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也先在大同、宣城之間來回奔忙的間隙,于謙檢閱了他在京集結的二十二萬大軍。零點看書檢閱中,于謙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人有了,可盔甲兵器嚴重不足,尤其是從牢里出來的大將石亨,率領的囚犯組合成隊伍更是雜亂不堪,甚至有手握鋤頭和菜刀的。別說盔甲了,就是統一的服飾都沒有,花花綠綠,破破爛爛,跟叫花子似的。于謙看到這里,一皺眉,暗想︰這樣的軍隊上了戰場,別說打仗了,笑也被人笑話死了,給堂堂大明帝國丟人啊!
于謙召開了第三次軍事會議,提拔了一些得力的將領,在京城*練兵馬,一面命工部加緊趕制鎧甲,一面將南京庫存的兵器調入北京。同時派兵先後到土木堡收集明軍丟棄的頭盔九千余頂,鎧甲五千余件,火銃二萬余支,箭矢四十四萬枚,大炮八百門。緊急調運的裝備大大提高了明軍的戰斗力,使二十二萬軍隊初具規模。
于謙忙個不停,也先也沒閑著,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他不但沒詐開城門,連贖金也沒得到一個大錢,他依靠太監喜寧的計策完全行不通,被楊洪和郭登像傻子一樣趕來趕去,老臉都丟盡了。他對喜寧失去了信心,思路又回到他原來的部署上,還是要靠*的馬,手中的刀去沖鋒陷陣,不需要陰謀詭計投機取巧。戰意迅速充斥也先的大腦,使他熱血沸騰。集結兵力,整頓戎裝,上馬拔刀,殺!
集結兵力的時候,也先遇到了麻煩,他智勇雙全的兄弟伯顏和他不一條心,伯顏主張把朱祁鎮送歸大明,不想與大明開戰,並且把朱祁鎮牢牢控制在手中,嚴密地保護起來,不給也先任何機會接近朱祁鎮。
也先大為惱火,可伯顏是自己的親兄弟,又不能動粗,怎麼辦呢?也先抓著腦袋,在太師府里來回走動,忽然眼前一亮,對啊!把他們都邀請到太師府,再調集自己的所有蒙漢高手,控制住他們。控制了他們就等于控制了他們的軍隊,那大明皇帝還是自己的籌碼。
也先的太師府今天的氣氛有點和平時不同,府里的高手全部到位,仿佛突然間變成了龍潭虎穴。受到也先邀請的不光是各部落首領,他的兄弟伯顏,還有一個特殊的人就是朱祁鎮和他的隨從葉三和唐甜。時辰一過午,近百名青一色皮甲戰兵的瓦刺彪形大漢已紛紛在也先的太師府內外各個通道布崗插哨。這些瓦刺戰兵全配有馬刀及弓箭,由十幾名頭目率領下,整個太師府進入森嚴的戒備中,成了名副其實的虎穴。
在眾多的蒙人中,還有不少也先請來的漢人高手,表面上看都是出沒草莽武林的英雄好漢,為了各自的利益來到太師府,其實質是助紂為虐,和大明王朝作對。
也先的太師府可不是想象中的蒙古包,而是一座雄偉寬廣的建築,這是也先自稱太師淮王,把持軍政大權後,在沙州衛建造起來的,防衛最是嚴密。府里的僕婦、僕役都開始忙碌,大廚房一早就開始準備起來,除了要供應二百多人的牛羊肉,還要擺出幾桌全羊宴席。
葉三在太師府範圍內轉了一圈,開始意識到也先的邀請不是那麼簡單,心中暗地里嘀咕起來,難道也先真要對大明動手?隨後沒多久,他便逐漸明白,太師府今天的忙碌是要開一個重要的軍事會議。
葉三心里盤算著如何能獲悉這個軍事會議的秘密,他知道也先突然召集這些部落頭領開軍事會議,又以這樣的規模舉行,肯定要商討針對侵犯大明的步驟和策略,而這對葉三來說能不能獲得自由,其重要性是不可言喻的,他必須要探明這次會議的各項方案的內容。
午膳後,葉三空閑下來,看起來葉三一派悠然自得,正像一個剛侍候完主人的隨從出來散步,他這個身份非常重要,不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不過他的腦袋里沒閑著,思潮起伏,意念轉動,那種精神上的忙碌卻和他**上的安閑成反比,他在想如何獲得瓦刺軍事會議的秘密。
有人走了過來,步履輕盈,葉三早已听見,卻裝作沒察覺的樣子。那人離他還有好幾步遠,一陣優雅的,令人非常舒服的淡淡香味已經飄了過來,這種香味兒有點像塞外的黃花,不帶絲毫俗氣。
「喂!你一個人站在這里發什麼呆啊!」那樣輕柔的聲音傳來,葉三回頭看見了一身乳黃衣裙的年輕女子,他見過一面,是伯顏妻子哈喇的妹妹可倫,模樣嬌媚可人。
葉三慌忙裝出一副惶恐道︰「抱歉,我不知道小姐來了,請包涵」
「你這人真奇怪,你做錯了什麼事讓我包涵?真不像是個大男人,倒像是只小羔羊。」
葉三臉一紅,他第一次被一個女人說是羊羔,咽得他說不出話來。
「臉都紅了,在想什麼?」
「沒……沒想什麼。」
「葉三,看樣子你也不是個慣于撒謊的人,那喜寧太監說你有多厲害,還真沒人相信。你何必騙我?剛才你站著不動,目光注視著前方一點,實是什麼也沒看,這是一個人在思考問題時的形態,是不是不願意告訴我?」
听了可倫的話,葉三直覺這女子不簡單,于是非常窘迫地道︰「我怕說出來小姐會笑話。」
可倫挑起一雙秀眉︰「你看我像一個喜歡嘲笑別人的人嗎?」
「不!當然不是,伯顏府里的人都待人挺好的。」
