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跟孩子同時掉進河里,而我們都不會游泳,你會先救誰?」
「你別無聊好不好,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要是真的發生了怎麼辦?你究竟先救誰?說嘛說嘛說嘛!」
「你別無理取鬧,自取其辱好不好,當然先救孩子咯!這還用問麼。」
「你不愛我了你不愛我了,我死給你看!別攔我,我這就跳樓死給你看!」
「不攔你,你隨便跳,多運動對孩子好呢,這里是一樓。」
「!!!~~~@#¥%&*…………」
一個禮拜前白伊淳跟懷孕八個月的陶夭還在嬉笑怒罵,怎料到孩子居然會早產,來得讓人措手不及。經歷了一次死別,在鬼門關轉了一圈,當知道自己將要永久離開他了的時候,眼角的那滴淚里面折射的全都是他的影子︰「我還是自取其辱,想知道答案,你最愛的人是我嗎?」陶夭已經氣若游絲,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心力發出來的。白伊淳跪在她的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早已泣不成聲。
一個禮拜前的那個時候,白媽媽听到媳婦居然要跳樓,立馬放下手頭上的活兒風風火火沖到兒子房間︰「媳婦兒啊,你別想不開呀!懷孕的時候心情不好很正常的,但是千萬別做傻事啊!」
白媽媽看上去比說要跳樓的人還要激動,老媽這麼神經質地闖進來手里還拿著菜刀,嚇得小白立刻起身,擋在夭夭面前︰「媽……媽您別激動,有什麼話咱好好說,先把刀放下。」說著便小心翼翼地試著上前拿走那把晃眼的菜刀。
氣氛凝重得可以憋死一只老鼠。白媽媽忽然一甩手,沖兒子劈頭蓋臉好一陣責備︰「有你這麼對媳婦的麼?媳婦想不開不去勸著點兒還還還……你不心疼我心疼,咱們家的小祖宗可不能有半點閃失。」說著兩眼盯著夭夭的肚子發亮。哎呀媽呀!這太嚇人了!夭夭護住肚子,目不轉楮地盯著婆婆的一舉一動。她該不會想把我肚子剖開,來個殺雞取卵吧?!啊呸,怎麼把自己比喻成‘雞’了︰「媽,媽我剛……我剛就跟淳開玩笑呢,您別當真啊。我……我不想跳樓呢!再說了,這里是一樓,也跳不死人的。」
白媽媽終于把刀放下了,出了房門還時不時疑神疑鬼地回頭看看他們小夫妻,嘴里念念叨叨地進了廚房。這會兒他們倆終于長吁一口氣。白伊淳瞥了她一眼︰「以後別開這麼無聊的玩笑了,我媽一旦當真了,你瞧多危險啊!嚇得我一身冷汗。」
「你媽這也太神經質了吧,那以後我在家大聲說個話都不行了是吧白伊淳。」
「我說你這什麼態度啊!剛是不是你引起的?錯了還不承認!什麼你媽你媽的呀,現在是咱媽。」
「我就說我就說,你媽你媽你媽!怎麼,心疼了是不是!」
「你!你這女人真不可理喻,當時怎麼選了你這個莫名其妙、無理取鬧的女人啊!」
夭夭一听來勁兒了,挺著個大肚子,一步步逼近他︰「你罵誰不可理喻、莫名其妙、無理取鬧?!現在後悔了是不是?那你去找你的何乃妍啊,你去啊你去啊!」
白伊淳被逼得步步後退,生怕一不小心踫著孩子︰「……你怎麼記這個記這麼清楚啊,好了好了我錯了還不行了麼。你別拿孩子頂我呀,萬一不小心傷著了怎麼辦?乖,別氣了,坐下好好說話哦。」他試著去扶她的肩膀,手一踫到她便被甩開了。
「孩子孩子,你就心疼孩子,要不是孩子你會讓著我嗎?別說會,你肯定不會!」
白伊淳想反駁,見她氣頭上就忍著不吭聲。
「你干嘛不吭聲?默認啦?你怎麼能默認呢!你反駁我呀!難道你就是把我當成生育的工具嗎?啊!?你現在究竟愛不愛我!」
白伊淳超級無奈,說也是錯,不說還是錯,說來說去錯都在我,這佛都是有脾氣的,何況是人。他忍不住開始反擊︰「是,我就愛孩子不愛你了,那又怎麼樣,怎麼,不高興可以離婚啊!你挺著個大肚子去找你的‘高帥富’去啊。」
夭夭隨手抓起一個不知道什麼東西,狠狠往他身上扔︰「我當初怎麼瞎了眼選了你!沒車沒房沒錢沒事業,光是這些也就罷了,你還自以為是、心高氣傲,又吃不了苦。你以為自己是爺啊,等著我這個女人去養你嗎?!離就離,怕你啊!」
他們夫妻二人四目相對,多久以前還是甜甜蜜蜜、你儂我儂的,這會兒居然要反目成仇。在強大的現實面前,當初的愛戀不過是不痛不癢的一時沖動罷了。大學沒畢業就結婚這根本就是個錯誤!讓各自的人生提前結束了自由自在的快樂,往後就是要帶著責任過一輩子。當初就算有再多的轟轟烈烈如今都已成南柯一夢,隨著每日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炊煙漸漸消失遠去。
「你後悔了?」沉默良久,他們異口同聲。然後各自將視線移開。
白伊淳︰剛話說得太重了,不過這時候妥協豈不是有損大丈夫的威嚴?絕不道歉。
夭夭︰就算是我不對,可是我是女人才不跟他道歉呢!這會兒向他低頭豈不是很沒面子?絕不道歉。
「兒子媳婦兒,開飯了!」一聲催促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僵局。
「呵呵,媳婦兒啊,這些都是很有營養的,對寶寶智力發育特別好,多吃點兒啊。」白媽媽夾了一箸菜放在夭夭碗里。這黑乎乎的,啥玩意兒?她放嘴里咬了一口,咦!怎麼有眼楮?
