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二十二年春節剛過,葉三在徐州接到皇帝的聖旨,要他隨軍出征,但有一個條件就是只能帶一名隨從進京,可見永樂多多少少還是對葉三有戒心。葉三和兩位夫人商量的一夜,最後竟然決定讓唐甜男扮女裝作為葉三的貼身隨從一起進京。這也是一個無奈的決定,貼身伺候葉三最好是女的,又要有不錯的身手,唐甜是符合這個條件的,並且兩位夫人都把唐甜當作了自己的親妹子,完全放心她隨葉三進京。府里有眾多高手護衛,葉三也放心遠離,現在只是不知道唐甜是否願意。
第二天薛紛飛私下和唐甜一說,唐甜欣然答應了下來,平靜的外表看不出一絲激動,可唐甜的內心深處卻無比的歡欣,她又一次成功的接近了葉三,這樣的結果是讓她想象不到的。在來葉三府里的途中,她做足了隱秘的事,絲毫不露馬腳地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她不想讓葉三對她有任何懷疑,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已經知道怎麼去應付葉三。對于這次的寄居體,她非常滿意,對控制心靈和**的經驗更是爐火純青,很多表象的問題,不再受心情的好壞影響,現在唯一擔心的事就是血,掌控她動力能源的鮮血。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她月兌離不了異族吸血的本性。
三月初,永樂檢閱了進京集結將士,他把安遠侯柳升從獄中放出,令他率領中軍,英國公張輔領左翼,武安侯鄭亨、楊武侯薛祿領左右哨,忠勤伯葉三為先鋒。令太子朱高熾監國,大學士楊秋遲、金幼孜隨軍出征。
四月十七日,正好是永樂帝六十五歲生日,大軍進駐赤城,百官要來朝賀,被他拒絕,不想為此事分心。他五征漠北,有四個生日是在軍中度過的,第一次還是權妃給他過的生日,這次讓他產生了錯覺,權妃的玉簫仿佛又再耳邊響起,那嘯聲是那樣的令他陶醉,聲咽的大漠簫音令他感動,可是佳人已去,不再伴隨著他。望著漠北草原曠野明月,還有什麼事情能提起觀賞的興致呢?
幾天後,葉三帶著他精心挑選的八百勇士由獨石堡出長城北上。本來永樂要給他三千鐵騎,他堅持沒要,他知道作為全軍先鋒職責的重要,機動、靈活、快速才是他們立于不敗之地的保障,抓住韃靼騎兵的蹤跡咬住不放,消滅他們的主力,才算完成先鋒的使命。如果帶的人太多,發現敵軍又被他月兌逃,那才是前功盡棄,和前幾次出征就沒什麼兩樣了。
到達塞外的時候,天空飄起了小雨雪,春寒料峭,將士們的軍衣都被淋濕了,凍得直發抖,身邊的唐甜也嘴唇發紫,如果在行軍途中出現大面積生病的情況,那就會形成非戰斗減員,形勢就不太樂觀了。葉三急命在一片小樹林里安營扎寨,支起了行軍帳篷,把馬匹管理好。現在才是征程的開始,距離目的地答蘭納木兒河還遠著呢,軍馬出現了問題,那才是他們的災難。
夜色黑暗,將士們已進入夢鄉,葉三被一陣馬嘶驚醒,他意識到出了問題。這八百匹戰馬是他經過精心挑選的,在黑夜里如果沒有事情發生,是不會發出鳴叫的。叫起帳前侍衛,點起火把,查看到底怎麼回事,由兩個伺馬的軍校很快找到的出事的戰馬,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了,傷口都在脖子上,馬血從脖子上的圓形傷口還在往外滲出。
「能看出是被什麼東西咬的嗎?」看到傷口,葉三大吃一驚,那傷口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而且記憶深刻,他忘不了在鷹幫總壇死去的那些馬匹,傷口的部位和形狀都和現在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是那些馬的哦死了,馬尸沒有一滴血存在,可現在的戰馬卻是好好的活著。難難道說那東西又出現在了先鋒營里?不可能,還是另有原因沒有吸干馬血?葉三濕透的頭發立了起來,那東西若在這個節骨眼上來和他作對,那麼此次出征可就多災多難了。
