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三下令有司衙門嚴查行刺案,眾人不知道什麼好的時候,一個太監走到了台階上尖聲喊道︰「皇上有旨,今日取消早朝,百官各回衙門,各司其職。」
眾人听罷,離開了隊列,大部分人默不作聲地散去,氣氛沉悶到了極點。大伙對中樞強制推出的新政都很無語,但木已成舟,都沒有任何辦法,朝廷的陰影越來越重。首輔王翱和兵部尚黃啟忠走到葉三身邊,王翱說道︰「葉閣老,這件事如果不能嚴懲凶手,必定影響朝廷的權威,會產生無法估算的後果。」
葉三道︰「首輔放心,我已下令嚴查此事。」
三人剛過玉河,就見葉三的近侍徐玉英急沖沖地向這邊趕過來︰「大人,已經查到線索了。」
「講!」
徐玉英低聲道︰「從刺客尸體的隨身物品中查出,這撥人是揚州府那邊的人,屬下又差人查了巡城御史的日常公務冊子,前幾天京師確實有一撥人在使用揚州府的商人路引,雖然收集確鑿證據還需要時間,但是玄衣衛和錦衣衛已經布下天羅地網搜查逃月兌的凶犯,大人放心,只要有一點蛛絲馬跡,咱們就能揪出幕後黑手。」
「揚州府?」葉三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沒錯!昨日我收到揚州知府王恕的奏章,說官府與當地的大地主沖突不斷,如此看來,這批刺客就極可能是那幫豪強因憎恨新政稅收而派來的,你們可以順著這條線索密查。」
「葉閣老……」黃啟忠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葉三見狀回顧四周道︰「這里沒有外人,黃大人有什麼話只管直說。」
黃啟忠低聲道︰「此事極可能是火引啊!」
「火引?」葉三疑問道。黃啟忠點點頭陰沉著臉道︰「內亂的火引!新政頒布,引起全天下地主的憤怒和敵視,戰爭幾乎無可避免,兵部有檔案,最大的威脅是憲王,控制的兵力不斷增長,已逾十萬之眾,還有其他地區的勛親權貴也有大量私兵,如此形勢,就差這麼一根火引,這個案件恐怕就是內亂的火引。老夫如此推測,是以兵部檔案數據為依據,同時老夫在山東任總督時也實地考察過,大地主大豪強盤踞鄉里,都建有堡壘,藏有私兵。揚州府那幾家地主,土地稅一年就要繳十幾萬兩,該有多大的地盤?這樣的大地主絕對有大量私兵。*急了揚州府的地主恐怕會和官軍兵戎相見,揚州戰禍一起,憲王等勢力必定趁機起事。所以此事極可能就是內戰的火引,葉閣老明鑒。」
黃啟忠說完,旁邊幾個人都看向葉三,等待他的表態。所謂火引,就是引發內戰的直接原因。查治揚州地主,就極可能引發大規模內戰,顯然是非常嚴重的事情。如果性格稍微軟弱的人,面對這樣的情況,恐怕就會想著妥協了。其實葉三心里也膽寒,但是他仍然毫不猶豫地說道︰「查!為什麼不查?膽敢刺殺閣臣的人,絕不能縱容!」
黃啟忠听罷淡淡地說道︰「那咱們得盡快開始戰爭準備,老夫會在近期擬出兵部可以調動兵馬的詳單呈報內閣。」
葉三點點頭,並沒有太大的意外。內戰的根本原因本就不是這次刺殺案件,就算沒有它,內戰的隱患依然純在,還會有其他火引。既然戰爭不可避免,葉三去縱容犯罪獲得暫時的平靜也就沒有意義了。
內閣很快就上了折子,稟報朝廷。皇上朱見深沒有出面,周太後再次在西暖閣召集了內閣六部大臣廷議。兵部尚黃啟忠當著太後和大臣的面詳細分析了內戰的可能性,太後听罷竟然沒有太大的震驚︰「當初葉閣老提出新政,就預見了內戰,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哀家會全力支持外廷打贏這場戰爭,你們說說,朝廷有多少兵馬可以參與這次戰爭?有多少勝算?」
