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作者 ︰ 衛風

初七是靖國公夫人壽辰,差不多交好的人家都會去家事。

又林從生過孩子,這還是頭一次正經出去露面應酬,她挑了一件新做還沒上過身的絳紅衣裳,頭發挽了元寶髻。翠玉一邊給她梳頭,一邊小聲說︰「女乃女乃,這衣裳料子倒是好,就是顏色稍有點兒老氣。」

又林一笑。

等到了靖國公府,翠玉就看出來了。這種場合穿紅的著實不少,緋紅、茜紅、銀紅的各色衣裳,顯得十分喜慶。做為今天的壽星,靖國公夫人穿著的卻是大紅,又林的衣裳首飾都和其他人差不多,式樣差不多,顏色差不多,一眼望去,泯然于眾人。

石瓊玉也來了,她穿著一件很艷的桃紅色衣裳。這種穿別人身上大概顯得特別艷俗,起碼又林就從來沒敢說嘗試這種顏色。但是石瓊玉就能把這種顏色穿得艷而不妖,媚而不俗。兩人很久沒見著面,湊在一塊兒有許多話說。你女兒如何,我兒子怎樣,石瓊玉還戲言說兩人不如結個兒女親家,正好門當戶對,還是同歲。她們兩人說的起勁兒,別人听著也熱鬧。

翠玉在一旁伺候,倒是看得分明。

以前這些人對自家女乃女乃,總是不冷不熱的,就算笑著打招呼說話,那笑里頭也是帶著距離的。現在看起來比從前親近得多了。

果然女乃女乃那時候說的對,有些事兒不用心急,日子久了,慢慢就好了。

靖國公夫人保養得很好。席上說說笑笑的並不多氣悶,宴後還有戲,戲台子搭在花園里,石瓊玉喜歡菊花。別人都看戲,她賞花也賞得津津有味。

「我听說良哥兒又病了?」

「請太醫看過,不是什麼大毛病。就是一開始的郎中把孩子當成大人治了。換了太醫看過,第二天就已經好多了。」

石瓊玉往大太太那邊席上看了一眼,輕聲說︰「我听說,于表妹總往你們家去?你可要當心些。」

又林一笑︰「她是去見太太的。」

「行了,當誰不知道,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我倒覺得奇怪,她以前不是這種性子。現在居然也懂得迂回了。听我說,你可不能掉以輕心,她那個人我知道,做事情從來不知道留什麼余地,看這架式。她是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

「多謝你。」又林是真心誠意的道謝。石瓊玉平時才不理會這些事情,也就是因為是她,所以才這麼勸告。

「你們二太太最近怎麼樣?」

「她正為兒女的親事操心呢,最近幾個月家里倒算是太平。」

「二太太為人很是精明,連一文錢都要算計到。」石瓊玉搖搖頭︰「其實說來說去,還是男人沒本事,不然何須要女人如此計較打算?」

二老爺對二太太還算不錯,起碼比大老爺要好多了。

不過也有人說過,男人沒變壞。那是因為客觀條件不足。要是把二老爺放在大老爺的位置上,只怕不比大老爺強多少。正因為他沒什麼本事,二房實際說話拿主意的都是二太太,所以二老爺才對妻子愛重。

其實又林和大太太這邊一出門,于佩芸就到了朱家。

她精心修飾打扮過,她記得很清楚。朱慕賢說她穿紅衣裳最好看,這件衣裳是她現在最精致美麗的一件衣裳了。以前的舊衣大多留在劉家沒帶出來,守寡的女人平時也不能穿紅著綠的。為了做這件衣裳,于佩芸差不多把手頭最後一點閑錢都用完了。

她已經提前打听清楚,知道今天是靖國公夫人壽辰,家中沒什麼人——但是朱慕賢因為還在養病,是獨自留在家中的。

這是她的好機會。

因為于佩芸已經不是第一次登門了,門上的人也就順順當當的放她進去了。

但桃緣居就沒那麼容易進了。

門口的婆子先說要去稟報,接著有個大丫鬟出來,于佩芸上次來桃緣居時就見過她,跟在李氏身邊。

「劉少女乃女乃好。」一開口就讓她很不痛快,接著說︰「我們少女乃女乃不在,四少爺正在養病,不便見客。劉少女乃女乃請回吧。」

于佩芸眉頭一皺︰「見不見可不是你說了算,你去回報表兄,看他見不見我。」

茯苓上下打量了于佩芸一眼。這位劉少女乃女乃可是個寡婦,今天又是打著探病的幌子來的,可穿著這麼一身紅艷艷的,哪象是來探病的樣子?

