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女帝紀 第七十章

作者 ︰ 微雲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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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公然挑釁,己方自然沒有忍氣吞聲,任由他們欺負的道理,是以許亨微微抬高下巴,揚起完美的,卻毫無溫度的禮貌笑容,淡淡道︰「貴府忙于迎接貴客,事務繁忙,閑雜人等無法面見,也是自然的。」

許徽一听許亨的反擊,不免對鐘凌生出幾分悲哀來。

光從字面意思看,許亨這話說得既禮貌又得體,沒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可禁不住大家聯想啊

鐘家忙著接待的貴客是誰?廣德郡王與郡王妃無法面見鐘完的閑雜人等是誰?上黨許氏的來客

廣德郡王與上黨許氏同為鐘氏姻親,鐘氏之人不好好錯開二者來拜訪的時間,反倒讓後者走偏門。任誰听了,都得說一聲趨炎附勢,而這個評價,對內里怎樣不管,外在一定要清名的世家來說,恰恰是致命的。

當然,鐘凌也可以回答,鐘完思女心切,一時間有些糊涂,沒照顧到佷女的娘家。不過偌大潁川,年歲稍微長一點的人,誰不知道二十年前,鐘完視佷女鐘芸若親女,什麼都要優先緊著她?倘若鐘凌這樣說,鐘完一個偽君子的名聲,完全是跑不掉。

鐘凌雖不如許徽才思敏捷,不點都透,卻也從許亨一反往常的態度中,察覺出了許亨這句話中的不妥意味,卻想不明白文字陷阱到底設在什麼地方。再說了,縱然他察覺出來,許亨也毫不畏懼,畢竟鐘凌沒有陸玠、桓殊等人的急智,絕對不能完美反駁他這句話。對于這一點,許亨有十成十的信心。

「你若有自知之明,自然最好不過。」思來想去之後,實在找不出任何問題,只能歸咎于北姓泥腿子終究畏懼皇室的鐘凌揚起頭,帶了幾分得意地說,「寒微卑賤之徒,卻妄想與日月爭輝,本就是自取其辱」

還沒等許亨反駁,就听見一個晴朗的聲音冷冷道︰「縱穿上人類衣冠,卻依舊掩飾不了獼猴本性,還敢說什麼螢火日月?」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桓殊緩緩走過來,俊秀的面龐上,寫滿了凌厲與不滿。他走到許亨與鐘凌中間,居高臨下地望著鐘凌,比起鐘凌對許亨的態度,倨傲無禮何止一輩︰「偶人鍍再多的金粉,也掩飾不了泥塑木胎的本質,如你這般的跳梁小丑,如何還能洋洋得意?」

說罷,他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在周圍的人群身上掃了一圈,這才重重一拂衣袖,冷哼道︰「有眼無珠之輩,何其之多」

許徽示意許亨,意思是桓家四郎罵起人來,可比你狠多了。許亨回以無奈眼神,暗道你是沒見過我怎麼收拾吳姓僑姓大族的,若不是你說這次得忍耐,他還會用這麼溫和的態度回敬?

還沒等他們倆交流完畢,桓殊就撇下臉色青一陣紫一陣的鐘凌,走到許亨面前,說︰「早听聞許府君嫡孫年紀輕輕,才思敏捷,卻遠勝過尋常人等,也將我家小七比得暗淡無光,殊早心生結識之意。今日有幸得見許郎君,殊不甚慚愧,寧以痴長四載之身,向許郎君請教一番。」

說到這里,他看了許徽一眼,大概是想到什麼,就補上一句︰「此地無味之人甚多,實在倒胃口,咱們不如向此間的主人索一葉扁舟,泛于湖上,兩位郎君認為如何?」

對這位脾氣直爽,嘴巴毫不留情,神采飛揚的世家繼承人,許亨與許徽也頗有好感,是以兩兄妹交換一個眼神之後,許亨便輕輕頜首,應下桓殊的邀請︰「如此甚好。」

作為頂尖世家的繼承人,桓殊是被絕對優待的目標,早在他說出要泛舟游湖的話時,就有人忙不迭去為他準備。不出片刻,三人便坐于小舟之上,只見桓殊一邊無聊地擺弄著槳,一邊道︰「《夷夏論》問世之後,佛門與道教之戰愈演愈烈,其中曇光禪師著《辯惑論》,聲稱道教有五逆、六極之罪。听聞曇光禪師乃是許府君摯友,時常請許府君助譯諸多佛教典籍,不知兩位郎君,如何看待此事?」

說到最後,他望著許亨,目光炯炯,甚至帶了一絲森然的意味。

听見他的問題,許徽終于知道這位桓家四郎為何插手許亨與鐘凌之間的事情了——感情是興師問罪來了啊

所謂五逆,便是禁經上價、妄稱真道、合氣釋罪、挾道作亂以及章書伐德。所謂六極,則是——畏鬼帶符,妖法之極;制民課輸,欺巧之極;解廚墓門,不仁之極;渡厄苦生,虛妄之極;夢中作罪,痴頑之極;以及輕作寒暑,凶佞之極。

