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三心里一想到要意圖篡位,忐忑不安的心情就涌上了心頭。**()眼下的局勢,葉三不怕大明朝廷忠實追隨者的反撲,因為他們手里沒有兵權,最大的隱患其實在內部。一旦宣布明廷的統治結束,葉三自問可以當皇帝,但是他手下的能人極多,覺得自己有資格當皇帝的人也許不止他一個。一些人就會這麼想︰葉三不是朱氏血脈,他都可以做皇帝,我為什麼不可以?搞不好就會天下大亂,進入分裂局面。那麼他的心頭之痛——女真人就會再次入關,那時大明的天下誰主沉浮就不好說了。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每當一個大統時期,結束以後,分裂割據並不是沒有可能。所以,葉三實在不敢輕易廢除明朝皇帝自立為帝。
翌日早朝,皇上下了詔,恩準商輅和白圭請辭回鄉,並賜予了一些財物,肯定他們在任期間對大明做出的貢獻。葉三整理了修建鐵路的利弊上奏,請旨修建從京師到山西太原的鐵路,朱見深恩準。這段鐵路由趙家財團承建,財務撥款由調回戶部的王恕總理,監督由工部尚彭時負責。
成化五年春季到來,不僅朝廷在祭天祈求上蒼風調雨順減少災害,地方上也積極地準備。尤其是黃河清淤防澇是重點大事。可在清淤中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一個監工皂隸發現了一塊奇怪的東西。只見被沖洗的一部分淤泥中,有一塊大骨頭,讓人奇怪的是,那骨頭上隱隱約約還有文字。當地官員猜測多半是被沖進河里的甲骨,等甲骨被沖洗擦拭干淨,有學問的人就近一看,上面好像刻著四個字。當地知縣就問誰能解讀這些字,被請來的左右文儒都搖頭嘆氣,皆表示不解。知縣無奈,只有層層上奏。不多久,奏章便報到了朝廷,黃河出水甲骨,那是代表上天的警示!朝廷便下令知縣派人將甲骨護送到京。甲骨被供奉著送到紫禁城,午門前文武百官匯集,都在圍觀這塊黃河出水的甲骨是怎麼回事。眾官不明所以,一肚子疑惑,不知道朝廷里有些人又想搗鼓什麼玩意兒。
對于這件小事,大明朝堂上的人又不是讀死的傻子,他們都明白歷史,當然明白天示是怎麼回事。什麼天兆這些故弄玄虛的玩意兒,恐怕都是人們為了制造輿情而故意為之。那麼這次黃河里撈出的甲骨,是不是預示著新的一場政治圖謀?眾人不明所以,只能靜觀其變。大家都在肚子里胡思亂想,但是誰也不能說出來,否則就會被別人站在天道的高度給予無情的駁斥。
內閣大臣葉三和首輔王翱走上前觀看甲骨,只見甲骨上的字跡模糊不清,而且是甲骨文,根本就不認識。葉三遂對眾官說道︰「甲骨上刻著上古文字,有誰對此有研究,上來看看是什麼字。」新舊兩黨的官員都是科舉出來的飽儒之士,但是這種上古文字早就失傳了,簡單的像形字體還大概猜得出來,一旦復雜的字就完全模不著門路。是什麼字,大家都不知道,但是總算看出一點,就是這甲骨和上面的文字的確有些年頭了,不像是臨時弄出來糊弄人的東西。禮部左侍郎劉定之拿著一個放大鏡仔細看了一會兒道︰「什麼字老夫不認識,但是老夫對古董有些鑒定經驗,這塊甲骨的確有千年以上。」
以劉定之的學問和見識說了這句話,眾人又眼見為實,這才松了一口氣。既然不是臨時弄出來的東西,那自然就不是預謀。見沒人認識,葉三只好叫人把甲骨入庫封存。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官員說道︰「既然是天道,我等凡人不能解讀,豈不是辜負了上天的警示?我等應該盡力解讀出來才對。」又有官員說道︰「以下官看,第一個字有飄渺之感,可能是個風字。第三個字有波光蕩漾之意,可能是水字。以此推斷,這四個字應該是風調雨順。」眾人听罷紛紛附和,都大拍馬屁。說朝廷清明,敬畏天地,上天很滿意,這才降下這四字祥瑞。
