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女帝紀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作者 ︰ 微雲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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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都說到這份上,楚恆也沒了什麼推拒之詞,干脆地應了下來。許徽見狀,聲音較之方才,柔和了不止一籌︰「此事事關重大,我需細細篩選人手,勞煩楚使君先派人整理名冊,將臨近襄垣的流民宗族與村落悉數記下,並召集熟悉情況的胥吏,我就先不派人過去,讓百姓議論了。約莫半個時辰之後,請在城郊等候,我自會派人過去相助。」

哪怕大齊沈氏皇族的控制力無法延伸到北方,北姓世家中較為謹慎的存在,比如許澤,也不會公然逾越法規,平白落人話柄。租借土地與耕牛的流民,的確在官府有一份名冊,但他們都沒有上黨本地的戶籍,自然也不可能設什麼里長、亭長等領朝廷俸祿的職務。

事實上,上黨郡內,負責向流民們收取稅務,管理這些流民的胥吏,與負責「教化」流民的老者,出身參差不齊,有本地居民,也有流民中的佼佼者。他們領著上黨許氏親自掏腰包付的錢糧作為秩俸,本身無任何官職,從某種程度來說,稱作是上黨許氏的家奴都不為過。

上黨對流民優厚不假,控制力度也更強上幾分——在上黨的流民,不僅指定了居住與活動的範圍,還有種種嚴苛的限制。

在上黨,若是全宗族流亡至此的流民,可聚居一起,但人數不得超過兩百,超過這個數字就得分開少說五里地,連互通消息,一來一回都需要幾天,更無法做到及時遙相呼應。而流民修建的塢堡,需要得到官府的審核,確定他們為「順民」之後,才得意進行這項工程。不僅如此,流民修築的塢堡,無論是牆壁的高度,還是建築材料的選用,都有嚴格的規定,甚至不能引水為渠,作為防御。村落稍好一些,能容納百戶不超過六百人,也無甚旁的規定。

襄垣縣衙之中的書吏,滿打滿算也不會超過三十個,若是讓他們整理出幾萬流民的資料,只怕十天十夜都忙不出個結果來。正因為如此,許徽才大致圈出一個範圍,讓他們略略計算臨近之地多少人,多少戶,待會由熟知情況的胥吏們直接帶隊即可,省時省事不說,好較為省力。居住得離襄垣較遠的流民,說是逃過一劫都不為過。

楚恆也不是傻瓜,自然明白了許徽的用意,從而對許徽的評價,又高上一層。

盛怒中能冷靜下來,本就是難能可貴的品質,若是這個人不僅聰明,還很細心,並能極好地掌握分寸,就不止「難對付」三字能形容了。

當然,他不會知道,在他一走,許徽就命人將許林給請了過來。

「應征入伍的人太少,我打算強行征兵。」面對看著自己長大,幾番幫助自己的許林,許徽的態度很直白,也帶了一絲隱隱的尊敬,「但楚恆的態度,讓我有些疑惑。」

許林一听,霍地從椅子上站起,神色肅然,帶著蕭殺的意味︰「將軍認為,楚恆此人有問題?」

他與他的父親許安一般,都是上黨許氏最忠誠的心月復與家臣,若是許徽給對方面子,他也不介意與對方談天說地,若是許徽想殺人,他會二話不說,直接抽刀。

不問是非,不管對錯,只忠誠于主君,這就是許林。

知自己若點了頭,楚恆將來就沒好日子過,許徽想了想,還是采取比較謹慎的說法︰「他與我言談之中,幾次透露對流民的憐憫,可按照他的經歷,理應沒有這種情緒。」

楚恆在觀察許徽的時候,許徽也在觀察楚恆,並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猶豫,正因為如此,許徽才覺得奇怪。

她見過一旦成為官員,就露出暴發戶嘴臉,滿以為自己能入士族而非寒族,耀武揚威的;也見過為保住為官位,唯唯諾諾,卑躬屈膝,完全不把自己當人看的。可楚恆這種,算怎麼回事?

