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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馨回去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她有些心虛的拎著快冷掉的餅子推開門,已經做好了迎接暴風驟雨的準備,卻沒想到,迎接她的是一片安靜。
輸液架已經被撤掉了,很明顯陳天壽早就打完針了。四下里里一片安靜,窗簾打開著,可以從落地窗看到整個被籠罩在薄暮夕陽下的城市,輝煌無比,壯觀無比,也寂寞無比。
雲馨開始還以為陳天壽已經睡著了,躡手躡腳的走了床頭位置探頭一看,才發現他眼楮睜得大大的,頓時被嚇了一跳,尷尬的干笑道,「呵呵,那個,你還沒睡啊。」
「是已經醒了。」陳天壽撐著手坐了起來,臉色前所未有的平靜,「你晚上不用留在這里了。」
「為什麼?」雲馨吃驚的問。看著他的臉色便知道他生氣了,撓撓頭解釋卻發現這事兒還真沒什麼好說的,吞吞吐吐了半天想著說道,「我真的不是有意拖延的,我下去的時候剛好遇到了……」
「出去」還沒等她話說完,陳天壽就冷著臉發話了。
「你亂發什麼脾氣啊,我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推月兌,我,」雲馨見慣了他的壞脾氣,一邊下意識的伸手去模他的頭,一邊解釋道,卻沒想到陳天壽這次更直接,一巴掌打掉了她的手,跟看著陌生人一樣的說,「出去。」
雲馨捂著發紅的手背愣在了那里,他看著她的眼中滿是冷漠,仿佛是對著陌生人一樣,不帶一絲感情。
四周很安靜,像是一片廣闊無垠的墳墓。
在沉默的對峙中,雲馨站在那里,一點一點,平時壓抑的怒氣終于忍不住爆發了起來,「走就走,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又不該你欠你的,你以為我吃飽了撐著自己犯賤的愛在你後面跟前跟後啊」
雲馨直接轉身怒氣沖沖的從朝門口走出去,砰的一聲摔上了門。
陳天壽像是個雕塑一樣的,在那里坐了很久,一直到天色全部都暗了下來,一直到眼楮干到有些發疼,才慢慢的低下頭,用手捂住了眼。
黑夜中,都市里的霓虹燈一片片的亮了起來,各種顏色的光從玻璃窗中透進來,屋子里漂浮著不同的顏色,光怪陸離的像是個虛幻的世界。
「終于,還是走了啊。」陳天壽輕聲低嘆著,一滴一滴,手指縫中有液體滲出。
「連生你的人都覺得你是多余,你怎麼還能可笑的奢望著,有人真的會在你身邊。」眼淚不斷的滲出,可是卻拼命讓自己笑出來,「反正沾上你總沒什麼好事,所以,早點離開早點好。」
「反正,總歸是要一個人走的。」陳天壽捂著眼,似乎這樣就可以不用看到不想看的孤寂。
雖然一直都是在這麼空蕩蕩的地方,可是,卻始終沒辦法習慣。
就在他小聲抽泣時,忽然一個巴掌拍到了他的後腦勺上,然後不等他反應過來,就听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無奈的說道,「傻蛋,既然不願意人走,那就要學會挽留,說反話是達不到你想要的效果的」
陳天壽驚愕的松開手抬起了頭,然後看著出現在床邊的黑影,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眼角還帶著淚。
「你沒走?」他夢囈般的問道,生怕大聲點就驚擾了這幻覺。
「我沒走。」雲馨漫不經心的敷衍著,然後卻是伸手模向了陳天壽的眼楮,「你的眼楮怎麼了?」
「我,」陳天壽愣了下,張張口卻什麼都沒說出來,因為他听到她說,「不許騙我,不許編故事,告訴我真相,要不然我真的會走的。」
「剛才我只是故意甩上了門,其實我一直站在門邊的,可是,你為什麼沒有發現?」雲馨看著陳天壽,憂心忡忡的說。
「只是暫時的失明而已,有時候幾秒鐘,有時候幾分鐘,或者是一兩個小時。」猶豫了一會兒,陳天壽還是慢慢的張口了,「醫生說這是很正常的並發癥,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什麼時候的?」雲馨伸手覆上了他的眼,那麼漂亮的眼楮,很難相信竟然有這種病。
「很久了,一兩年了吧。」陳天壽溫順的說,似乎所有的刺都在一瞬間被拔光了,坐在那里听話的像是個乖寶寶。
他炸了眨眼,柔軟的睫毛劃過雲馨的手心,癢癢的。
「可是你從來沒說過。」雲馨站在那里,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看著那軟軟的黑發熨帖的蜷曲在光潔的額頭上,看著他那放在被子上的,白的幾乎可以看得到血管的手。
