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 蘇州車站(上)

作者 ︰ 大漠孤煙一枝槐

蘇州車站,歲末年初。

售票廳里排起了一條條長龍,熙熙攘攘的人群已排到了廣場上,不時有三三兩兩的背著大包小包的旅客走過。

槐花穿件獵裝式棉襖,腳上一雙打看銅釘的靴子,拉著箱子,手里還提著三四個大小不一的包,背上的雙肩包也是鼓鼓的,送行的一個是她的工友陳代焱,一個是她的徒弟ど妺。

麼妹︰姐,這麼多人,不如坐大巴呢!

槐花︰年底了哪都一樣,火車安全.

陳代焱︰(挖苦)哪是安全是便宜,大巴的錢可以坐臥鋪,你看她買的是硬座還無座。

ど妹︰姐,要坐一天呢,補張臥鋪吧,我去買。(要走,被槐花攔住)

槐花︰(瞪了眼陳代焱)有票就不錯了,這可是我排了一晚上的成績,擺什麼譜?你給我買輛車好了。

陳代焱︰給你買輛車也純屬浪費,你只會把它當擺設,沒見過你這麼摳的人,省下來辦嫁妝麼?

槐花︰你說對了,不服嗎?喂,相了幾次親也沒相中一個?趕緊找個管家婆管住你這張嘴,要不找個會計師幫你理財,再不找個投資顧問也行,別可惜了你這「形象代言人」!

ど妹︰(喊)你們又來了,我耳朵長繭了!

陳代焱︰ど妹,買兩張站台票,送你師傅上車!

ど妹︰哦。

槐花︰不用,我自己進站,你們回去吧,剛下早班,回去補覺吧。(走向檢票口

站台上

一列火車整裝待發,旅客擁擠著、小跑著,笨重的行李承載著一年的收獲,臉上的表情既興奮又緊張,歸心似箭,腳步匆匆。

槐花快步走著,尋找合適的車廂上車,驀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她發現了一抹綠色,緊跟了上去,穿軍裝的背影修長而挺拔,隨身僅一件旅行包,槐花想不妨讓他幫忙提個袋子,她的行李實在太多,上車有些問題,便加快了腳步,卻被行李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心里著急又緊追幾步,依然差一段距離,急中生智,她拿起一個小包,用力投向那人的背影並喊道;「當兵的,等一下!」

那人被擊中,回身,周圍的人也回頭看.

槐花疾步向前,撿起包,是ど妹給她買的一包零食,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不好意思,能不能請你幫個忙?(抬眼看了看他,一身退武裝,五官端正,兩眼發亮,臉上微有慍色,是因為剛才那一砸)槐花又說了句︰對不起,能幫個忙麼?你看我的行李有點多,你也坐這趟車吧?(再看一眼「當兵的」,似曾相識,疑問地)你是??????

他認出了她︰是你,死丫頭!

槐花確認;你是楊樹?(繼而笑了)真是的,學校里我們就老打架,沒想到幾年沒見,現在又打了你一下,你這是??????

楊樹悻悻然;是啊,我沒少被你這死丫頭又掐又咬,除了你,我沒被誰弄傷過。

槐花臉紅了︰對不起,剛才不是故意的,因為行李多,想找個人幫忙拿上車,追你沒追上,沒招了才??????

楊樹端詳槐花,白皙的皮膚,一雙眼楮水一樣柔波婉轉,身材苗條,衣著時尚,儼然一個美女,不由發了聲感慨︰你變了,把東西給我吧!

臥鋪車廂

楊樹和槐花對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行李安置在床鋪下,小桌上擺滿了各樣吃食。

楊樹︰現在春運期間,人特多,你拿的東西又多,票還沒座,你打算站一路呀?

槐花︰有座就坐,沒座就站唄,這算什麼?我們上夜班,加班時不也站過來了?沒想到你去當兵了,不然我會去看你的,我最向往部隊了!