「媽,這什麼呀?怎麼看著怪怪的。」
「這是剁碎了的雞頭,里面的腦啊……唉?媳婦兒怎麼了?這……」
夭夭對于雞鴨頭已經不是不吃的程度了。她小的時候親眼見了別人怎麼宰殺雞鴨,有一次,別人在宰雞的時候一刀剁飛了那只雞頭,血肉模糊的雞頭偏偏就掉落在夭夭的腳上,血染到了她的襪子上,那只雞頭仿佛是死不瞑目一般一直睜著眼楮死死盯著她。那時候她嚇得渾身顫抖,回到家就連續高燒九天,噩夢里都是那天血淋淋的一幕。她是怕,非常非常害怕雞鴨被斬下來的頭,看都不敢看,何況是吃呢。
夭夭忍不住吐了一地,害的全家都沒了胃口。這時候她氣不打一處來,當著公婆長輩的面就發飆了︰「跟你們生活了這麼久,不知道我從來不吃這種東西的嘛?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好,什麼都是孩子排在第一位,你們一家上上下下,小的這樣,老的也這樣。你們有沒有把我當一家人!」
白媽媽羞愧難當,覺得都是自己的錯,端著盤子走進廚房︰「媽,不知道,媽現在就去重新給你做一份。別動了胎……」
白爸爸故意咳了一聲,低頭默默吃飯。白伊淳見家里這樣,心里不爽了,一拍桌子,對著夭夭大吼︰「夠了!有你這樣對爸媽說話的麼!你有沒有家教?媽也不是故意的,你犯得著這麼沖麼!快跟媽道歉。」
夭夭覺得受了委屈,眼楮紅紅的看著白伊淳︰「媽不知道,情有可原,你呢?你知道我的各種喜惡嗎?知道嗎?」
白伊淳一時語塞,強辯︰「就算不知道那又怎麼樣,事情一碼歸一碼,剛你就是錯了。」
當一聲,夭夭從椅子上摔下,捂著肚子,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全家人懵了,光是發呆就過去了小半分鐘。
「你別裝啊?」白伊淳這會兒倒是真希望她是裝的,他蹲去扶她,發現她的濕了,這下慌了︰「爸媽,快,夭夭好像動了嚴重的胎氣!」白媽媽過來一瞧,呀!才八個月羊水怎麼就破了︰「快送醫院,要生了要生了!」
一路上白伊淳開著飛車,恨不得把擋在前面的車統統踢飛。
「兒子,當心點兒,這女人生孩子就是疼的,不打緊不打緊的呢。」白伊淳慢慢地冷靜了下來,腦海里忽然里出現了電視劇里女人生孩子的畫面,貌似女人慘叫幾聲,然後過一會兒就能听見孩子的哭聲了。這個疼痛的過程就是免不了的,想著想著也就真的蛋定了下來。
白伊淳一家在產房外焦急地等待孩子的出生。里面一直傳來夭夭撕心裂肺的叫喊。一個小時、一個半小時、兩個小時,怎麼還不出來,漸漸地,夭夭的叫喊聲弱了,漸漸地,里面沒有了聲音。
「媽,生好了嗎?怎麼沒听見孩子的哭聲?」白媽媽的雙手不停地揉搓著,此刻連白爸爸都坐不住站了起來。
「陶夭的家屬,進來幫個忙,她難產,過來幫忙把人抬一下。」
什麼?難產?全家的腦子頓時又進入了空白一片的游離狀態,爭先恐後沖進了產房。白伊淳雙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放在唇邊︰「老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你千萬不要有事。」
「她難產又不是快要死了,先生麻煩您幫忙抬一下人,不抬也沒事,別在這兒幫倒忙。」
白伊淳按照醫生的指示小心翼翼將夭夭抬到了指定的位置。他一松手,發現自己滿手的鮮血,還帶著夭夭的體溫。看著臉色蒼白、奄奄一息的妻子,眼淚頓時奪眶而出,她這麼拼命,這麼努力,都是為了我啊。
他被護士推出了門外,在外面站了好久好久,忽然間產房的門開了,醫生護士全體驚慌失措︰「她難產大出血,恐怕會有生命危險。」白伊淳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疼痛到極點是不是就不會再痛了?夭夭覺得她的身體不是自己的,在手術台上一切身不由己,任人宰割。不覺得痛了?我是不是快要永遠離開這個世界了?如果真的要走,只有他,我總也放不下。如果真的要走,也只有他,能夠讓我死不瞑目。直到生死關頭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愛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睜開了眼楮,她笑著問︰「我還是自取其辱,想知道答案,你最愛的人是我嗎?」陶夭已經氣若游絲,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心力發出來的。白伊淳跪在她的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早已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