「將軍,好像是什麼野獸咬傷了戰馬,不過沒見過有這樣的齒痕,真他女乃女乃的出鬼了。」一個士兵邊給馬的傷口治療,邊念叨著。
「加強警戒,不要讓任何可疑的東西靠近戰馬,再出問題,拿你們試問。」
「是,將軍。」
第二天,葉三行軍更加謹慎,每過幾個時辰就報一下人數和戰馬的情況,全營都處在了緊張的氣氛之中。還好,從那晚起,再也沒有發現有馬匹或人員受傷的情況,葉三慢慢放下心來,難道是我多慮了,真有點草木皆兵的味道。
先鋒營繼續前進,遭遇的都是冷雨狂風。到達應昌的時候,大軍和輜重部隊已經被遠遠拋在了後面。而此時葉三還沒有發現阿魯台騎兵的任何蹤跡,不能再等糧草輜重了,只有在應昌補給了二十天的口糧,繼續艱難的征途。到達答蘭納木兒河時,葉三舉目四望,到處是茫茫荒野,黃沙、胡楊,根本沒有人煙。偶爾有狼或黃羊野獸在他們面前匆匆掠過,就是看不到一點人的行跡,只找到幾片干透的馬糞,說明這里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前面出現了一條河谷,葉三沒有冒然挺進,在谷外扎下大營,遷出斥候巡查敵蹤。
「將軍,過了前面的河谷就是白邙山了,也是我們能到達漠北最遠的地方。」一位千總跟在葉三的身後說道。
「我們的糧食還能堅持幾天?」
「五天,過了河谷如果我們不返回,這八百將士就一個也回不去了。」
「那就是說,明天過了河谷我們也要返回,是這樣嗎?」
「是的將軍。」
「好,傳我將令,今晚過谷,明天搜尋一天,原路返回。」
「今晚過谷?將軍我們才扎營就要拔寨起程嗎?」
「我們沒時間了,照我的話傳令。」葉三頭也沒回吩咐道。
「是將軍。不過有一件事卑職還要對將軍說。」
「什麼事?」
「我們的戰馬又被咬了,是狼,沙漠胡狼。」
「看清楚了嗎?真的是狼?」
「沒錯,是狼。可能上次也是狼,這次胡狼是被我們趕跑了,只傷了一匹馬。」
「還可騎嗎?」
「可以,傷勢不重。」
夜幕低垂,外出搜索的斥候都陸續回來,立即編入了戰隊向河谷挺進。整個河谷陷入一片死寂中,連漠北多見的哨風也不見了,死寂而黑暗,沒有一點光亮,所听到的只有馬踏沙石的聲響,沒有人能夠確定在前方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今夜的天色也沒有昨天的好,沒有月光,連星光也沒有。黃昏的時候,烏雲四合,灑過一陣小雨,帶來了漠北夜晚的寒意。
天有不測風雲,這對葉三的先鋒部隊到底有利還是有害,誰也說不清楚,這樣的天氣他們已經習慣了。小雨過後,每一個模糊的地方好像都變得清晰起來,也許是因為塵埃已被小雨洗去。
河谷的寂靜卻給人一種恐怖的感覺,即使是從來沒有到過河谷的人,這個時候走進來也會發覺這個地方很不對勁,戰馬都邁著隨時準備退出的腳步。幾天的搜索,他們都很疲憊,在馬隊里安插著觀察哨,輪流守望,應付突變,只有這樣,他們才可能在馬上休息一下,才有充足的精神體力來應付將要發生的事。
到達河谷底部已經二更,前面突然亮起了一盞盞螢火,綠瑩瑩的,在空中飄動。黑暗中那螢火越來越刺目,借著胡楊的掩護,越聚越多,向馬隊飄來。
「葉郎,那是什麼?在這里出現那麼多螢火。」唐甜一直跟在葉三身後,看到這樣的異常,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是狼,沙漠胡狼,我們被圍住了。」
戰馬開始不安地騷動起來,打著響鼻,刨著蹄向後退縮︰「準備戰斗,長槍手上前,盾牌手護住馬匹,刀斧手殺狼,不能讓這些畜生傷我一人一馬。」