「既然這樣,你有什麼事,我可幫你的。」
葉三的神情有些像被人看破心事,露出忸怩靦腆的模樣︰「是想家人了。」
「是想媳婦了?看你害臊的樣,比我們蒙古女兒家還臉女敕,想就想了,有什麼不好承認的?」可倫嘻嘻地笑著剛要離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貴族打扮的年輕人正匆匆往這邊走來。不知為什麼,可倫好像對來人沒有好感,剛才嬉笑的神情也消失了。
葉三見那年輕人一身蒙古王室打扮,不知是哪個部落首領的王子,身材魁梧,也是個英挺瀟灑的人物。見到可倫,那年輕人立時喜上眉梢,腳步加快,來到可倫面前。
「可倫,你在這里啊!可叫我找到了,害得我找得好苦。」
可倫冷冰冰地站在原地︰「可汗怎麼會有閑找我?是不是無聊啊?」
葉三一听可倫叫這個年輕人可汗,才知道此人是也先立的傀儡韃靼可汗月兌月兌不花。
月兌月兌不花被可倫冷冷地頂撞面不改色︰「兩個月沒見到你,令本王寢食難安,朝思暮想,來到太師府,听說你也來了,害得我都把太師府都找遍了,沒想到你在這里。」
可倫根本不把月兌月兌不花當可汗看待,繼續譏諷道︰「可汗看上去氣色很好,人也胖了。」
月兌月兌不花不以為許,打蛇上棒︰「都是因為能見到你,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見你個大頭鬼!」可倫的語氣更冷了。
月兌月兌不花滔滔不絕,旁若無人地道︰「哈哈,今天太師府好熱鬧,里里外外全擠滿了人,不要說四周的崗哨守衛,就是各大部落首領的侍衛就有二三百人,真夠府里下人侍候的。」
一旁的葉三也抽空答話︰「就是,一上午,忙活的真夠嗆。」
月兌月兌不花突然把話一停,以一種極端不屑的眼光掃了掃葉三︰「大膽狗奴才,是哪個王八蛋教你的規矩,隨便插嘴,你不知道這里沒有你開口的余地嗎?」
葉三臉色蒼白,嘴唇動了一下,緊握雙拳,垂首無語。
月兌月兌不花正眼也不看︰「滾!」
葉三低頭正要離開,可倫叫住了葉三︰「葉三,我讓你留下。」
月兌月兌不花忙道︰「可倫,我們多日不見,有許多心里話要說,這奴才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多嘴多舌,不懂規矩,你叫他留下惹人煩,不如……」
「他是大明朝皇帝的隨從,來這里沒多久,可也是貴賓。」
「一個俘虜的隨從,也讓你這樣高看?」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多少要給大明皇帝一點面子。」可倫怒道。
月兌月兌不花呼吸急促,臉色鐵青︰「很久不見,你竟為了一個奴才這樣對我?」
可倫尖銳地道︰「你讓我用什麼態度對你?我不稀罕你來看我。」
月兌月兌不花目中突然像冒出火焰︰「可倫不要太放肆,作為韃靼可汗我已經很容忍你了。」
可倫冷然一笑︰「可汗?嚇死我了,不容忍你能把我怎樣?在這里沒人怕你。」
月兌月兌不花氣得幾乎把牙咬碎︰「你你……豈有此理,欺人太甚!人都說太師府是虎穴,你有本事在這里反我?」
「是你私下找我,和造反扯不上關系,葉三陪我出去走走。」可倫不理月兌月兌不花了。
葉三遲疑地挪動了一下腳步又站住了,模樣顯得十分為難。這下,月兌月兌不花抓住了出氣的人︰「狗奴才,居然敢插腿你家主子的事,瞎了眼的畜生,快滾!不然打斷你的狗腿。」
可倫轉身便走︰「葉三,我們走,不理那瘋子。」
葉三怯生生地道︰「可倫小姐,這……」
可倫一瞪眼︰「你怕什麼?有我在,誰敢把你怎樣?」
「可倫小姐,我看還是……」
可倫真的生氣了︰「你不听我的話?」
葉三只有低著頭,老老實實跟在可倫身後。月兌月兌不花看到葉三軟弱可欺的樣子,在兩人還沒有走出太遠,身形一動向葉三撲來,風聲驟起,一條身影從半空中落下。葉三感到了身後的情形,可現在葉三的身份只是一名隨從,他必須配合這個身份才行。雖然月兌月兌不花的凌空一擊在他看來小菜一碟,但他不能躲閃,于是臉上挨了一巴掌,身上被踢了一腳,整個人撲倒在地,滾了出去。
可倫尖叫著跑到葉三身旁,見葉三嘴角已經流血,抱著大腿不住地抽搐︰「葉三,傷得重嗎?疼不?」
月兌月兌不花見可倫如此關心葉三,雙目圓瞪,額上青筋浮現,臉孔扭曲,殺氣騰騰。這里出現的動靜已經驚動了府里的守衛,看見是可汗月兌月兌不花在揍一個漢人,也不想多事得罪了可汗,都遠遠的觀望,沒一個人過來。
葉三一聲不吭地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了,他移動得如此緩慢辛苦,讓可倫覺得他傷的不輕,默默注視著葉三的背影,可倫搖搖頭,嘆了口氣。
一陣折騰,時間已經不早,太師府由也先主持的軍事會議就要開始了,沒人再去關心一個受傷的隨從,葉三在他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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