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舞柳正要離開,忽听車廂里有人尖聲叫道︰「本少爺肚子餓了,還不快給本少爺弄點吃的來?」
風舞柳只覺這聲音十分耳熟,卻又一時想不起是誰。忽听車廂里響起一陣叮鈴鈴的聲音,似乎是鐵鏈踫撞發出的聲響,那尖細的聲音又道︰「你們有沒有良心啊,用鐵鏈把人家綁在這里,你們卻在那里大魚大肉的吃過痛快,你們太沒有良心了」
賈小子,這是賈小子的聲音!
風舞柳心里狂震。
---他怎麼也被俠義盟的人抓來了?
---我必須救他?
---否則,他到了聚義山莊,有死無生!
---我要救他,一定要救!
他放緩腳步,心里盤算著如何救賈小子,他知道自己必將冒極大的危險,但他卻顧不得那麼多了,他只知道自己不能不救賈小子。這並不是一時沖動,不管他將會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絕不會後悔!
客棧共有兩層,第一層是飯鋪,門前掛著厚厚的布簾。這時布簾被人掀起,一個大漢敞著衣襟從里面走了出來,滿臉酒氣,從風舞柳身邊走過。就在門簾被掀起的瞬間,風舞柳已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里面坐著二十來個客人,只有四個是俠義盟的人,而且這四人風舞柳都認得。
這四人赫然是俠義盟四大護法。
俠義盟四大護法絕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風舞柳要從這四人的眼皮底下救出賈小子,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馬車在風舞柳身後十步之外,剛才他走過來的時候,已經精確地計算過。
他本來好像是準備走進飯鋪的,此時突然撥刀,身形倒掠而回,以最快的速度直奔馬車。
刀光一閃,風舞柳一刀斬斷馬韁,再一刀砍在馬臀上,那匹馬突然吃痛,驚嘶一聲,向前竄出,守車的兩個大漢還未反應過來,馬車已奔了出去。
風舞柳跨上車轅,駕馬飛奔。
忽然人影一閃,一個矮胖的中年漢子出現在道路中央,擋住了馬車的去路。
風舞柳看清了來人,臉色一變,連忙收韁控馬,將車馬馭往一旁,準備繞開那人。誰知那人竟上前一步,伸手一挽車軛,竟硬生生把車拉住了。那匹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卻再也無法向前走出一步。那人兩條腿釘子般釘在地上,一條手臂只怕就有千斤之力!
風舞柳臉色變了變,道︰「顧守城!」
這人赫然是俠義盟四大護莊之一的南護莊顧守城。
只見人影閃動,東、北、西三大護莊也紛紛現身,四大護法相繼趕到,將馬車圍了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風舞柳插翅也難飛了。
東護莊西門雲雷道︰「風舞柳,我們已在此恭候多時了,想不到你來得比我們想象中的還早。」
風舞柳道︰「你們」
顧守城道︰「我們知道你一直躲在長安城里,卻一時找不出來,所以只好以賈小子為餌,誘你出來。」
西門雲雷道︰「我們不但要用他來釣你這條小魚,還要釣一條更大的魚。現在你一來,我們又多了一份釣魚的餌,我們的把握就更大了,哈哈哈」
風舞柳忍不住問道︰「釣魚?是什麼樣的一條大魚?」
顧守城道︰「我們知道,你和賈小子都是掘尸會里的重要人物。掘尸會的高手肯冒險潛入聚義山莊救你,自然也會前來解救賈小子,所以我們已在這里布下了天羅地網,等著他們自己鑽進來。」
原來,這些人並不知道昨晚把他救出聚義山莊的人是俠義盟盟主,卻以為是掘尸會的高手救走了他。
馬車還是停在長安客棧的院子里,守車的還是剛才的兩個中年漢子,可是馬車里已經多了一個人---風舞柳。
他的身上也捆著鐵鏈,和賈小子捆在一起。俠義盟的人要用他們兩人做餌,釣一條更大的魚,這條大魚就是掘尸會。
風舞柳忽然覺得自己很對不起掘尸會,他只希望掘尸會的人不要來。
賈小子道︰「是誰那麼大本事,把你救出聚義山莊的?」
風舞柳道︰「是一個頭戴竹笠,跟含冤客一般打扮的人,但他卻不是含冤客,也不是掘尸會的人。」
賈小子道︰「他是誰?」
風舞柳道︰「你猜猜。」
賈小子想了想,道︰「聚義山莊高手如雲,且守衛森嚴,當今武林中,能救你出來的只怕不多。」
風舞柳道︰「雖是不多,但我敢保證你永遠也猜不出來是誰。」
賈小子道︰「我一定猜得出來,但需多猜幾次。」
風舞柳抓住機會顯示了一次男人的大度,道︰「隨便你猜多少次都可以。」
賈小子道︰「是勾魂門門主遲雲開。」
風舞柳搖頭。
「是四海游龍龍遨?」
「不是」
「是赤手無敵墨鐵樹?」
「也不是」