楊樹︰不過我還是不能把眼前的你和學校的你聯系起來,那時的你—沒法形容(楊樹的腦海里浮過槐花在校時的模樣︰扎兩根麻花辮,穿件母親寬大的舊衣服,褲子短一截,露出那雙粗布做的大頭鞋,偶爾穿件合身的衣服,同學們會驚詫她的窈窕身材)

槐花︰是啊,那時的我是班里女生中最不起眼的一個,也是穿著最土的一個,總被我媽亂搭著穿(想到那時父親重病,家里的氣氛愁雲慘淡,後來父親去世,自己輟學打工擔起了「父親」的責任,不覺嘆了囗氣)

楊樹看她臉色不好,意識到自己讓她想起了傷心,打趣道︰你現在可是丑小鴨變成了白天鵝!

槐花自嘲︰還好你沒說我是灰姑娘,不然哪里去找王子?

楊樹一窘,看著眼前這張白里透紅的臉,澈見底的黑眼楮,滿頭秀發,有些看呆了。

槐花打開點心袋,拿了兩塊給楊樹,見楊樹盯著自已看,拍了下桌子,嗔道︰不許看。

楊樹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說︰你變了。

槐花微微一笑︰剛才你說過了。

楊樹強調︰真變了。

槐花也加重語氣︰沒變!給,這是我徒弟給我買的,吃吧。

楊樹︰你徒弟?

槐花︰是啊,在電子廠我也算老人了,剛進廠時師父帶我,沒多久我就帶徒弟了。我上手快,在車間檢板是一等一的,(見楊樹听得認真,繼續講下去)一次,我和一個對頭比賽,她比我進廠早,總愛壓找一頭,徒弟沒我多、檢板沒我快、加班沒我多,所以走愛找茬,處處和我作對,我和她斗了幾回,她才知道我不好惹,轉而欺負我徒弟,拿新人出氣,更讓人不服氣了!那次,非要和我比,說我坐台的機器好使,我說行,換機器比,讓你輸得心服口服!(槐花拿起一瓶飲料喝了幾口,遞給楊樹幾塊點心)我心想趁機把她打趴下,叫她還敢狂!老虎不發威,還當是病貓。她的機器比我的機器好用多了,結果我檢的板子是平時的兩倍,她呢還不到平時產量的一半,丑大了,又被老大K,跟頭栽大了.我用的那台機器是台灣產的老牌機器,沒人願用,只有我和我的徒弟用的住。以後,她再不敢和我叫板,我們組長、科長從那記住了我,我也就成了車間的「星」了,有自己的粉絲,很多(看著楊樹,話頭一轉)喂,不明白為什麼總是姓楊的和我作對呢?

楊樹抬手又放下,感到無處下手︰死丫頭,我可不認識她,見還沒見過,你剛才砸我那一下算那楊什麼娜的還你的帳好了。

槐花借題發揮︰名字倒記得住!心里不服還想動手,哼!

楊樹︰你真沒變,我不懂你為什麼一點虧也不吃?在學校時,拿一次不是你打得我多?我才打你一下,你一定要討回二十下才罷休。

槐花撇嘴︰臭小子,記這麼清(搖頭念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楊樹︰得,你的《槐花語錄》我不想再听,把你的《槐花寶典》傳我兩招好了。

槐花提高聲音︰再說?都是你瞎編,害我被老師罵,非要我交什麼《寶典》、《秘笈》。

楊樹樂了︰交了?

槐花也樂︰交了,把你抄的歌詞本交上去了。

楊樹恍然︰我說怎麼找也找不到,原來你這死丫頭搗鬼,可惜我下了多少工夫。

槐花點頭︰我交上去的時侯老師還說看樣子沒少下工夫,明星的圖片、資料應有盡有,本子設計得也好,字寫得也好,唱歌也好,听你唱了幾年歌,想想也是一種享受。

楊樹狡黠地︰還想听麼?