塵土又被翻過濕漉漉的地表飛散開來,恢復平靜後,落在了整個防御隊形的將士身上。胡狼已經布滿了周圍的一片空曠地帶,黑壓壓的一片,觸目驚心的還是那綠瑩瑩光亮,胡狼的眼楮,照亮了尖銳雪白的利齒。
其中一匹高大的胡狼目光突然變得血紅,咬上了身邊的一只胡狼,那只胡狼的目光也開始由綠變紅,作勢欲撲。那條高大的胡狼不斷地在狼群里穿梭撕咬,被咬中的胡狼目光變得呆滯,射出紅光。
葉三看到那紅光突然想起了什麼,大叫一聲︰「快!快!殺了那匹狼!小心不要被狼咬中!」喊完,一個飛躍,妖刀在空中出鞘,向那匹胡狼追去。
完好的防御隊形沒有人隨便妄動,久經沙場的將士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靜,並沒有听從葉三的命令沖殺過去,因為他們都沒有經歷過這樣恐怖的事,只有葉三知道事態的嚴重性,那東西肯定又回來了,並且利用胡狼,象傳播瘟疫一樣,控制著越來越多的胡狼。狼群已經滾動起來,沖向了葉三的先鋒戰隊,葉三此時也失去了那匹高大胡狼的蹤跡。
腥風一陣又一陣在低吼聲中闖進槍陣,狼尸在長槍穿刺中一起飛舞起來,四面八方飛向馬隊,看似死亡是狼尸又在馬隊里站立起來,撕咬著騷動驚慌的戰馬。馬上的將士這才感覺到恐怖可怕,一只只紅了眼的胡狼,象是殺不死的魔鬼,在他們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葉三看得真切︰「不要驚慌,看清你身邊受傷的人,砍掉胡狼的頭。」
葉三斬飛了兩顆狼首,沖進慌亂的戰隊,密切注視著那些被狼咬上的士兵。果然,那些受傷的士兵開始目光呆滯,舉刀砍向了自己的同伴。兩名士兵被自己的同伴砍去頭顱後,戰隊更加騷亂起來,局部已經開始自相殘殺。唐甜目露紅光一閃而逝,奸計得逞的微笑浮現在臉上。葉三已經分不清楚誰被胡狼咬傷,只能從拼殺的行為動作上來判斷敵我,但亂勢已成,根本無從指揮。
「快!快退出河谷去,不要讓受傷的人接近,快退。」可黑暗中誰還能注意到受傷的人?都在戰馬上揮動著手中的兵器,不分東南西北地沖殺起來。胡狼越聚越多,長槍手的紅纓已經沾滿了鮮血。葉三手提妖刀,渾身殺氣飛揚,妖刀隨時斬出,無頭狼尸在身邊飛拋,在毒蛇般的槍林中來回奔跑,眼中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厲嘯一聲,撲過來的兩只胡狼被削去頭顱,倒在身下。翻身一閃,避過插下來的一槍,反手一刀,殺了那名被胡狼咬傷的長槍手,以血肉之軀封住了胡狼瘋狂的進攻。
現在唯一沒有慌亂的是那些盾牌手,他們的職責就是無論受到怎樣的攻擊都要護住他們所要保護的人馬。可是他們很多人都被身後的刀斧手割開了喉嚨,無聲地死在了自己兄弟手上。他們是唯一沒有被狼咬中的人群,卻如待宰的羔羊被自己的兄弟宰殺。
「盾牌手保持隊形,護住跟隨你的人,速退!」盾牌手得到命令,開始整體後退。
「刀斧手掩護你身邊的盾牌手,誰殺盾牌手,格殺勿論!」
防御戰隊好像明白過來,逐漸清除了盾牌手身後被咬傷的士兵。盾牌手外圍的長槍手開始血戰胡狼,一條條長槍把胡狼釘在了地上,不再挑飛。失去長槍的士兵抽出馬刀,緊盯著身邊的人,一人被咬傷,旁邊人手中的馬刀就對被胡狼咬傷的人來個腰斬。失去腰月復以下的士兵雙手抓住了撤退士兵的腳踝,但很快就被旁邊的士兵斬去了雙手。沒有痛苦的吼叫,只有目光呆滯,翻滾蠕動殘缺的軀體。河谷仿佛變成了修羅地獄,沒有失去神智的胡狼後退了,開始扯著地上的尸體,跟過來的胡狼很快被絞殺,沒有了咬傷的機會,紅光在它們眼中消失。
河谷外逃生的將士們,有生以來,他們第一次經歷了這麼恐怖、慘烈而奇怪的戰事,簡直就是在做噩夢,舉著手中的刀槍,望著吞噬了多少條生命的黑暗河谷,站在那里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