賈小子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失蹤已久的無敵雙劍王賈弦。」這次他說得很有把握。
風舞柳還是在搖頭,笑道︰「也不是。」
賈小子道︰「還不是?那麼他是誰?」
風舞柳道︰「俠義盟盟主林森。」
賈小子叫了起來︰「是他?他怎麼會救你?」
風舞柳道︰「因為他們懷疑我跟掘尸會有不同尋常的關系,他扮成掘尸會的人救我,就是想從我口中套出有關掘尸會的秘密。」
賈小子道︰「掘尸會出現江湖不過是一兩個月前的事,這段時間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怎麼會根掘尸會有關系呢?」
風舞柳道︰「你也知道掘尸會?」
賈小子道︰「這段時間江湖上談論得最多的就是掘尸會,我听到了不少關于掘尸會的事,---難道林森就這樣放過你了麼?」
風舞柳道︰「這叫做欲擒故縱,他把我救出聚義山莊後,還是一樣可以派人把我抓回去的。」
賈小子道︰「若非你為了救我,他們怎會抓得到你?」
風舞柳道︰「俠義盟勢力遍布天下,他們若是真的想抓我,我就算逃到天邊也逃不掉的。」
賈小子打了個哈欠,忽然道︰「我困了,我想睡覺。」
風舞柳難以置信的望著他,詫然道︰「你睡得著?」
賈小子道︰「只要我想睡,無論什麼地方都睡得著,謝媽媽說過,睡眠對一個人來說比吃飯還重要,一個人可以餓上十天十夜,但只要七天七夜不睡覺,人就會死掉的。」
風舞柳道︰「反正我們都快要死了,睡不睡又有什麼打緊?」
賈小子伸了一個懶腰,將頭枕在風舞柳的肩上,甜甜的一笑,道︰「我不想那麼多,我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覺。你也睡吧,睡著之後,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風舞柳道︰「醒來之後呢?」
「醒來?」賈小子迷迷糊糊的道︰「醒來以後,說不定已經有人把我們救出去了。」
風舞柳笑道︰「人還沒有睡著,就說起夢話來了。」
賈小子沒有再說話,他的呼吸聲緩緩變得均勻而細長。風舞柳道︰「噫!還真的睡著了?」見賈小子睡得那麼安祥,自己也真的很想睡上一覺,可是此刻兩人身陷絕境,他怎麼睡得著?
車廂里很靜,只有賈小子均勻的呼吸聲,很輕,很細,很有節律,他臉上還帶著一抹甜甜的微笑---他一定是在做著美夢吧?他只不過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年,初涉江湖,又怎知江湖中的種種險惡?---若不是因為我,他又怎會遇到這些不幸?風舞柳思潮起伏,長吁短嘆,漸漸的,一股倦意悄然爬上了他的眼皮。
一個人想睡的時候,往往翻來履去也睡不著,可是睡意要來的時候,總是千軍萬馬也抵擋不住的,風舞柳竟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畢竟,听到母親辭世的消息後,他就沒有好好地睡過一覺了。
這一覺他睡得很香,很沉,以至于醒來的時候,他懷疑自己還在做夢。
---若不是夢,他為什麼會躺在一間寬大的床上?
---這里當然已不是車廂,而是一間寬大明淨的臥室,里面擺著幾樣精致的家具。靠窗擺著一張楠木大椅,一個人正斜坐在椅子的扶手上,以手支著下頜往窗外觀望。從背後看去,依稀有點像是賈小子。
風舞柳揉了揉眼楮,道︰「喂!」
那人轉過身來,臉上帶著天使般可愛的笑容,卻不是賈小子是誰?
賈小子甜甜地笑道︰「風大哥,你醒來啦?」
風舞柳又使勁揉了揉眼,道︰「這?」
他確信自己一定還在睡夢里---可是夢有這麼真實麼?賈小子的笑容更真實。他跳下椅子,走到床邊,用手模了模風舞柳的額頭,柔聲道︰「怎麼啦?」
這觸模也很真實,他感覺得到他的手冰涼冰涼的。
他咬了咬舌頭,很痛。他不是在做夢!
風舞柳突然一下子由床上跳了起來,把賈小子嚇了一跳。「干什麼?」
風舞柳赤著雙足在屋里走了一圈,喃喃道︰「我真的不是在做夢?」
賈小子道︰「你當然不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們已經逃出來了。」
風舞柳仿佛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過了半天,才問道︰「是誰救我們出來的?他人在哪里?」
賈小子背起手,搖晃著身子道︰「你猜猜看,我包管你一輩子也猜不出來!」
風舞柳道︰「你既然知道我猜不出來,為何不干脆告訴我呢?」
賈小子神秘地一笑道︰「我偏生不告訴你,讓你慢慢去猜,嘻嘻。」
風舞柳忽道︰「我已經有兩天兩夜水米未進了,還是先填填肚子再說。」