葉三看向兵部尚黃啟忠,黃啟忠走出隊列,躬身道︰「回太後話,老臣統計了一下,遼東有韓雍韓經略有步騎十六萬,分駐在遼西、薊州一帶。山西大同一線有邊軍十萬,加上西大營六萬五千人,京師周圍可調動的兵馬約三十萬左右。西北和南方也有數十萬,當下兵部可控兵馬總計不下七十萬人。勝算多少老臣也不敢輕言,但可以大致預測戰爭爆發後,朝廷將要面對的敵兵兵力是︰建州女真及蒙古聯軍總數不低于十五萬騎兵,憲王新軍團十余萬,全國各地的地主私兵及戰爭爆發後臨時招募的鄉勇無法估算。」
周太後默然,她不清楚這場戰爭究竟會是什麼後果。就在這時葉三說道︰「太後放心,雖然賊勢洶涌,但是我們有兩大優勢︰其一,朝廷有自上而下的完善體制,可以統一布置協調行動。而賊兵猶如一盤散沙,各自為戰,自保的多,進取者少。其二,朝廷名正言順,是以大義伐不義。革新利于百姓,在肅清叛亂的地區,繼續推行新政,地方官府可以用充裕的地方稅建立賑濟福利,同時地價下跌能緩解土地兼並的問題。我相信,勝利最終屬于正義。」
葉三說得輕巧,其實他心里也完全沒有底氣。因為地方上的輿情是掌握在縉紳士人手里,在他們的煽動下,不定朝廷就會以暴政的形象出現在人們的心里。有時候顛倒黑白非常容易,許多時候葉三自己都覺得新政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中央政權可能會因此徹底玩完。但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葉三和他的整個統治集團都沒有選擇了,只能背水一戰,否則就會被別人踩著尸體爬上權力的頂峰。其實葉三當初構思新政的時候,已經預見到了極大的風險,甚至可以說是不可能實現的理想。但是,大明朝整個政局和社會已經十分糜爛,加上外侵嚴重,連皇帝都被俘虜,如果不是于謙力挽狂瀾,也許現在大明朝已經滅亡了。滅亡是歷史,是天道,正所謂天道蒼蒼,順之者昌,逆之者亡。葉三做的正是逆天的事兒,他從前世穿越到大明,已經讓他窺視了天道,他知道大明不會在朱見深手里滅亡,他的出現只是要把大明帝國變得更加強盛而已,(真是如此嗎?)所以葉三現在非要這樣蠻干。
揚州府衙內悶熱異常,知府王恕只穿著一件棉布汗衫,挽著袖子揮汗如雨,奮筆疾。他的背心里濕了一大片,深色的汗跡周圍有一圈汗水干了之後留下的白色鹽痕。王恕已經五十多歲,長得白白淨淨的,以他的資歷入內閣都有富余,他是得罪了先帝朱祁鎮才被貶到揚州做知府的。要說怎麼得罪的朱祁鎮,說出來也很可笑,那就是王恕這人愛多言,在朝廷上只要說話就沒有停下來的時候。以前朱祁鎮也天天上朝議政,可上了朝就被王恕奏本,說話沒完沒了,以至于朝廷的大臣上朝後都成了習慣,先听王恕奏完才說話。有一次王恕因為生病沒上朝還鬧出了笑話,其他大臣都等王恕發言,可王恕沒來,大伙就一直等著,等來等去,早朝竟沒有一個人說話。朱祁鎮因此對王恕非常惱火,就讓他在家養病,可王恕還是沒閑著,一天一個折子,一天一個奏疏,把朱祁鎮鬧騰的實在不安寧,于是朱祁鎮一咬牙,把王恕趕出朝廷,到揚州做知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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