槐花一看他的表情就笑了,拿出手機︰我听這個。

楊樹終于找到下手的地方,彈了一下槐花的腦殼︰死丫頭,把你能的。

夜幕降臨,車燈暗下來。

楊樹︰你睡會兒吧,我看行李。

槐花揉揉眼︰昨天又加班,一大早又趕車,困了、乏了(起身,伸個懶腰)在電子廠加班就像在熬鷹,受不了(月兌下外套,里面一件高領毛衣,側身躺在下鋪)。

此刻,一種朦朧的情愫在楊樹心中升起。

天剛蒙蒙亮,列車進站了。

槐花和楊樹站在邯鄲火車站廣場上,槐花圍著白圍巾,戴著粉色手套,依然感到寒氣襲人︰還是北方冷啊!(見楊樹的鼻頭被凍紅了)問︰你沒有圍巾麼?臘月的天可是最冷的(說著從包里找出一條米色圍巾)這是我給自強織的,你先圍著吧。

楊樹模了模圍巾︰手藝不錯,給我吧。

槐花伸出手︰行啊,一百塊。

楊樹︰敲詐呢?這麼貴,毛線才值多少錢?

槐花︰毛線不貴工夫貴,兩百塊也不賣。

楊樹抓起槐花的手︰我看看,這是啥手?金子做的?

槐花掙開︰就是金手,這雙手要養活三個人呢(再看一眼四周,長嘆)唉,三年沒有回家過年了,三年沒有吃到豆包了,好想馬上回去。

楊樹︰怎麼?你三年都沒有回家?

槐花無奈地︰有什麼辦法?電子廠缺人,而且加班費高,尤其是過年的時候,我們的工資全靠加班費填,你想想底薪才五百多,現在也才七百多,為了錢,我三年沒有回家多掙了好幾千,今年可要在家好好過一個年,你呢?大半天光說我了,還沒問你呢?

楊樹︰你看到了,我已經復員了,這次是去看個戰友,回去我帶你去玩兒!走,坐車去,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槐花︰走,我還真想我媽和自強。

時近中午,大槐村一戶紅磚牆灰瓦房的院落,槐花拎著包三步兩步跨上台階,一推門走了進去︰媽,媽,我回來了!自強,自強!

听到叫聲,門簾一掀,首先從里面沖出一個英俊少年,高興地︰姐,姐!媽,快來,我姐回來了。

「花兒」,房里有人欣喜的叫,接著槐花媽系著圍裙,兩手沾滿面地走了出來。

槐花興沖沖地進屋,顯然忘了楊樹,楊樹提著箱子跟進去,自強幫姐把大大小小的包全拿進屋,給楊樹倒了杯水︰哥,喝水。

楊樹︰自強,長這麼高了?

槐母問槐花︰這是?

槐花︰咱村的,我同學—楊樹,他姐不是楊葉嘛,出了名的巧手,您沒少拿她教訓我,說她會這個會那個,什麼都會。

槐母望著楊樹︰一晃都長成大人了,不說上哪認去?幾年沒在家變樣了,你爸媽都好?

楊樹︰好,都好(見槐母要做飯,起身告辭)嬸,我先回去了,還沒進家呢

槐母攔︰白(別)走,晌午在這兒吃。

楊樹︰不了,嬸,家里還等養我呢。

槐花送出門︰喂,圍巾還我。

楊樹︰借我圍幾天,沒看天這麼冷。

槐花搶白︰那是給自強的,沒見你這麼厚皮的,讓你姐給你織一條。

楊樹︰她沒工夫(漸行漸遠)

幾天後,一個晴朗的冬日。

楊樹來找槐花︰我帶你去玩兒(依然圍著那條圍巾)

槐花︰去哪兒?

楊樹想了想︰去將軍嶺129,媧皇宮咋樣?咱縣的名勝。

槐花又問︰怎麼去?坐車?