「這就是少爺的意思,劉少女乃女乃,您還是走吧。」

「我不信!」于佩芸可不會就這麼回去,提高聲音說︰「你再進去回話,肯定是你們在中間使壞,當我不知道呢?」

她嗓門這麼大,朱慕賢想裝听不見都不行。

他把手里的書合上︰「請她進來吧。」

小英頭一抬,正要出聲,白芷拉了她一把家事。

讓她進來又怎麼樣?她們這麼多人看著呢,難道她還能做出什麼事來不成?

讓她這麼在外頭吵嚷才不是辦法,來來往往的下人看見了,還不知道會傳些什麼閑話。

听到朱慕賢讓她進去,于佩芸頓時轉怒為喜,理了理鬢發,又撢了下袖子,得意的看了茯苓一眼,邁步向里走。

朱慕賢穿著淺藍色的便袍,客客氣氣的喚了聲︰「表妹。」

這和于佩芸想象中的見面情形不大一樣。她愣了一下,才回了聲︰「表哥。」

她想象中,表哥應該是一直生她的氣,才不願意見她。見了面,他應該還是氣忿難平的,說不定還會斥責她,或者是冷落她。她已經想好了,不管他怎麼說,她都不會和他吵嘴,她會向他道歉,述說她當初的無奈與委屈。他一定會原諒她——就象以前的每一次一樣。

他們以前是多麼要好啊,那麼多年的感情,哪能說忘就忘了?

可是朱慕賢現在的態度,這樣平和,對她就象對一個普通的親戚女眷一樣。

這反而讓她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坐吧。」

她在迷茫中總算想起了今天來這兒的借口︰「表哥……身子還好嗎?病不要緊吧?」

「已經好了,多謝表妹還掛懷著,今天還特意來探望。」

「表哥,你是不是一直在生我的氣?」

朱慕賢搖了搖頭︰「沒這回事。」

「那為什麼之前我托人捎話捎信,你都不見我?」

朱慕賢頓了一下。

為什麼不見她呢?

大概,他對這種面對面把話攤開來說的情況已經有了預感。也許是不願意她難堪。

他不太願意承認,自己對這個會面也始終存著一點逃避和抗拒的心態。

祖父失勢後,他都不記得自己到底見識過多少勢利無情的面孔,前一天還親親熱熱的稱兄道弟,第二天再見就裝作從來不認識,更有甚者還要上來踏一腳,極盡羞辱。那些他都經受過,都忍耐下來了。甚至現在再見到的時候,還要若無其事的同那些人寒喧應酬,就象從來沒有發生過中間那些事情一樣。

但是表妹不一樣。

他們青梅竹馬,在他心中,表妹是親人,也是未來的妻子。他處處護著她,把她放在心上最重要的那個位置上頭。可是最後連她都變了。

「我知道你怪我……」于佩芸的眼淚說來就來,珠淚撲簌簌的滾落︰「要是知道後來的事兒,我當時一定同你一起留在于江。可是我父親听了狠心繼母的挑唆,非要把我另外許人,我當時也盼著你能從于江回來,回來幫我一把,可你又回不來,信也送不過去。我並沒有變心,我也不得以的……」

朱慕賢看著她落淚。

她以前就很愛使性子,不能達到目的的時候也會哭鬧。

看上去一切都沒變,就象過去一樣。

可是有什麼東西,已經和過去完全不一樣了。

「我父親根本不管我的死活,繼母是存心害我。我嫁過去,連拜堂他都要人攙著,連回門的時候都病得起不來身。不過是拖日子,拖一天算一天。屋子里全是藥味兒,劉家的人不讓我出屋門,讓我在床前服侍他……沒人能救我,也沒有人幫我,我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一直熬到他死了,劉家的人起先還把我關在屋里,他們家就想逼死我,後來不能成,又想讓我給那個短命鬼守一輩子寡……表哥,我的命好苦……」

「事情都過去,你也要想開些。」

朱慕賢一開始還覺得不自在,可是隨著她的哭訴,朱慕賢的心卻漸漸寧定下來。

她的喜怒哀樂,再也不能牽動他的心緒了。

看著她,真的象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直到于佩芸伸手想抓住他的袖子,小英往前擋了一步︰「劉少女乃女乃,你別太傷心了。」

于佩芸哭泣的面容因為她的阻攔而顯得有點意外和扭曲。

李氏這個賤人,身邊伺候的這一群丫頭也都不是好東西,口口聲聲就是要提及她已嫁的身份,刺她的痛處。而且現在還是在表哥的面前!

她固然對他們過去的情分有信心,可是也知道男人的心眼兒有時候也是很小的。自己喜歡的女子已經嫁為人婦,曾經委身于他人,那是絕不可原諒和容忍的。

她這兒眼看要說動表哥了,這丫頭偏偏出來打岔,壞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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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都是周末有空更文,我和人家倒過來,周末兒子在家,不能靜下心來寫。汗……今天不一定能加更了,明天加啦∼(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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