的門,嚇得並也從床上跳了起來,以為主子又跟鳳姑娘鬧翻,準備趁夜臨幸自己口
「並也,要客棧小二把城里的大夫找來。」
「嘎?」
「快,之樂鬧肚子疼。」
並也回過神,「我知道了。」他飛也似地往外狂奔。
然而糟的是,冷城的大夫有的出診去了、有的是到外頭找藥草,並也拉著客棧小二繞了城里一圈,竟找不到半個大夫。
「大少,這該怎麼辦?」他苦著臉回來報告著。
金如玉垂眼看著趴在床邊嘔吐不止的金之樂,還有急得快掉淚的鳳翎,他閉上眼像是在忖度什麼。
「大少?」
「並也,備馬車。」他突地起身。
「上哪?」
「去接到城外摘藥草的大夫。」
「可是大少,城外的範圍那麼大,要上哪找?我特地問過大夫的家人,大夫是上哪摘藥草,可是就連他們都不清楚。」
「既然會為了摘藥草而徹夜未歸,那就代表他去的地方,肯定有獵屋之類的房舍可歇息,而這種地方只有冷城北的敘連山有,快走。」
听主子說得篤定,並也立刻沖下樓去。
「小二,麻煩你準備一些溫茶和熱水。」他交代著小二,再回頭看向鳳翎,想也沒想地摟了摟她。「鳳翎,別擔心,我馬上就把大夫找回來。」
「要快……」看小樂這般難受,她比小樂更難過,J限不得代替他承受所有的苦痛。
「我知道,你別擔心。」親了親她的額頭,他蹲,以指抹去兒子唇角的渣滓。「之樂,沒事的,爹爹馬上把大夫找來。」
金之樂虛弱地看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再看母子倆一眼,金如玉頭也不回地走出門……搭上馬車,並也立刻抽了下馬鞭,飛快地往城北方向而去。
鳳翎等得心急如焚,眼看著兒子從痛苦低吟到狀似昏厥,更是急得快要發狂,這時,金如玉終于找來了大夫。
「大夫,他的狀況如何?」看著大夫把脈,她忍不住急問著。
大夫眉頭擰了擰,最終松了開來。「沒事,老夫身上剛好有藥草,先請人熬上一帖,再視情況看是否要改藥方。」
「多謝大夫。」鳳翎激動得快要掉淚。
「並也。」金如玉沉聲喚著。
「大少,我知道。」
大夫將藥草交給他,仔細地交代如何熬煎,並也記得牢牢的才趕緊下樓去。
約莫兩刻過後,並也端來剛熬好的藥。
「給我。」鳳翎趕緊接過手,吹得微溫後,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著兒子。
但才喂到一半,金之樂卻又嘔了出來。
「無礙,讓他喝完。」一直待在房里的大夫溫聲吩咐。
她趕緊再喂,可兒子卻不斷地掙扎著。
「娘,苦……」
「良藥苦口,你喝完肚子就不疼了,乖。」鳳翎柔聲勸著,’漫慢地喂著,好一會才把剩下的半碗給喂完。
等了一會,瞧他沒再喊疼,臉色也不再蒼白,她懸起的心才終于放下。
「這藥草再熬兩帖給他喝下,天亮後先暫時別讓他吃東西,到了晚上若是狀況好些,再讓他吃點素粥,記得,嚴禁咸辣和干果類的食物。」臨走前,大夫不忘再三叮囑。
金如玉聞言,才知道果真是自己惹的禍。
「真是的,你們夫妻倆怎麼會讓孩子吃那麼多,還吃到鬧肚子疼。」大夫不禁嘆氣。
這話讓金如玉難得慚愧起來。
「明天晚上,我會再過來一趟。」
「多謝大夫。」
送走了大夫,並也回房歇息,金如玉一回頭就對上鳳翎怨慰的眼。
「就跟你說了,你偏是不信。」
「……我錯了。」
「算了,我還沒謝你把大夫找來。」
「說什麼謝,這不是我本來就該做的事?」走到床邊坐下,輕撫兒子的小臉,感覺不再冰涼,他高懸的心總算放下。「這些年,他鬧過幾次肚子疼?」
「四、五次吧,每回總要驚動絮姨去幫我把大夫找來。」她苦笑著。「他出生時,身子骨就不怎麼好,有時候哭鬧一整晚,有時候突然發高熱,常常讓我抱著他哭一整晚。」
金如玉听著,輕撫著她的臉龐。「這些年,辛苦你了。」
他突然想起,龍靜懷孕初時,害喜得非常嚴重。
那麼,鳳翎呢?從懷孕到生下之樂,面對無人幫助的困境時,她如何撐下去?