楊樹︰坐什麼車?我給你當司機,騎摩托去(不分說拉槐花就走)

槐花︰你等我收拾一下。

楊樹騎著摩托載著槐花在公路上飛馳,兩人游覽129師司令部舊址、登將軍嶺、攀媧皇宮,駐足觀賞或互拍照片,槐花穿件白色羽絨服、粉色毛衣、黑色長靴,益襯得人面桃花,楊樹穿件棕色皮夾克、牛仔褲、白色安踏鞋,引得游客、路人不時側目瞧著他倆,好一對帥男靚女。

興盡晚回舟,回去的路上。

忽然從後面疾弛而來幾輛摩托車,刺耳的喇叭聲亂響一通,唰的前後左右圍成一個圓,楊樹一個急剎車。

迎面一輛黑色大摩托車上,人高馬大的地雷虎著臉,一身黑色裝束,黑色太陽鏡,黑色運動鞋,活月兌一個電視版的「黑老大」,摘下眼鏡揶揄︰哥們混的不錯哇!回來幾天就泡上妞兒了,嘖嘖(掃一眼槐花)眼光不賴,誰家的?給兄弟介紹介紹。

槐花見勢知道走不月兌,索性下了摩托車,雙手叉腰︰我叫槐花,大槐村的,你是哪家的?懂不懂規矩?咋混的?

地雷瞄了眼槐花︰丫頭片子,知道規矩就閃一邊,沒你的事。

槐花︰咋沒我的事,你攔的也是我的道!啥意思?

地雷輕蔑地一笑︰莫非你想管?!你是大槐村的,咋沒見過,冒充的吧。

槐花一指楊樹︰不信你問他!我看你像冒充的,山寨版的!

地雷哈哈一笑︰有意思!(轉向楊樹)兄弟,說句話,怕了不成?

楊樹一拉槐花︰我來,沒你的事。

槐花問︰他是誰呀?

楊樹低聲︰外下戶,刺頭,別惹他(轉向地雷)有啥沖我來!

地雷︰有種!哥們不服!你說咋整?

楊樹︰咋辦都行,但今天不行,改天奉陪。

地雷︰熊了?(用手一指槐花)別介,贏了你走人,輸了她留下。

楊樹鐵青著臉,剛要說,槐花不怒反笑,搶先道︰好大的口氣,大白天的你敢劫道?

地雷哈哈又一笑︰哥們不劫道,劫色(眾人哄笑)

槐花向前幾步,直視地雷︰看清楚了!

地雷不解其意,只覺那雙眼楮里仿佛有兩把利刃刺向自己,鼻子哼了聲,「啪啪」臉上被打了兩記耳光,槐花指著他的鼻子,厲聲︰下車!大槐村也有你這號?今天姐姐給你立立規矩!二選一,文斗還是武斗?

地雷狠狠瞪著槐花︰放屁不響—憋著!說清楚。

槐花也瞪著他︰文斗一對一,武斗你們一起上!

地雷走到槐花面前,低頭俯視槐花,看了足足三分鐘,重重的哼了一聲︰文—斗!說,咋斗?

槐花︰好,不許反悔!

地雷爆發,罵了句髒話︰誰他媽的說了不算

誰他媽的**的。

槐花︰好,他媽的這才像句話(見地雷看自己的眼神奇怪,一笑)這話我說三年了,在電子廠沒這仨字別開口。

有人起哄︰打不打了?不打撤!

地雷掛不住了︰怎麼打?快說。

槐花揚聲呼道︰誰他媽不服,過來!(一片寂靜)

槐花擄袖子,路出一截手臂,伸向地雷︰文斗就是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不見血不算數,這最公平!打架你比我個高,比我力氣大,能公平嗎?來,你先咬。

地雷傻了……

眾人也是一愣,繼而起哄,怪叫,歐、歐……

槐花見地雷不動,問︰你咬不咬?你不咬我可咬了。

地雷豁出去了,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面一條刺青的龍、張牙舞爪︰你咬吧.