那年輕的官員搖搖頭道︰「既然不能解讀,萬萬不可妄度天意。下官听說廣化寺的方丈了空大師對上古文字頗有研究,不如讓了空大師解讀天意如何?」
禮部左侍郎劉定之立刻反對︰「這甲骨從黃河中打撈出來,不過是上古遺跡被沖刷到河中,偶然現世而已,誰又能保證是上天的警示?甲骨有些年頭了,不是臨時刻意為之。那麼這甲骨不是預謀沒有錯,但是,並不妨礙別人借題發揮,馬上鼓搗出來一些說辭。」
去年剛過去的那場大字報案,讓舊黨損失慘重,禮部侍郎劉定之是舊黨經過大字報案洗禮之後剩下的為數不多的大員之一,他要領頭對抗新黨,防止新黨假借一塊甲骨發揮。這時新黨那邊的一個官員語重心長地說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劉大人請慎言。」劉定之正色道︰「如果真是上天的啟示,為什麼這幾個字誰也看不懂?如果上天故意讓凡人看不懂,又為什麼要啟示?」一些官員紛紛附議,支持劉定之。這時葉三說道︰「無論怎樣,既然了空大師能夠解讀,姑且讓他看看,解的是不是有理,咱們再商量就是。」劉定之道︰「甲骨上面的字誰都看不懂,卻要交給一個和尚解讀,豈不是把社稷大事置于一個和尚之手?」
首輔王翱道︰「劉大人,你急什麼,咱們只是讓了空大師解解看,又不是一定要听他的。難道這幾個字不能給別人看了?」劉定之一語頓塞,不知如何辯駁,只得默然。待大伙從午門口散去之後,舊黨的人湊在一起,有比較遲鈍的官員依然沒有鬧明白怎麼回事兒,不禁問道︰「劉大人,咱們為什麼要反對解讀甲骨?」這官員一句話說出,立刻遭到周圍同僚的鄙視,大伙的眼楮里仿佛都寫著兩個字︰腦殘。倒是位高的劉定之很是有耐心,用一臉憂國憂民的表情道︰「人心叵測,就怕新黨借這麼一塊甲骨做題目,弄出一篇新文章來,甲骨就變成了黨爭的工具。」听到這里,眾人一臉的憤慨,小人霸佔朝堂,乾坤充滿陰霾,我等一定要主持正義,還朝堂一個清明!
劉定之低聲道︰「他們可以找個什麼了空大師,我們為什麼不能找個道士?那四個字猶如天,根本沒人認識,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總之不能任人魚肉!」其中一個官員說道︰「道士好找,關鍵是咱們要把那幾個字解讀成什麼字?」另一個官員憤然道︰「自然應該是奸黨當道!」
劉定之平息了眾人的議論,仰頭緩緩說道︰「如今朝堂,敵強我弱,冒然攻擊他們討不著什麼好,這事兒還得以自保為上,不如就解讀成風調雨順。既是祥瑞,那麼反對的人就不好過分歪曲道理了,如此也能讓皇上和太後省心一些。」眾人听罷陸續都表示認同,覺得劉定之說的有道理。劉定之如此處置,也顯示了他寬厚的性子,更容易收攏舊黨的人心。
劉定之說罷,抬頭看天時,只見天空中烏雲密布,隱隱還有悶雷之聲︰「大家都散了,早些回家,快要下雨了。」
大家散去之後,禮部一個官員很快找到了一個道士,並將道士帶到禮部衙門的值房里,引薦給禮部左侍郎劉定之。只見那道士四五十歲,身材高瘦,穿著一身寬大的八卦道袍,顯得寬松而瀟灑,有一股飄逸之感,倒有幾分仙風道骨。道士從容淡定地說道︰「貧道乃天師第六十五代嫡傳弟子,游歷天下參悟自然,剛到京師,承蒙大人盛情款待。又聞大人有惑,不知何故?」
劉定之一听道士言語得體,心下便是一喜,要是找了個沒見過大場面的道士,在官衙里四肢發抖,丟人現眼,那可就糟了。
百度搜索閱讀最新最全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