她怔怔地望著他,淚水因為緊繃的情緒放松而掉落。
「小樂是我的心頭肉,他哭我就跟著哭、他疼我就跟著疼……我剛剛一直好擔心,就怕你找不到大夫……」
「就算掀開整座冷城,我也會找到大夫。」
「還好……你找到了……」
瞧她笑著,淚卻不斷地掉落,惹得他心里發疼,不假思索地吻去她的淚……點一滴地吮進她這些年的苦澀悲傷。
「別哭……有我在,這些事不會再讓你獨自承擔。」
「不是的,有小樂在我才得到真正的快樂,我每天和他說話,牽著他走第一步路,听著他喊娘,看著他能跑能跳……謝謝你,否則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擁有屬于我的家人。」她笑著眨落一滴淚。
金如玉直睇著她的笑顏,直到這一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她的美麗。
從里至外的絕美,深深地吸引著他,撼動著他。
「所以,你把他取名為之樂?」
「嗯,擁有小樂,是我最快樂的事。」
「那麼……擁有我,能不能讓你更快樂?」
輕撫著她的粉頰,他是如此渴望守護她的笑容,讓這抹笑永不從她臉上凋零。
「……我不知道。」她的心是亂的,可是因為有他,讓她不再覺得自己是孤獨一人,原來她也可以依靠別人,不需要再強撐著自己。
金如玉緩緩勾笑。「這回答听起來還不錯。」至少不再是一味地拒絕。
「你為什麼要這樣容忍我?」她知道自己是不知好歹,但他根本沒必要忍受,大可以轉身就走。
「為什麼?」他笑柔眉眼。「大概是……我愛你吧。」
鳳翎心口狠顫著,懷疑自己听見什麼。
「你睡吧,我來照顧之樂。」他看向外頭的天色,約莫再一個時辰就要天亮,折騰了一晚,她不可能不累。
「不用了,你歇一會吧,並也不是說你早上還約了人?」
「不了,沒看到這小子能跳能笑,我放心不下。」他拉起被子催促著她,「躺著。」
鳳翎順從地躺下卻不自覺地注視著他。這就是被寵的滋味?她已經好久好久沒享受過被寵愛的滋味了,可是他卻願意寵她……
「不要一直盯著我。」金如玉笑道。
「喔……」她慌亂地別開眼,沒發現自己竟然直盯著他不放。
「我怕我又想親你。」
听著,小臉不自主地羞紅一片。
「早點習慣我,我希望……未來我們一家三口還能四處游玩,當然下次我一定會記得,絕不讓之樂吃那麼多干果了。」他喃著,輕撫著她發燙的粉頰。
濃密長睫如蝶翼般輕顫,她沒有應聲,但是她仿佛看到了他說的景象……切是那麼美好、離她那麼近,只要她伸出手就可以得到……那麼,她為什麼不能勇敢一點?
忖著,睡意漸濃,將她給卷進了夢中,再醒來時,是細微的聲響吵醒她。
鳳翎抬眼,剛好瞧見金如玉的背影,他像是在門邊跟並也說什麼。
「大少?」她急忙爬起身。
他回頭走到床邊笑道:「鳳翎,你再睡會兒吧,之樂已經喝了藥,氣色看起來已經好多了。」
她看了眼睡在身旁的小樂,松了口氣,卻也對自己能入睡感到不可思議。
「我和人約在客悅茶樓,要是有什麼狀況,你再讓小二來找我。」他吩咐著。
「我知道了,你……早點回來。」
金如玉勾彎唇,突然開口,「並也,把門關上。」
門外的並也二話不說地關上門,幾乎是同一時刻,他俯身親吻她,萬般不舍地以唇輕掌她的唇。
「等我回來。」他啞聲喃著。
「好……」她愣愣回應、乖乖躺回床上,讓他輕柔地蓋妥被子,目送他離開。等她回神,發現自己剛做了些什麼,霎時,她的臉爆紅,心跳急促得像是要竄出胸口。
看著躺在身側的兒子,她嬌羞地撫著唇,再閉上眼,腦中翻飛的都是金如玉颯爽的笑,溫柔的眼神一點一滴地流進她的血肉里。
客悅茶樓。
「……似乎是這個沒錯。」二樓雅房里頭,金如玉拿起一只紫白相間的雕龍玉佩。「這種紫玉確實是相當少見。」