槐花重申︰你不咬就是棄權(張嘴在那條龍頭上咬了一口)

地雷「啊」的叫,低頭看,幾個牙印---

槐花伸出胳膊︰該你了。

地雷心有不甘,想咬,總覺得不像個男人,半晌咬牙只得把另一只胳膊伸出去上面一條翩翩起舞的鳳凰︰你咬吧。

槐花︰這是你第二次棄權(說完又咬下去,比剛才狠了幾分)

地雷忍住,看一排牙印已見血絲。

槐花依舊伸出胳膊︰喏。

地雷恨恨的抓住她的手腕,幾次想咬猶豫再三還是放下了,把剛才那只刺鳳的胳膊再伸過來︰嗯。

槐花看著他,一字一頓︰我咬了(輕輕咬了一下)

地雷只覺手臂酥了一下,又「啊」了一聲。

槐花故意問︰疼?

地雷不答,轉問楊樹︰該咱倆了。

槐花︰你們——五比一?

地雷︰(沒好氣)一對一。

槐花︰很好!那你讓他們先撤,這里不需要觀眾。

地雷揮手︰虎子文子,你們先回去。

幾人不情願的離開。

槐花悄聲問楊樹︰你行嗎?我把他惹毛了。

楊樹笑笑︰放心吧。

楊樹地雷蓄勢待發,同時撲向對手,各顯神通互不相讓,一時打得難解難分,一會拳腳相加,一會滾在一起,槐花看得心驚肉跳,想起那句古話︰二虎相爭,必有一傷,便對兩人大叫︰別打了都別打了,停!(兩人打得興起,哪里收的住手)

槐花見勸不開,一跺腳,以手抱頭沖了過去,喊道︰別打了,別打了,停!

咚,當,哎呦—

槐花被摔出去幾步遠,忍住疼馬上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二人住手一起過來問︰沒事吧,摔哪了?

槐花捂住臉,只覺火辣辣的疼,瞪著地雷︰剛才誰的胳膊打到我了?

就在槐花沖過來的時候,楊樹跳到一邊,地雷收不住,胳膊順勢一輪,槐花被打的滾了兩滾,他看得分明,見槐花瞪自己,梗了脖子不做聲。

槐花︰(譏諷)沒出息!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哎,咱們兩清了,剛才我咬你現在你打我,誰也不欠誰的,你看看(松開捂臉的手)沒騙你吧,兩清!(半邊臉腫了,微青)

地雷不發一言,騎上摩托揚長而去。

楊樹埋怨道︰逞能吧,男人之間的戰爭女人不要插手。

槐花瞪圓了眼楮︰我為誰呢?(牽動腫脹的神經)哎呦—

楊樹︰好了,誰說我不領情,剛才像花木蘭,現在像潑婦。

槐花︰你?(把楊樹的袖子向上擄,作勢要咬)

楊樹反手來拉住槐花上了摩托,帶上頭盔說︰別說,地雷那小子有兩下子,要不是在部隊練過,我還真打不過他,你今兒可是把他震住了。

槐花揉揉臉︰看你們真打起來,我就怕了,叫停沒一個停的,我只有挺身而出嘍,(生氣)臭小子,你為啥不能先停呢?

楊樹︰我先停?我先停非被他撂趴下!(發動摩托,絕塵而去)

槐花家

自強︰姐,剛才有人給你送來這個(拿出一個塑料袋,里面有藥片、棉簽和一瓶藥水)

槐花問︰誰?沒說什麼?

自強︰他說你看了就知道,不過我認得他。

槐花︰你認得?是誰?

自強︰他叫地雷,听說可厲害了,都沒人敢惹他,一幫一幫的。

槐花︰你怎麼知道?

自強︰我有個同學和他家是鄰居,听同學說的,這一片沒人打得過他,還說他有個外號叫「變形金剛」,牛氣沖天!(發現)姐,你的臉?

槐花打了他一下︰咋呼什麼?沒事,摔的。媽去哪了?

