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雖說是死契,而且自家進京後也極需人手來侍候。只是她一個小姑娘家的,隨自己走了便要與家人生別,路途遙遠以後還不知能不能與家人相見。二丫心中不忍,便與父親商量著開恩放她回去,李縣令自是無不同意。
這對小梅來說真是意外之喜。自從知道老爺一家要進京後,她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反復思索。論理她自是應該跟著進京,一是當時簽的死契,二來當時因小姐買了自己,家中才得了銀子救了急,這沖著對自家的這份恩情,自己理應當牛做馬來報答的,且來了後主人家也不作踐下人,小姐待自己又好,若說不跟了去,那自己就是個沒情義的人,三來雖說大人著人挖井修渠眼看著以後的日子會好起來,但那贖身銀子卻是難以湊齊。只能狠了心,只當那賣身銀子替自己盡了孝。
二丫說道︰「本來便想著你我相伴幾年,等我父親去別處時,便還了你自由身。沒想到才不過半年時間就要分離了。如此便不如好聚好散,你也不必想那銀子的事,就當你這些時日用心辦事的賞錢吧。」
小梅感激涕零,心中越發的不舍。反倒是二丫在旁勸解才略好些。二丫雖是有些感傷,卻也認為人之聚散皆為緣分,緣來便相識相交,緣去分離則也是常態,有來有往有失有得,不過是把握好現在的生活,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等到一切都了了後,方能不心中後悔當日的所作所為。如此反倒顯得二丫為人有些冷情,只是世人便是各過各的,誰又會過多在意他人情感呢。二丫因事情也都忙得差不多了,便讓王桐去前面銷了小梅的奴籍,放她回家。小梅卻不肯馬上就走,非要服侍二丫到她離去,二丫無法也得隨她而去了。
二丫倒是滿心不想帶著這疑似細作的書琴去京城,京城昌盛繁華,三教九流的,萬一真讓她得到些東西,只怕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便暗自在心中打算找個理由辭了她去,只是總沒有萬全的。畢竟她雖是可疑卻無證據,且又是個孤女,總不將她一人丟在這里,少不得等起程後,再尋個機會才好。
不過,瞌睡偏有人送枕頭來,而且還是書琴自己送來的,反倒是解了二丫一個大難題。
那日有個女人求見書琴,等兩人見面後,他二人便抱頭痛哭。眾人雖不明情由,也不好看著不管,忙上前勸解。書琴此時才止了哭聲,擦著眼淚對二丫說道︰「小姐,書琴乍見親人,不時失態,還請小姐不要見怪。」然後又指那女人說道︰「這是我堂姐姐,我倆自小就相處極好,自去年來此處尋親,才斷了聯系,今日乍見高興之余便失了態。」
二丫當既表示解理。便讓她放下手中的活兒,放她二人進房說話。過不多時,就見那女人來找二丫,陪笑道︰「沒想到書琴的命竟是這般苦,幸好當時遇到了小姐,要才她一個孤身年輕女子還不定落得個什麼樣子呢」說著這眼圈一紅,淚就要下了,忙拿手帕擦了淚,又說道︰「听書琴說,小姐待她極好,只是民婦家中倒也還過得去,怎能看她做人僕婦,況年紀也大了,總要為她說門親事才好,如此也對得起這姐妹之情,便想請小姐開恩放了她出來,至于身價銀子,還請小姐說一下,也好讓民婦去湊一下。」
二丫只微笑听著,看那女人說的話在這作戲也是別有一番情趣的。當年既能讓一個年輕女子孤身投親,今日又在這里擺足了姐妹情深的戲碼,真讓人膩味。顯見得這書琴心思靈巧聰慧,也知自己已是懷疑她欲打發她去了,而她跟著自家眼看沒什麼官途的父親沒了用武之地,也自是要離開的。此次不過是雙方各退一步互給個台階下罷了。
二丫于是笑道︰「那是書琴客氣呢,其實她來此倒是真幫了我的大忙的。什麼身價銀子不銀子的,書琴不過是簽了個雇佣的契,你便是今天帶她走也使得。」二丫是真心感激書琴的,若不是她與那程公子的一番作態,她也不會把懷疑的矛頭直指向程公子,堅決攔擋父親出租荒山給那程公子。如今听說那程公子也已是被父母逼著起程回老家了,如此書琴的撤退便是合情合理的。
書琴自是流淚表示不舍得離開,不過終是被她堂姐和二丫勸住了,也沒回李縣令,當天就清算了工錢收拾了東西走了。至晚間二丫回了父親,李縣令點點頭倒也沒說什麼。
二丫這才松了口氣。曾小蘭見此越發看不上她,只覺得二丫心忒硬了些,不過好在再過幾個月就能回京城,到時回了將軍府也不用在二丫跟前了。
因李縣令就要走了,屬官們便擺了酒席預祝縣太爺在京城中越走越順,雖說目前看來這李縣令將任的官職不是太好,但山不轉水轉,說不得什麼時候就升官飛黃騰達起來,以後萬一自家也能熬進京城倒也有個照顧。
那些個屬官娘子們本就相處還好,便也絡繹不絕地看望二丫做相送之意。其中猶以縣丞娘子最為熱情。二丫心下奇怪,雖說父親馬上就要走了,可接下來會有人接任的,仍是沒有周縣丞什麼事,她哪來那麼高興
便有那有眼色的人趁縣丞娘子不在給二丫解了惑︰她家的那個妾原有個青梅竹馬自幼訂了親,哪知她後娘趁著她未婚夫不在,把她給偷賣了。她未婚夫也是個有情的,找了來也不嫌棄她作了妾,就要將她買回去。于是縣丞娘子忙趁周縣丞一次酒醉後將她賣給那人,等周縣丞第二日下午酒醒後,那愛妾早就和她夫君不知躲去哪里了,也只能作罷。
二丫听了心道︰好巧又想到當時是周縣丞提出的出租荒山的主意,也不知與那妾是否有關。只是曲終人散,不得而知。且她也沒有那個工夫操那閑心了,因為接任的縣令已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