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女帝紀 第七十四章

作者 ︰ 微雲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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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許徽的疑問,李準與林信便確定,許徽在軍政事務這兩塊,無疑是非常熟悉的。否則,她也不可能在林信才將話起了個頭的時候,就勾勒出清晰的脈絡,抓住問題的關鍵。

正因為如此,原先有些擔心許澤太過輕忽壺關的問題,心中嘀咕著派一個姑娘家來頂什麼用的李準與林信,總算覺得肩頭的擔子輕松了一些。是以林信輕輕搖了搖手中的羽扇,繼續道︰「大批沒有,小股流民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壺關周邊,卻不是什麼太過稀奇的事情。」

流民的到來無禁止,為名聲計,無論哪個郡縣,都少不得接納一部分,連壺關也不例外,否則許澤也不會象征性地設置幾道關卡,沒派人逐一排查不說,就連壺關縣城,也只是接納流民的人數。這一點,許徽心知肚明,所以她望向林信,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就听見林信慢悠悠地說︰「女郎應知,壺關位于兩山之間,百姓靠山吃山,又蒙郎主指引,種植茶果桑麻,日子過得頗為富足。但人手這種存在,永遠是不嫌多的,您說是不是?」

他這幾句話,似有前言不搭後語之嫌,許徽卻一下子就弄明白,壺關的問題出在哪里。

但凡世家,皆可庇護自家奴婢,以及被稱為「蔭戶」的門客、僮客、佃客與莊客等存在,後者在官府有特殊的,記名于庇護自己世家名下的戶籍,憑此享有不納稅,不服役等多項權力,與主君關系極好的蔭客,子孫前程較之普通士族弟子,亦不多讓,是以人人趨之若鶩,削尖了腦袋想成為世家的蔭戶。

若按照大齊律法規定,縱然是世家中第一等高門的膏粱之姓,能庇護的蔭客,也只有六十戶。可縱觀大齊高等門閥,哪個不是坐擁十數甚至數十莊園與作坊,在其中勞作的人成百上千?這其中的絕大多數人,並非擁有戶籍,登記在冊的蔭戶,而都是背井離鄉,沒有戶籍,從而不得不為奴為婢的流民。他們被世家納入麾下,同樣不需要繳納賦稅,被征徭役,卻將生死與自由都交給了主君,被打殺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隱戶的存在,是一樁所有人都知曉,卻心照不宣,絲毫不會提及半分的「秘密」。正如林信所說,免費的奴婢,誰會嫌多?壺關的官吏,倒有大半是許澤從寒族中提拔上來的,對自認為有了身份的寒族官吏來說,第一時間購置田地,雇佣人手,興建莊園,乃是頭等大事。縱然許澤下了禁令,可人嘛,都有那麼一點子私心外加僥幸心理,想著在許澤設下的限度之外,自己再多接納幾十個人當自家奴婢,開墾更多的田地,增加每年的收入,也在情理之中。

一個人這樣做不打緊,可若人人都這樣做……想到這里,許徽沉吟了好半天,才問︰「私自收留流民的管理佔了壺關管理數量的多少?他們收留的流民之中,有人不安分,被查出是細作?三叔又是如何做的?」

听見她的問題,林信苦笑了一下,才說︰「壺關官吏之中,擁有幾十畝薄田,不需要那麼多人服侍與勞作,秩俸微薄的小吏倒也罷了。而那些手握權柄,秩俸在三十石以上的官吏。乃至鄉間稍微有些權勢的鄉老、薔夫,游繳等人,都或多或少地收留了一些流民,更別說亭長、里長、鄉長以及……那一位。」

「听起來,牽連倒是極廣,的確不好處理。」早在林信提到流民問題的時候,許徽就差不多想到這種情況,听見林信這樣說,她沒露出半分驚訝的表情,只是在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所以,許徽問都沒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直接跳到最後一個話題,「那麼……三叔他,究竟是如何處理這件事的?」

談及那位年輕沖動,暴躁魯莽,卻由于血統與出身,位居上黨郡都尉一位,為李準直系上司的三郎君,饒是以李準的定力,以及對許澤的絕對忠誠,也流露出些微的不贊同之色。林信則連連嘆氣,不斷搖頭,見許徽越發忐忑,才無奈嘆道︰「許大人……著實太過率真了些,他听說這件事後,竟打算讓所有官吏全將家中隱戶幾何,逐一登記並審核……」