自強︰上街買年貨了(問楊樹)我姐怎麼了?

楊樹笑答︰你姐不是告訴你了。

自強反問︰你信嗎?地雷送這東西啥意思?你摔的?

槐花打斷︰你沒完了,不許跟媽說。

自強︰那你給我買個悠悠球,我班同學都有,連女生也有,馬秀就有。

槐花︰多少錢?

自強︰298.

槐花︰啥?不買,都學好了?

自強嘟囔︰媽回來我就說。

槐花︰你敢?(進屋)

楊樹拉過自強,耳語幾句,自強喜。

槐花感冒了,吃了幾天藥不見好,這天讓自強帶她去診所看看,正走著,迎面遇到一個中年婦女牽著一個小男孩,一見自強就打招呼︰自強,上哪去?馬秀在家呢,找她費(玩)吧。

自強︰帶我姐瞧病去。

翠姐把槐花左看又看︰自強姐,啥時回來的,把你媽可想毀(壞)了,這兩天听說咱村來了個美女,我還不信,這一看真不差,自強就夠帥的了,學習又好,我那閨女光讓找操心,光費,學習有自強的一半我就稱心了。自強,等會兒給馬秀瞧瞧作業去。

自強看姐。

槐花︰你去吧,早點回(自強走,槐花捏了捏天天的小臉蛋)你叫什麼名字?

天天︰天天。

槐花蹲下︰叫阿姨,給你買糖吃。

天天怯生生的︰阿姨。

槐花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張紙幣︰叫媽媽給天天買糖吃,好不好?

天天點點頭︰好,(伸出小手想模又不敢模)美女。

翠姐大笑︰小屁孩,知道啥?

槐花也笑︰天天長大了找美女,好不好?(在他臉上親了一囗)阿姨喜歡你,給阿姨唱個歌吧,好不好?

天天歪天想想,唱︰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唱完在槐花的臉上也親一囗)

翠姐笑得前仰後合,拍了一下天天的︰小毛孩,哪學的?

恰巧路過的一個村人也笑︰翠姐,養得好兒子,趕緊攢錢給他娶媳婦吧!

翠姐︰去你的,先給你小子娶媳婦吧,天天將來娶個外國媳婦,眼氣死你!

槐花扭頭咳了兩下,起身︰我感冒了,別傳給他(要走)

翠姐拉住︰哎,自強姐,給你介紹個對象吧?你這麼好看,不愁找不到好人家,門檻都會被踢破的。

槐花臉紅,掙開︰我看病去。

身後翠姐的笑聲︰改天我可上門啦!

槐花坐在凳子上打點滴,小屋里外兩間,打掃的干干淨淨,屋里坐滿了人,有小孩有老人,個個掛著吊瓶,坐診的是個六十來歲,身材清瘦的老漢,一見小藥房里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藥,桌子上幾本厚厚的醫書,牆上掛滿錦旗,諸如華佗再世、妙手回春、杏林名醫等等,耳邊是七嘴八舌的嗡嗡聲。這時一個干淨利落的老太太進來往壺里添水,槐花問︰大娘,有沒有別的屋?這屋有點悶。

大娘瓶里的藥水,說︰跟我來吧。

槐花拿著藥瓶跟了出去,進了對面一間屋。

大娘︰這是老二的屋子,他出去了,你坐,別站著。(出去)

槐花坐在沙發上,環顧,房間同樣打掃的窗明幾淨,一床一櫃一桌一椅,牆上貼著幾張籃球、足球巨星的照片,牆角一個大沙袋,幾副拳擊手套,一把仿真槍,桌上有幾本書,槐花無聊,取過來看,有搏擊術有棋譜,隨手翻開又合上,發現書頁上有三個字︰許地雷!

此地雷彼地雷?正疑惑,大娘進屋︰閨女,哪村的?瞧著眼生。

槐花讓坐︰大娘,坐,我就是咱村的。在外打工剛回來,叫槐花(想了想,問)您兒子干什麼的?