「這種紫玉,向來都是大內收去,而這一只雕龍玉佩,是當年我爹留下要當傳家寶的。」坐在對面的唐洛呷了口茶。「就不知道你特地找我,說要看這紫玉,到底所為何事?」
「不知道你能不能割愛?」
「……如玉,方才我不是說了這是傳家之寶?」他沒好氣道。
「是這麼說沒錯,但你就不怕留著不該留的東西在身邊,會成了禍害?」金如玉勾笑道。
唐洛不由得微皺起眉。「你口出此言,難不成是想要告密?」
唐家世代都在冷城,以冷城為中心,方圓百里內的玉礦,都歸唐家所有。玉質分為數等一只是比不上金家所有的羊脂玉礦。
然而由于彼此都是礦商,所以他們一直是互有往來,以物易物增添彼此情感也是常有的事,也正是因為如此,當金如玉特地寫了封信,告知要借看他家中的特殊紫玉時,唐洛才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你想哪去了唐洛?」他碎了聲,使了個眼色,並也立刻將拿在手中的木匣擱在桌上……打開,便見里頭盛裝的是一塊紋路猶如抹上山水畫般的白玉。「你自個兒瞧,這塊白玉也是世上少有的,對吧。」
唐洛一看,輕觸白玉,玉質細膩如緞,通體冰寒,絕對是上乘的白玉,再加上上頭天然的紋路,行家一見就知道這塊玉價值不菲。
「你到底想干麼?」
「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這紫玉確實是八年前才從唐家玉礦里挖出的,對吧。」
「如玉,這紫玉是極為少見的,我爺爺那代留下的記載上頭說從未見過,確實是直到八年前在竹林鎮上的玉礦挖出,而且產量極少,當時……我爹說約莫是十斤的量,他留下了一點,就只雕了這塊雕龍玉佩,其余的都送進宮了。直到現在,都不曾再挖出紫玉。」
「是當時的礦官押進宮的?」
「可不是?紫玉量少自然價高,礦官見到自然是全都押進宮里,這是咱們這行不變的做法,你又不是不知道。」
「倒是。」
根據都聞律例,雖說礦為民有,但現場必定有礦官鎮守,每年以挖出的礦產比例分配,而只要挖出稀少珍奇的一律繳進宮中,違者,輕罰物價百倍,重責是可以抄家的。
「你突然找這紫玉做什麼?」
「朋友托我找案件相關證物,所以我才會要你讓出這塊紫玉,免得替自己招來殺身之禍。」他打開天窗說亮話。
「上頭有巡撫正在追查內閣副首輔貪污一案,要找的就是當年送進內務監里的紫玉。」
唐洛愣了下。「可這也不對呀,這是我爹托人私雕的,跟宮中御雕師雕的根本就不同,你拿了這個有什麼用?」
「誰說沒用?至少可以讓你唐家免于被搜查的下場。」當然,還有其他用處,好比說他可以請人在底下刻上御雕師的落款再栽贓……但這就是險招
了,得要看情況才成。
唐洛這才搞清楚狀況。「要幫我就說一聲,干麼不一開始說清楚?」
「不嚇嚇你那多無趣。」
「你這性子怕是一輩子都改不了。」
「改什麼?只要我娘子不嫌棄我便成。」想起出門前,鳳翎對他態度的轉變,教他不由得勾彎了唇。
「你何時成親的,怎麼沒發帖子給我?」唐洛板起臉來,剛硬的臉更顯冷鷙。
「還沒成親,不過應該也快了。」金如玉笑答。
「那好,待會跟我回鋪子,我挑支上等的翠玉簪給未來的嫂子當見面禮。」
「你送我娘子翠玉簪是在挑釁我?」
「你……我送玉石鎮總可以了吧!」
「那得先讓我驗貨,不夠上等我可不要。」
唐洛氣得牙癢癢的。「走,給你自個兒挑,就算你要挑足文房四寶,我也沒意見。」
「那是肯定要的,要不然我這塊白玉豈不是送得虧大了?」
「嘿,我給你紫玉了!」
「這種東西留著又不是什麼好事。」
「走走走,看你要什麼你盡管搬。」
金如玉哈哈笑著,跟著起身離去。
送他娘子?他金家就有上好的玉,要送也是他送。但如果是要送之樂的……他得要替之樂好好地挑足文房四寶和一只玉算盤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