上黨重要官員的履歷,許徽幾年前就背得滾瓜爛熟,所以她很清楚,楚恆是襄垣寒族楚氏旁支的兒子,在涅縣的防線被胡人攻破,上黨州郡兵死傷慘重後,他也被強征進了軍隊,由于識字成了文書。之後的二十多年,他穩扎穩打,慢慢地熬資歷,一步步升遷,終于成為襄垣的縣令。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這份履歷都沒有問題,更與流民無一絲一毫的關系,所以許徽一時片刻也想不明白,楚恆的情緒從哪里來,畢竟沒有經歷過同樣遭遇的人,壓根無法理解旁人對此類事情的抵觸。

好在許徽行事,終究比較謹慎,是以斟酌片刻後,她下了決定︰「這次征兵,我打算派三到五百人前去,不知咱們的人可有這麼多?」

旁人听了她這句話,只會疑惑,畢竟諾大營地之中的一千五百部曲,都隸屬于上黨許氏,何來人數不夠之說?唯有許林明白,許徽口中的「自己人」,不是指出身繁雜,混著流民與本地人的部曲,而是指這些部曲中隸屬于上黨許氏,三代之內都是家生子的存在

哪怕出身流民的部曲,都成為了上黨許氏的家奴,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主君手里。但想讓許徽沒有「嫡系」與「旁系」的概念,是根本不可能的,若是讓你用人,你會用一個祖祖輩輩都服侍你家的忠僕,還是用一個剛投效不久的新近僕人?

不過,能讓許徽說出這句話,也就證明,她的心中對楚恆已經非常不信任,甚至到了懷疑楚恆與流民暗中有勾結,圖謀著什麼,才故意不全力征兵的程度。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決定用家生的部曲,不用流民征召來的部曲——哪怕後者的忠心程度,絕大部分都能保證。

倘若在此處的,換做許亨、許磐或是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這樣做,還會認為許徽太過謹慎,但任誰也不得不承認,許徽這般的對手是最難應付的。她做事經常不憑證據,就靠直覺,只要覺得不大對頭,無論如何,也要先提防起來,再派人調查。或許十次之中,有九次她都是在做無用功,但只要被她防到一次,就可能滿盤皆輸。

許林略略估算了一下,才鄭重其事道︰「五百人沒有,三百人定能湊出來」

听見這個數字,許徽微微皺眉,沉吟片刻,方道︰「人數不多……公然調撥他們,顯得太扎眼了。罷了,仲寧叔叔的眼光,我信得過,你隨意挑三百人出來吧」

說罷,許徽想了想,又說︰「三百人用來征兵,若有什麼事情,即刻鎮壓。我再留三百人下來,權作壓場之用,仲寧叔叔挑選最可靠,也較為沉穩的心月復留下來,我會去與周先生說。」

听得許徽此言,許林一怔,猶豫片刻才問︰「您這是……」

「不知為何,我心中總有不詳之感,覺得不能再這樣拖下去。」面對許林,有些話還是能說的,「哪怕算好了時間,留下了充裕的余地,也知道對方不會來,可……還是盡快趕到涅縣,我才能安心。」

「那周先生……」

「除卻周先生之外,唯有仲寧叔叔擁有如此威望,哪怕出了什麼事情也能鎮得住。」說到這里,許徽也不免有些悲哀。

諾大軍隊之中,能鎮得住場子的,唯有周默、許林與姜華三人,姜華去了谷遠,她就得在許林與周默之中擇其一。許徽兩相權衡,還是選擇了周默,一是因為他是文官,二是因為他的特殊地位,三是因為……許徽需要周默的跟隨,不過是要借他的身份,讓人以為她是個傀儡,發號施令的是听從許澤命令的周默,從而更好地掌握軍隊。但這些天下來,哪怕再傻的人,也察覺出了些不對,不敢公然與許徽頂,所以許徽很想試試,若是周默不在,他們對自己有幾分信服,再采取相應的措施,畢竟周默不可能跟著她一輩子,狐假虎威也終究成不了事。

許林自不知許徽這一決定,還摻了些私心,只覺得在軍隊中嘛,武將的重要性自然比文官高一些,也就抱了抱拳,去清點人數了。

與此同時,涅縣外六十里,九雲山腳。

暗紅的血跡頑強地附在籬笆上,始終不曾褪去,證實著這里曾經發生過多麼殘酷血腥的屠殺。

或許,居住在這里的村民怎麼都無法想到,那些自稱在京兆活不下去,逃難而來,干脆隱居在山中,不問世事,平日鮮少與他們接觸,卻無比和善的人們,為何會對他們舉起屠刀,一夜之間,就將他們殺得干干淨淨。

「虧得這些村民的貪財短視,否則以上黨清剿山賊的力度,就憑你們拙劣的偽裝,焉能在這里住上大半年?」羽扇綸巾的貴公子毫不吝惜諷刺的言語,將部曲批評得體無完膚,無論是一路跟著他來涅縣的,還是早早就來這里潛伏的,都沒逃月兌他一張利嘴。好在他還記得正事,隨意罵了這些人兩句之後,便問,「沖車和投石車制作得怎麼樣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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