大娘嘆口氣︰唉,提他就難過,啥也不干淨惹禍,今個跟這個打明兒跟那個打,我和他爹沒少給人家賠禮道歉說好話,錢也沒少仍,我和他爹就怕听警車響,听見心就提到嗓子眼,他哥要是沒病,他愛干啥就干啥,不操他的心,唉,倆兒子一個也指望不上(說完眼圈紅紅的)

槐花安慰道︰大娘,會好的,別難過了,要不---給他成個家,不就有人管了?

大娘︰我和他爹巴不得呢,提了多少親,他沒有一個相中的,你說咱這條件,好閨女誰給?你那名聲,誰听听不被嚇跑?誰敢給?我和他爹愁的(又抹眼淚)愁得黑里(夜里)睡不著,你說我們這把年紀還能活幾天?這歲數誰不是早當女乃女乃了?孫子孫女滿地跑?

槐花勸道︰別愁,大娘,會好的,您會抱上孫子的。

大娘︰閨女,大娘看你面善才跟你叨叨這些,今兒早上又跟我要錢,我沒給摔門子就走,晚上回來還得要---

門外有人喊︰娘,娘!

大娘悄聲︰你瞧,來了(沖門外)在你屋里。

話音剛落,地雷一腳跨進屋,一眼看到槐花,一腳定住,沒好氣的︰你咋在這?(果然是地雷)

槐花微微一笑︰看不見麼?

地雷︰看得見,那屋去。

大娘詫異的問地雷︰你倆---認得?

地雷翁聲甕氣︰誰認得她?(沒好氣的)瘋狗亂咬。

槐花霍的站起︰許地雷,你再說一遍!

地雷︰好男不跟女斗,你去那屋,我有事找我娘。

槐花緩緩坐下︰我就在這屋,你不就是要錢嗎?要錢干嗎?

地雷︰你咋知道?我家的事跟你沒關系,你少管!

槐花一笑︰要錢還這麼橫!說吧,多少?干什麼?我給。

大娘、地雷都愣住了。

地雷故意為難槐花︰不多,三萬。

大娘發急,起身︰啥?你清早才要一千,現在咋要三萬?二小,可不敢胡鬧!三萬夠娶個媳婦了,啊?(頓足)

槐花︰看把你娘氣的,你要這麼多錢干啥?

地雷將她︰這你別管,就說給不給吧?(挑釁的瞧著槐花)

槐花心里合計著,有了主意︰好,我給你三萬,不過你得寫個字據,我還要分期付款,還要收利息,還不了咋辦?

地雷︰你愛咋辦就咋辦。

槐花︰不行,得說清楚。

地雷︰那你說咋辦?

槐花沉思︰還不了你給我當兩年長工,讓你干啥你就干啥,算還錢,咋樣?

地雷︰這不是賣身契嗎?我值這麼多錢嗎?

槐花︰在你娘心里,你比這更值錢。想好,干不干?

地雷︰干。

槐花︰那就寫字據吧,寫清楚點兒,都寫上,生得將來後悔呀,麻煩呀。

地雷看著槐花搔了搔頭︰怎麼寫?不會。

槐花白了他一眼︰不會寫就算了。

地雷央求︰別,要不你念我寫,嗯?

槐花︰好吧,去拿紙拿筆來。

大娘再問地雷︰二小,你要這麼多錢弄啥?(又對槐花)閨女,他還不了,養一幫人不是吃就是喝,要不就上網,誰掙錢也不容易,別讓他糟蹋了。

槐花︰只要不偷不搶不嫖不賭,我就借!(問大娘)這些毛病他有嗎?

大娘搖搖頭︰沒有,可閨女、、、、、、(連連搖頭)

槐花又問地雷︰自己說,有沒有?