可以說,曇光禪師這一理論,將道教駁斥得一無是處。正因為如此,他的《辯惑論》一問世,就將佛道之爭拔上了另一個高峰,而這種純粹人身攻擊的舉動,也激起了諸多道教徒的極度厭惡之情。也難怪桓殊對許亨的態度,實在不怎麼樣——對他這種天師道的忠實信徒來說,曇光禪師可以說是罪無可恕,仍舊與之交好的許澤以及許氏眾人,顯然也成了他討厭的人。

和稀泥最怕得就是兩頭不討好,是以許亨與許徽面上不顯,心中卻在盤算如何回答,畢竟他們今日對桓殊說的話,說不定晚上就能傳到桓氏長輩那里。

這種時候,敵人能少一個就少一個,不是麼?

片刻之後,許亨緩緩道︰「生者氣也,聚而為生,散而為死。」

听他這麼一說,別說桓殊,許徽的臉色也有些變了。

大齊道教重要理論之一,便是道為氣,無形無質,又無處不在,是以修道者又往往被人稱為「練氣士」。誰料許亨摘出莊子的原話,潛台詞就是氣有聚有散,有生有死,既然如此,為氣的道也就不能永恆存在,而會死亡消散。與證佛果與菩提,得到死後極樂的佛教一比,孰優孰劣,高下立判。

幸好他們這是在小船上,桓殊不能立刻拂袖而去,所以,他就听見了許亨第二句話︰「佛教為傳承計,嚴明佛道二教,出于同源,殊途同歸。否認‘各出彼俗,自相聆解’的說法,如此一來,佛門五蘊,豈非同為世間之氣?」

不得不說,許亨先抑後揚這一招,用得極好。如果第一時間就說出自己的想法,桓殊說不定覺得這個理由太過蒼白無力,從而步步緊逼。許亨哪怕思維再怎麼敏捷,也架不住同樣聰明的桓殊一再詢問。而眼下……作為聰明人,桓殊自然听明白了許亨言辭之中,隱隱對道教的理解與支持,聯想到北地的情況,他也大概明白了對方的苦衷,神色柔和下來了不說,還慷慨激昂道︰「佛教三破,不禮不孝,不仁不義,聖人知之,從而不將之傳于中土,只在西域流播。胡人剛強無禮,粗蠻血腥,恰需教化。聖人慈悲,胡人凶惡,他不欲傷其形,從而髡其頭;胡人粗獷,欲斷其惡種,便戒令男不娶妻,女不嫁夫,如此數十代,胡人自然消滅殆盡。自古以來,中原人士莫不信奉笑道,凡有奉佛者,必是羌、胡之種」

「不蠶而衣,不田而食,不娶妻生子,長此以往,卻易國滅人絕。」許徽按住自家兄長,巧妙避開桓殊言語中讓他們表態的意思,輕輕道,「我中原衣冠教化,少染胡人腥羶,佛教縱傳,卻也大不過天地人倫,桓郎君大可不必憂心。」

桓殊猜到許徽是個姑娘家,態度本就柔和了三分,听見許徽如是說,便以為她在隱晦地表態,也就不再逼問,轉而說起方才的事情︰「我在下邳,早听聞鐘完大名,來潁川之後,卻大失所望。雖未見他本人,但光憑今日听聞之事,以及方才鐘氏子弟的氣度……」

「桓郎君——」許徽出言打斷桓殊的話,淡淡道,「長輩之事,吾等豈可妄自議論?」

桓殊也是少年心性,一時激動,月兌口而出,被許徽打斷之後,也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不由對許徽投以感激地一瞥。這時,一葉小舟緩緩挪向他們,只見戚方站在船頭,笑道︰「你們倒是悠閑,卻讓我一通好找。」

「是誰一下車就溜得沒影?」許徽笑道,「怎麼?現在反倒成了我們的不是?」

戚方身後苦哈哈操槳亂擺的,不是別人,恰是衛禮。一听許徽這樣說,衛禮連忙道︰「是我請戚郎君幫個小忙,唯有他這般常年練武的人,才能……我沒有刻意避開你們的意思,你看,我與戚郎君這不就來找你們了?」

「說是來找兩位,實際上是衛兄忙不迭躲桃花債。」戚方很不給面子地掀了衛禮的老底,「前些日子,他見一女站在花下,姿態甚美,便巴巴地央人家讓他作畫,糾纏不休,誰料……」

「戚兄」

「好吧好吧,我不說了」戚方給了大家一個「你們都懂」的眼神,隨即果斷閉嘴,徒留衛禮尷尬地坐在船上,迎接大家探究的,帶著善意笑容的眼光。(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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