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慈的腿很痛,痛得她幾乎要流出眼淚,但她已下定了決心,就算用爬,也要離開這里!
獨孤不群冷冷地看著她走出去,並沒有阻攔,但他說出的話卻讓鐵心慈再也沒有了邁步的勇氣。
「花蝴蝶不會輕易對你死心,如果你不想落在他手中,最好先在這里養好傷再說。」
鐵心慈低下了頭道︰「可是」
獨孤不群冷冷地打斷了她,道︰「我雖然不是好人,卻也不是什麼下流無恥之輩!」
鐵心慈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能不能將這破廟讓給我?」
這實在是一個無理的要求,類似的要求她只向風舞柳提過,風舞柳當然從來也沒有拒絕過她,她自己也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
現在她卻對一個陌生的男人提出了這種要求,她說出之後,才意識到這種要求是多麼無理!
獨孤不群已站了起來,說道︰「我知道像你這樣的千金小姐,跟一個陌生男人在一起會感到很不自在,我也不習慣跟女人在一起,就算你不趕我,我也會走的。」這句話一說完,他的人已走了出去。
鐵心慈怔怔地看著他走出去,心里忽然涌起一陣愧意︰這是人家的地方,我為什麼要趕人家出去?
如果他拒絕了她,也許她心里還會好受些,可是他卻甘受風寒,將這溫暖光明的屋子讓給了她。
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夜深了,鐵心慈仍然沒有合眼,听著外面尖嘯的風聲,她心里很不安寧。
柴火燃得正旺,屋子里充滿了溫暖。
屋外呢?
鐵心慈再也無法入睡,拖著麻木的腿走了出去。
屋外,無邊的黑暗與寒冷中,獨孤不群倦臥在冰冷堅硬的山石上,他身上只穿一件單薄的灰衫。
因為寒冷的原故,他的身子已經縮成一團。
他已經睡著。
他一定是太過疲倦。
否則這麼冷的天氣,在這種冰冷堅硬的石地上,他怎能睡得著?
---為了生計而勞碌奔波。
---隨時逃避仇人的追殺。
她忽然覺得這個人很可憐。
她忽然想起了狼。
狼在獵食時雖然很凶殘,但它們只不過是為了生存而已。它們一生中要忍受多少寒冷、多少饑餓、多少奔波!
獨孤不群正像是一匹在冰天雪地里苦苦尋食的狼,孤獨、無助。
鐵心慈輕嘆一聲,將身上的裘衣月兌了下來,披在他身上。
風舞柳終于回到了聚義山莊。
聚義山莊就是他的家。
每次回家,他心里都會有一種溫馨的感覺。因為他知道,很快就會看到母親溫柔的笑容。
母親的微笑、母親的關切,總會給他一種安定的力量。只要一回到母親身邊,江湖中的一切凶險就已離他遠去。母親的身邊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安全,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到他,災難永遠不會降臨到他的頭上。
那時候,母親總是會拿出一塊柔軟的絲巾為他擦去額角的汗珠,給他拍去身上的塵土每次回家,他都堅信一定會看到母親的笑容,無論這世界怎麼變化,這一點都絕不會變的。
可是現在
現在等待著他的已不再是那溫柔美麗的笑容,不再是那親切慈愛的聲音,而是一口又冷又硬的棺材!
風舞柳沒有哭,但他的眼淚卻流個不停。
「娘孩兒來看你了,你听見孩兒說話了麼?孩兒不孝,讓你老人家受苦了娘」
他終于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
忽听一人嘆氣道︰「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若不是因為你干出那些叛逆之事,夫人又怎麼會悲憤至死?」
說話的正是忠義堂堂主劉丹心。風舞柳驀然抬頭,直視著他的目光道︰「家母並非因我而死,家母是被人害死的!」
劉丹心道︰「胡說!你背叛俠義盟,壞事做盡,令堂感到無地自容,只好一死以謝天下,令堂就是被你害死的!」
風舞柳冷笑一聲,也不和他爭辯,轉過頭去,將冥錢一張張地點燃,放入桌下的瓷盆中,低聲道︰「娘,我知道你一定是被別人害死的,如果孩兒這次大難不死,一定要查出真凶,為娘報仇!」
劉丹心狠狠地瞪著他,足足瞪了一盞茶的時間,忽然搖了搖頭道︰「真是不知悔改啊不可理喻!」最後長嘆一聲,轉身走出靈堂。
風舞柳陪伴在母親的靈柩旁,兩天兩夜,水米未進。他並非是在故意折磨自己---上的痛苦,比起他心靈所受的創傷,已不再是痛苦。
到了第三天晚上時,他終于昏昏睡去。也不知過了多久,風舞柳悠悠醒轉,兩個丫環守在他身邊,正是母親生前的丫環小翠和小宛。
小翠道︰「少爺醒過來了,快去為少爺準備早膳。」
小宛應聲而去。
在丫環小翠的服侍下,風舞柳穿衣下床,梳洗完畢。小宛已抬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八寶粥走了進來。風舞柳這時也感到月復中饑餓,胡亂地吃了些,放下碗筷,道︰「我去靈堂看看家母。」
小翠道︰「少爺,你身體太過虛弱,還是休息一會吧?」
風舞柳走到門邊,忽又停下,轉身望著二人,問道︰「你們跟了家母多久了?」
二人不知他為何問起這事,互望了一眼,小宛道︰「已有七八年了。」
風舞柳道︰「家母對你們怎樣?」
二女低下頭,小宛道︰「夫人心地善良,她她待我們一直很好的。」
風舞柳道︰「有些事情我想問問你們,希望你們能據實回答。」
小翠道︰「少爺請問,只要我們知道的,一定據實相告。」
風舞柳沉默了一陣,道︰「家母是怎麼死的?」
小翠道︰「她是上吊自盡的。」
風舞柳道︰「她為什麼上吊自盡?」
小翠低下頭,不敢再說。
風舞柳嘆了口氣,道︰「說吧,我絕不會怪你們的。」
小翠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
風舞柳淒然一笑,道︰「你們不說我也知道,家母是因為我才自尋短見的,是不是?」不待二人說話,又長長嘆了口氣,道︰「我只想知道家母臨死之前,有沒有什麼異常的言行?」
小宛道︰「夫人听到少爺的消息之後,就病倒了,第四天晚上,她忽然從病床上起來,說要親自去找你,叫我下山為她買些行禮,又叫翠姐去見盟主,稟明她準備離開聚義山莊之事,哪知」她的聲音忽然哽住了,話未說完,又低下頭去,眼淚流了出來。
小翠接著道︰「她是在故意將我們兩人支開,我們回去的時候,她已經上吊自盡了。」
風舞柳想了想,道︰「盟主可曾答應讓家母離開聚義山莊?」
小翠道︰「當時盟主並未答應,只說他已派了人去接你,很快就會回到山莊,夫人不必去了。」
風舞柳道︰「家母可曾給我留下了什麼東西?」
小翠道︰「什麼也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