地雷大大咧咧的︰有還不早進去了,咱是守法公民(拿了紙筆趴在桌子上)

槐花︰好,我念你寫,字據,立字據人許地雷,借槐花三萬元,括號分期付款,利息三分---

地雷打斷︰高利貸呀?!

槐花︰借不借?不借拉倒。

地雷︰借,借。脾氣這麼大,拽的。

槐花︰大點聲!

地雷大聲︰念!

槐花撲哧笑了︰如果不能如數還款,則以身抵債---

地雷又打斷︰「債」咋寫?

槐花︰過來,寫給你看(解釋字義)一個人,一個責任,組在一起就是「債」,說明債要靠責任還(說完看著地雷)

地雷打諢︰對,對,那讓「責任」還好了,我寫啥字據?(筆一扔,正好掉槐花手里)

槐花氣惱,拿起筆,使勁敲了一下地雷的腦殼,又踢了他一腳︰責任要靠人來完成,還有一個人呢,我借錢,是錢在用嗎?責任在用嗎?還不是你「人」在用?寫不寫?(瞪著地雷)

地雷訕笑︰寫,寫。你的話是聖旨,咋說就咋寫,行不行?

槐花︰還得照做!(看了眼地雷寫的字據,指著桌子)那頭寫去(又念)兩年內任憑槐花差遣---

地雷又問︰「差遣」咋寫?不會。

槐花不耐煩︰會什麼?寫使喚好了,一個意思(接著念)任憑槐花使喚,叫干啥就干啥,髒活累活苦活啥活都干,吧能反抗不能抱怨,否則---

地雷又嚷︰他媽的你還真是「聖旨」啊?!

槐花吼道︰拿過來!

地雷不明白,將字據遞給槐花,槐花一把扯過四撕個粉碎︰別寫,誰逼你寫了?(眼楮直盯著地雷,火星直冒)

大娘也罵︰二小你就是好歹不分,好話听不進,壞話團團轉。

地雷看槐花真生氣了,一吐舌頭,嘟噥︰啥脾氣?開個玩笑,值得發這麼大火,拽啥拽?

槐花反唇相譏︰你也拽,誰不讓你拽了?

地雷︰你說話是「聖旨」,咱說話是放屁(見槐花臉色緩和,馬上補了句)重寫,重寫,再念一遍。

槐花扭過臉去︰不念。

地雷轉到面前,拱手作揖︰念吧,再念一遍,以後都听你的,叫干啥就干啥。

槐花︰你說的,記住!(地雷連連點頭)去寫吧,在咧咧前先動動腦子。(又念一遍,最後冥思苦想,喜上眉梢)否則讓槐花當馬騎著在村里轉三圈!不許父母代還!

這一招出人意料,本想賴賬或由父母替自己還錢的打算落空了,地雷跳起來︰你他媽真毒,想得出!

槐花輕輕一笑︰你可以選擇不借!

地雷心一橫︰他媽的不就兩年長工嘛,認了!老子今兒服你了!

一旁的大娘一顆心落地,出去了。

臘月二十三,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大街小巷人頭攢動。

槐花、自強、槐母三人上街買年貨,這家商場進,那家商場出,路過一家超市,自強問︰媽,今兒過小年,咱買不買糖?

槐母︰買,你姐回來了,今年多買點兒。

三人進了超市,自強推車,槐花說︰自強,想要什麼就拿,多買點兒,窮家富年。

自強答應著拿了瓶果汁丟進車里,在糖果櫃前,槐花將各色各樣的糖裝進袋里,自強拿了幾顆看︰姐,這糖很貴呢,你看大白兔、什錦記,媽會說,年年媽都買地攤上的水果糖,便宜

槐花︰今兒不是過年嗎?媽不說,有姐呢。(又拿了袋阿爾卑斯的巧克力)這個給你(發現)這有酒心巧克力,姐愛吃這個,也給你買點兒,好吃!嗯,等會兒拿瓶紅酒,記著。

忽然有人一拍槐花,叫︰槐花,我看你半天了,沒敢認,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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