「這怎麼使得?」待林信停下之後,許徽才不悅道,「除卻沒落失勢,無力保全宅邸奴僕,打落牙齒也得活血吞的人家,沒有哪一個官吏,能夠受得了無緣無故就被這樣落面子。此事若往大里說,與斷人財路也沒什麼分別,縱我許氏在上黨極……對方又大多是寒族,無甚大勢力,卻也經不得這樣消磨,更不能這樣胡亂得罪人」

見她神色凌厲,聲音之中帶了一絲不贊同的意味,林信心中一驚,手中羽扇搖晃的速度,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大齊重孝道,晚輩能在談玄論道之時,與長輩意見相悖,激烈辯論,並被傳為美談,也能對長輩的不公據理力爭,卻沒有隨意點評,否定對方所作所為的道理。而許徽不自覺流露的態度……雖不帶任何輕慢,僅僅就事論事,可她敢這樣說話,顯然非朝夕之功,而是一種無聲無息的潛移默化。是以林信心中,許氏重要人物,或者說上黨許氏諸多晚輩後輩在許澤心中的地位表,稍稍有了一絲變化。

為證明自己的猜測,外加試探許徽的本事到底有多高,林信斟酌片刻,方悠悠地問︰「女郎不擔心?」

許徽聞言,微微一笑,不以為意︰「季誠叔叔還有心思來找季允叔叔喝酒,可見三叔必被您勸住了,祖父也正是料到這一點,才讓我勿要太過著急趕路。既然事態沒有惡化,我又何必太過擔心?」

明知許徽在不動聲色地捧他,但這兩句話,還是讓林信听得舒服極了,所以他呵呵地笑了笑,連連謙虛道︰「女郎過譽了,若非信狐假虎威,對許大人說,此事事關重大,需先上報府君,由府君拿主意。又拉得季允上場,與許大人較量了幾番,還以軍務以及士兵訓練為由,拖住許大人,此事想要善了,還真沒那麼容易。」

許澤嫡幼子許磐,不若父兄一般,擁有智慧的頭腦。他體內流淌得,是屬于祖上馬賊那渴望自由,渴望戰斗,渴望鮮血、火焰與死亡,永遠不屈的血液。說他是生于馬背,也注定屬于馬背的男人,一點都不為過。

這位天生力氣就比旁人大許多的北姓世家嫡子,不喜歡端架子,更沒有任何潔癖與不良嗜好。大概由于是幼子,母親霍氏又早早沒了的原因,被父親與兄長寵著放縱著長大的許磐,不大受世俗條條框框的影響,更不怎麼看重世家那套破規矩。縱然在泥里滾兩圈,渾身髒兮兮,也能露出燦爛的笑容。

對于許磐這樣沖動卻直爽的人,哪怕他犯了一萬次錯誤,看著他全然為你的眼神以及燦爛的笑容,縱然是沖天的怒火,也只能化作滿腔的無奈與無力。

此世的許徽與許磐,關系不可謂不好,所以她知道,許磐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趕上二十多年前的胡人入侵,無法斬殺敵人,割下他們的頭顱,只能靠打獵來發泄過剩的精力。林信讓許磐與士兵打鬧,與李準交手,若換做旁的世家子弟,可能會勃然大怒,拂袖而去,對許磐來說,卻是正中下懷。

听見林信這般說,許徽心中才松了一口氣。

身為許澤的嫡幼子,總攬上黨郡軍務的都尉,許磐不需要做什麼,他的到來與存在,本就是一種絕對的震懾。事實上,許磐越是平靜,反而越容易讓心懷鬼胎的人亂想,甚至做出自亂陣腳的事情。不過,若沒一個擁有絕對的,能壓得住或者勸得動許磐的人來,時間久了,以許磐的性格,一定會出什麼亂子。

想到這里,許徽暗道祖父定是想到了這一點,才一點都不著急,所以她的語調也平緩了幾分︰「徽方才太過憂心壺關局勢,一時失態,竟忘了詢問,壺關到底出了什麼事……實在該罰。」

「前些日子。」李準淡淡道,「斥候在雙龍山之中,發現一具男尸,身體泛黑浮腫,顯是被毒蛇咬了,中毒而死。在他身上,我們搜出了一封加密的書信,寫著一串意味不明的數字。仵作細心檢查了這一具男尸,發現他雙手雙腳都有厚厚的老繭,定干了許多年的體力活。」

李準難得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可字字句句,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老繭多,證明干了多年體力活,卻不能證明對方識不識字,更不能說明對方沒同伙。何況,一串數字……刻意加密,縱然旁人發現,也不知道到底寫了什麼。若是真正的巧合,定是對壺關不軌,可事情真的會這麼巧麼?一個帶了加密信件,打算趕去見他主子的人,恰巧被毒蛇給咬死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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