他這個人,張揚,肆意,就像只耀武揚威的刺蝟,好好待著都會被他扎的抓狂,所以大家都記住了他的張牙舞爪,卻很少有人發現他竟然有脆弱到這樣岌岌可危的一面。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跟人說。」他微微笑了一下,語氣輕松,「之前不嚴重,就像是貧血一樣,只是瞬間眼前一黑,但很快就好了。也就是最近,才會出現這種長時間看不見的情形。」
「那你還停了藥。」雲馨松開了手,忍不住朝他吼著。
「可是,沒有停藥的時候都已經這樣了啊。」他仰起頭對著她淺淺一笑,「不是我不吃藥,而是,那些都沒用了。」
雲馨站在那里,看著他的笑容,心里頭忍不住顫了下。
「連醫生也這麼說呢。」陳天壽握著手坐在那里,姿態很是放松,臉上一直笑著,「他們說,能試驗的保守治療方法都試驗過了,現在就算是新藥,對我起得作用也很有限,所以,不如試試手術吧。」
「手術?」雲馨還是第一次听到他的病可以這麼治療,愣了一下之後又覺得燃起了希望。
可是他的笑容,讓她覺得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是的啊。」陳天壽嘆息了聲,低下頭看自己的手,「這個說法很早之前就有了,他們說,既然壞掉了不能用,那就換新的好了。那里不行就換哪里,反正心肝脾肺的,只要想做,都可以買得到的……」
雲馨听著他這麼一說,只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後跟冒上來,整個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坐了下來,拉過陳天壽的手握在手心,發現他也在打顫。
這不是普通的小手術,器官移植本身就很危險,何況他還不止一個有問題,任何一點意外都有可能讓他死在手術台上,何況器官會不會出現排斥狀況,這個也是誰都說不準的。
這根本就是死里逃生。
「所以你趕我走?」雲馨問著他,發現聲音里有著自己都沒注意的哭腔。
「本來想著,最後這段時間要乖乖的,讓你以後想起我就只會記得我的好呢,可是,」陳天壽自嘲的笑了下,「壞脾氣了太久,自己都沒辦法控制自己,我果然只擅長亂發脾氣。」
雲馨握著他的手,心里頭悶得慌,張張口都不知道說什麼。
「不想讓你知道的,我讓他們告訴你沒事,然後打算過幾天就跟你說這里不好玩,我厭倦了,要回美國去,到時候死在那里就行。可是,你瞧我多沒用啊,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最後,還是讓你發現了。」他勾了勾唇角,本來想要笑的,可是眼淚卻忍不住滑下。
「雲馨,我怕。」他捏著雲馨的手,聲音像是笑,又更像是哭。
「傻蛋。」雲馨罵了一聲,然後一把抱住了他,把他按在了自己的懷里,嗚嗚的低噎著。
「我覺得,我現在好像可以體會到我媽說的那種感情了。」陳天壽靠在雲馨的肩上,竟然還可以笑得出來,他低笑著說,「果然不靠近是最好的,這樣有天消失了,也不會難過。如果討厭,那就更好,等到那個人沒了,說不定還能生出一種終于解月兌了的感覺。」
「不要亂說」雲馨警告性的拍了下他的背,只是雷聲大雨點小,听起來凶巴巴,落到他肩膀上卻輕飄飄的。
「真的,先前外公說我任性,我還不覺得,我只是想,為什麼我要這麼什麼都沒存在過的消失,為什麼我就不可以接近別人,不能跟人做朋友……」陳天壽靠著雲馨的肩膀,緊挨的身體上傳來的溫度似乎可以驅散那從小到大一直縈繞在他身邊的寒冷,「我不听他的話,故意跟他作對,可是到頭來,我才知道他是對的。」
「生離死別,其實生離比死別好的多,活著分開了,至少她還能跟你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能跟你呼吸同一片天空下,你還可以從別人那里知道她活得好不好,身邊發生了什麼事,或許聯絡簿上她的頭像還會再度亮起,或者那個舊號碼還會響起來……」陳天壽伸出手抱著雲馨,囈語的說,「可是死了的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雲馨,如果我不在了,你會不會難過?」陳天壽抱著雲馨,小心翼翼的問道。雲馨張了張口,正想回答,又听到他說,「算了,還是不要回答吧。如果你說了不難過,我會難過。可是如果你說了難過,我會更難過的。」
「我錯了。」他抱緊了她嘆息道,「如果我們從來沒有遇到過,那該多好。」(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